Chapter 7 沟渠杀局
龙山工业园位于石龙镇中山公园附近,交通便利,南北畅通,而且那边大片大片都是各类工厂,人员比较密集,离我这里差不多有一个小时的车程。
掌柜的在市局等不及,直接派车到养殖场。我正洗漱,他已经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揪着我喊道:“电话打了无数遍,可你就是不接,我说你倒是真沉得住气啊?”
我伸了一下懒腰。跟杂毛小道厮混了那么久,我多少也学会了一些淡定和从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掌柜的,你堂堂一市局领导,犯得着屁颠屁颠赶过来么?叫曹彦君跟着就是了,何必这么麻烦?”
瞧我故作轻松,掌柜的一脸郁闷,道:“你以为我不想安坐城楼观山景啊?可失踪被掳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是谁——于公她是我治下的公民,于私她是陈老大幼时的朋友。陈老大是信得过你我,才将张艾妮放在东莞的。
可要是出了什么不测的事情,你说说,咱们俩还有什么脸,去面对陈老大?”
大师兄在掌柜的心中分量极重,所以他是一丁点儿都不敢怠慢,可我又何尝不是?时间紧急,我将朵朵、小妖和肥虫子叫上,至于养殖场,则让昨天已过来上班的小胖妞王二春看着。
在指挥车上面,掌柜的跟我讲起了这几天的追查进度。他们协同公安、工商、卫生和交通等有关部门,以“扫黄打非”的名义,对全市进行了大排查,重点审核了宾馆、旅社和出租屋等场所,结果从黑白两道反馈的消息来看,都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东西。龙山工业园那边,临时增加了许多监控摄像头,还布了好几组暗哨,也没有瞧见什么不明身份的人员。
“对手是个极其狡猾老练的家伙,不知道他这次会闹什么幺蛾子呢。”掌柜的不无担忧地说道。这局面不由我方掌控,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让人心中忐忑不安,不过现在也没有别的什么办法了,先到了地方再说。
一路疾行,我们赶到龙山工业园已经是晚上八点。掌柜的这一次带来了二十多号人,为了避人眼目,全部身着便装,另外持枪特警也有两队,早就已经进驻园区各个建筑的制高点,必要时刻,只要确定目标,不经批准即可射杀。
我并不与他们一同走,而是在离龙山工业园最近的一个村子就下了车。
村子几条街,到处是出租屋和明亮招牌的店子,工人刚下白班,到处都是人,显得混乱而繁华。我几天没有吃饭,找了一家陕西面馆,六块钱一碗的拉面呼啦啦下了肚,这才感觉有些底气,然后施施然朝着凶手指定的那条河渠边走去。
这村子离那条河渠并不算远,步行十多分钟就到了。我先前查过资料,这工业园大部分的企业都是印染服装厂之类的,就是做牛仔裤的那种,对环境、尤其是水资源的污染十分严重,一路走来,空气里到处飘散着一股刺鼻的臭味,走到河渠边更加明显,让人都有些呼吸不畅。
借着两岸的路灯,能够看到这六七米宽的河渠里面,到处都是黑漆漆的污水,除此之外,还有些绿色的水生植物,以及漂浮在水面上的各种生活垃圾。
我粗略扫量一番,瞧见了那棵老槐树,它孤孤单单地矗立在河岸旁,对面是砌着高墙的工厂,旁边一条路,过了这街口便是各式高高低低、规划不一的民房,通常用来出租。老槐树旁边没有人,不远处只有一个露天的垃圾堆。
我缓步走了过去,小妖和朵朵悄不作声地从我胸口的槐木牌中飘荡出来,朝两边的黑暗隐去。
九点多,我出现在了老槐树下。这个时候已经接近六月,天气湿热,旁边的垃圾堆里传来生活垃圾的腐烂臭气,十分难闻。不过我却并不在意,矗立在河边,任那腥臭的河风吹拂头发。
我人虽然不动,然而却一直都在关注着四周。在掌柜的布置下,想来应该不会有人朝我打黑枪,只不过,那个家伙虽然约我在这里见面,但他到底会不会来呢?
等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依旧没有人。附近工厂的工人差不多都回家或者上班去了,路上基本没有什么行人,四周黑漆漆的,冷冷清清,偶尔有那么一两个人路过,瞧见我在河渠边站着,除了奇怪地看一两眼,也没有多说什么,倒是有一个收摊的大姐路过,关心了我一句,是不是失恋了,可别想不开啊。
我等得焦急不耐,隐蔽耳麦里面不断有人通报情况,说一切如常,附近几个街道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人物。
突然,我听到有电话铃声响起来,下意识地去摸怀里的手机,结果发现并不是,声音来源于旁边不远处的那一堆生活垃圾。老款诺基亚的和弦铃声在寂静的夜里响起,一遍又一遍。对面巷口出现了一个小孩,正跌跌撞撞地朝这边走来。小孩才两三岁大,走路都不利索,不过显然是被这铃声吸引了。
我用炁场感应了一下那堆生活垃圾,并没有发现下面藏着什么爆炸性物品,只是一个蓝屏手机在不断闪烁。我眯着眼睛瞧了一会儿,突然想到,莫非是那个凶手想跟我通话?
我小心走过去,先给右手戴上一只薄薄的皮手套,将手机从垃圾中翻出来,接通,然后按了免提。一个方言口音浓重的声音传来:“陆左,看来传言没错,你跟政府的关系还真的是很铁啊。瞧瞧这一整片地区的楼顶屋角上,到处都是狙击手,你说我怎么跟你见面?”
听他这么说,我便晓得电话那头的人,便是凶手了。
看着刚才那个小孩朝我这边走来,我缓步走到老槐树下,冷声说道:“我不管你是谁,只想告诉你两件事情,第一,你有什么不满,都他妈的冲我来,绑架我公司的员工算怎么回事?不疼不痒的,老子还未必在乎。第二,有本事,咱们两个单挑,这次人多不算,我和你另约一个时间地点,看看谁是孬种?”
“嘿哟,你说你不在乎自己的手下是吧?得了,你不在乎,我更不在乎,回头就将她杀了——可惜了,这女人年纪不小,但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别有一番风味呢……”电话那头的笑声格外冷酷。
那家伙比我想象中的聪明,我气恼得几乎都要将手上的电话给捏爆了,不过为了帮掌柜的他们争取定位时间,只有拖延,语气转软道:“行了,都是出来混的,有话好说。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过她?”
“要怎么样?哼哼,你也有说软话的一天啊,你陆左现在不是很牛么?
你不是踩着族人的尸体,成为政府倚重的爪牙了么,现在还知道求饶了啊……”电话那头不断地挑衅我,发泄着对我的怒气,而我尽量让自己平心静气,也不回应。咦?刚才那小孩儿居然不知好歹得朝着我走过来,好像是想要我手上的手机一般。
这小孩儿走到我身前两米处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到不对劲。我勒个去,这哪里是什么小孩儿,根本就是一头满面青狞、一身黑毛的婴尸。
就在我低头看下去的那一秒,原本步履蹒跚的婴尸突然将收敛起来的尸气一举绽放,双脚蹬地,朝着我的胸口冲来。它的双手,指甲又黑又尖,上面尽是尸毒。敌人果然费尽心思。不过我倒也不慌,腾出一只手,将这头婴尸的手给抓住,不让它划到我。不料这鬼物的劲儿忒大,一下就将我撞得往旁边退了好几步。就在这时,老槐树树干突然裂开,从里面跳出一个黑影,猛力一扑,将我给紧紧抱住,往旁边臭水横流的河渠推了下去。
Chapter 8 真凶露面,熊孩子的逆袭
万万没想到,那被我用炁场来回扫视过好几遍的老槐树里面竟然还藏着这样的凶险,猝不及防之下,我一头栽进了臭水河渠里。
河渠离地一丈许,身处空中,我借势翻了一个滚儿,将从老槐树中蹦出来的那个黑影压在下面。在入水的一刹那,我瞧见这是一头满脸绿色、额头处有月亮烙痕的毛猴儿,张着嘴,一口獠牙雪亮而张狂。
这毛猴儿差不多有半人高,力大无穷,然而却给我使用“山”字诀,千斤坠,砸落在河渠中。
河渠水不深,水底里尽是臭烘烘的淤泥。我和这个毛猴儿以及手上掐着的婴尸跌落在里面,水深齐膝,溅起的淤泥四处飞射。我用肩头干净的地方抹了一把眼窝子,便发觉水中有异动,一瞧,吓了我一大跳。黑乎乎的污水之中,密密麻麻都是小鱼儿。这些小鱼儿只有牙签般大,我一入水中,立刻争先恐后朝着我这边涌来。
食人鱼!
这些小鱼的脑袋呈现出畸形的大——食人鱼之所以这么厉害,是因为它们的颈部短,头骨特别是颚骨十分坚硬,上下颚的咬合力大得惊人,可以轻易咬穿牛皮或者坚硬的木板,倘若全部集聚过来,只怕片刻之间便能够将我给啃噬成骨头架子。
这时那头从老槐树里面蹦出来的毛猴子也跃到我的身上,张嘴朝着我的脖子一口咬下。
对方布网严密,这节奏是准备让我死,并没有将张艾妮放出来的心思。
想到这里,我的心里充满怒火,右手迅速点燃恶魔巫手,闪电击出,塞进了毛猴子张得巨大的嘴巴里面。
毛猴子的嘴里獠牙密布,牙根处还有许多黑色污垢,一看便知道蕴藏有剧毒。然而我夷然不惧,怒火中烧,右手已经滚烫,塞进去之后就是一阵猛掏。毛猴子虽然用降头巫法祭炼过,然而却挡不住我这突然爆发的力量,嘴里面一阵呜咽,脑袋被我烧得半熟。
这毛猴子被我击杀,然而我的双脚却已经遭到了水里面那些食人鱼的侵蚀。这些小东西或者从缝隙中钻入,或者轻松咬破我的裤脚,狠狠地朝着我小腿肉咬来,更有甚者,钻入伤口朝着里面的皮肉层挤去。
这些食人鱼的威胁比寻常鬼物更甚,短短一瞬间,我的双脚剧痛。危急时刻,肥虫子不用我请,直接出现在我腿部,将那些钻入我腿里的食人鱼给全部消灭,并且将自己森严的蛊王气势激发出来,震慑住食人鱼。
我将毛猴子脑壳捣碎之后,四周看了一下,想先离开这是非之地。这时,小妖及时赶到,把我从淤泥里拔出来,往岸边使劲儿扔去。我在空中翻腾了好几下,啪的一声,摔在了那棵劈了岔的老槐树上面。
我摔得头昏脑涨瞧见掌柜的带着一伙人匆匆赶过来。我跌落河渠里面,一身腥臭,右手抓着那早已死去的毛猴子,左手还死死掐着那不断挣扎的婴尸。
“潘多拉魔猴!”
“印尼怨咒婴尸!”
掌柜的手下颇有不少识货的人,很快便认出了我手上的这两样鬼物。我将毛猴儿恶狠狠地摔在地上,抬头看那个喊出声来的眼镜男,说你认识?
眼镜男望着地上黏糊糊的猴尸说道:“潘多拉魔猴是西方的叫法,也叫厄运魔猴。它是西班牙人第一次深入柬埔寨的时候,对于这种从地底出现,带来杀戮、疾病和战争的猴子的称呼,认为它是魔鬼的象征。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它的身影,最近一次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是在1970年代末,这魔猴在怨气积聚的红色高棉万人坑中出现。当时南洋降头师联盟契努卡和萨库朗还为此争夺不休。潘多拉魔猴有着超卓的力量和敏捷度,而且能够融入植物之中,收敛气息,是天生的丛林杀手。它暴戾无比,但是一旦被人收服,却是最好的帮手,服服帖帖。”
眼镜男侃侃而谈,完了之后,又不确定地说道:“它的体貌特征大体符合潘多拉魔猴的记载,但是这一头好像有些弱。”
掌柜的在旁边笑,也不多解释,只是跟我说道:“刚才太急,忘了跟你介绍,李伟,今年集训营的第一名,跟我算是有些关系,便给我要来东莞这边实习了。”眼镜男彬彬有礼地伸出手来,跟我寒暄道:“惭愧,那个第一名,徒有虚名而已。领导,我老师给我专门介绍过您,说您是近年来集训营里出过的最厉害的人才。”
我那副厅级的级别已经下来了,参加行动的人都晓得,不过这副巡视员的称呼叫着不顺口,于是他就直接喊领导。
我有些惊讶,问,你老师是?
“何斯,总局战略部高级分析员。”李伟恭敬地回答道。这名字在我脑海里转了一圈,方才回想起来,这个何斯想来应该是之前集训营里面给我们上国际形势分析课的教员,原本以为他就是个普通的工作人员,却不承想还顶着一个高级分析员的头衔——天下英才,不可小觑。
我们这边说着话,有人拿着一个专用的金属盒子过来,从我手上接过那头不断挣扎的婴尸。掌柜的见识也不差,说如此瞧来,这凶手应该是打南边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