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饱虽然用手死死抓住寒笙,但他此时眼中的寒笙,并非寒笙。
而是,冰山上伸出的一只深蓝色冰掌。
这只冰掌,蓝得神秘,蓝得冷傲,兀自竖立在冰棱耸立的湛蓝冰山上。
天饱神游奇峻冰山之间,已不知过了几日。
自从被那道黑色闪电劈中,元神空间崩裂后,天饱的元神便误入这冰天雪地的奇异世界。
寒风刺骨,冰山冷傲,天饱一时之间目眩神迷,呆呆注视眼前这一切。
这是哪里,刺骨寒冷冻得灵性几乎全无,天饱极力凝聚所有神识四处打探。
却发现除了冰山,别无他物。
我要尽快让元神飞回噬山,这个念头一冒出來,天饱便竭力催动,希望将崩裂的元神空间修复,无奈神志失去了空间挟制,变得飘荡四散。
长到这么大,天饱破天荒头一回变得懒懒散散,元神慵懒无比,在冰山周围徜徉。
“吞噬无边,无边吞噬,循环往复,缘起缘灭。”不知为何,冰山之间响起了雷霆般的巨大声响,《吞噬大法》的法诀如同罡雷在冰峰中轰隆响起!
“吞吞吞吞吞吞吞噬噬噬噬噬无无无无无无边边边边边边边”继而越变越快,如同暴风骤雨、又如同利剑,刺向天饱的元神。
如同被万箭穿心,天饱感到元神被撕裂般剧痛,但在撕裂中又有着特别的酣畅之感。
无数蓝光轰然而起,在冰山上交织成蓝色光网,光与光之间燃起蓝色火焰,如同在熔炼天饱元神的每一根神经。
平空又响起一个老者的声音:“噬神天饱,你可知罪该万死。”
天饱的元神茫然回复了神念,,“我不知何罪之有。”
“逆天求善,反成孽因。”老者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令人心里寒气直冒,如同一块寒冰。
“我执善念,又何错之有,。”天饱发射回极其不甘的神念。
“天下不平之事,唯有以暴制暴、以血还血,善,顶个屁用,你若是催动自己的吞噬煞性,也不至于被敌手打得元神崩裂、失去自我。”
“无稽之谈。”天饱恨恨地想。
“这便是你的命,改命便是逆天,如今你再也别想逍遥自在、得过且过,给我吞。”老者的声音在最后,变得严酷之极。
“你究竟是何人。”天饱用神念大声质询。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否践行噬神使命,不枉你法力加身。”
很快,冰峰间渐渐消失了老者话语的回音。
“轰,,,,。”
突然一声惊天巨响,黑色闪电骤然从空中劈下,对着天饱的元神光网发起密集的攻击,金光与蓝光轰然相撞,火树银花,迸射漫天。
几乎在瞬间,原本冰天雪地的座座冰山流淌出汩汩鲜血,冰雪之白,与殷红鲜血,交相辉映,十分刺目,冰山霎时变成了血山,天饱仿佛闻到了粘稠的血腥之气。
元神光网突然失控般飘然坠下,将若干座血山笼罩其中,汩汩鲜血遭遇蓝光金光,分裂成无数血滴,在空中翩然起舞。
沒想到一滴血,也可以翩然舞动,那么好看。
天饱的元神凝视着空中飞舞的血滴,若有所思,却又茫然不知所以。
漫天血滴随着蓝色的元神光网舞动了不知多久,竟然悉数被元神光网“吃”了进去。
一张漫天血网终于构成,带着无限狰狞,将天饱的元神送回肉体。
血网于电光火石间,浸入天饱周身。
他的意识极力抗争,毫无用处,还是眼睁睁地看着血网与自己的血肉融合。
元神回望,血山又回复变回了极寒冰山的模样,而冰山耸立的最高峰上,诡异地伸出了一只深蓝色的冰掌,在向他挥舞,似有告别之意。
他醒的时候,眼前的寒笙和深蓝色冰掌的画面交错,令他产生了错觉。
一眨眼的功夫,天饱已经醒悟,立刻将手抽了回去,可是寒笙竟然被他掌心透出的寒气,瞬间冻成冰人,再看看自己的手掌,胳膊,全部变成了黑漆漆的颜色,仿佛他姬天饱掉进了黑墨汁里才捞出來。
顾不得震惊,天饱扫视自己的元神空间,原本崩裂四碎,如今却完好如初,只是元神火苗变成了红火蓝心,煞是好看,他连忙提取真元,发现真元不但汹涌,更带着一股无法无天的霸道气息。
注入寒笙眉心,瞬间这小子眉毛上的冰霜便融化了,总算解冻。
寒笙苏醒后,意识到天饱神志已经恢复,便惊喜地叫道:“天饱,你终于醒了。”
天饱拧着眉头问道:“我昏睡了几日。”
寒笙回道:“已经半个月有余了.”
“甚么。”天饱吃惊道,有这么久,他的元神在冰山中竟然晃荡了这么多时日,娘和兄弟们肯定都急坏了。
飘忽、小秋还有三更他们正好回到殿内,见天饱醒了,都大喜之极,但是喜悦的心情很快被天饱无法蜕变的肤色所震撼,如今的天饱简直像块黑炭,还浑身上下透着寒气,让人不得不忧心忡忡。
“大伙别盯着我看了。”天饱被众人的目光盯得极不自在,面色凝重,举步走出噬神正殿,小秋想追上和他一道,被飘忽用眼神止住。
此时夜空弯月如钩,澜龙瞬间飞腾到天饱身边,似乎能读懂他的心意一般,带着他飞天而起,往月亮上飞去。
“我变成黑炭也就罢了,为何杀机和吞噬煞性不依不饶地纠缠于我,,不过也好在有这吞噬的凶性护体,元神才可以崩裂后恢复如初,我乃噬神,这一生我极力抗拒天灾人祸,斩妖除魔神鬼惊魂,问心无愧,可是连自己的娘子白菲都救不得,她如今早早离世,如今,我还要继续活下去么,也许会变成吞噬派那些爱吃肉的孽障,又或者邪魔攻心,让我变成一个狂魔。”
“这些,都不是我所想看到的事情,不如就此了却残生,也好及时收手。”
不知怎地,一些从未有过的消极念头在天饱的脑海瞬间飞过,他平生第一次想到了自绝于天下,就是为了不想变身噬血狂魔。
先去看一眼娘,和小饱,再做决断。
天饱缓缓呼出一口气,澜龙却停滞在弯月之下,不肯飞腾。
“龙兄弟,你这是为何,不想带我去素山看娘亲和小饱么?”天饱奇怪地问道,这么多日子,澜龙都与他心意相合,仿佛多年前就是老友,如今头一遭不听他的指令,真是令人好生奇怪。
“天饱,绝路不是路,只是逃避而已。”澜龙张开龙嘴,缓缓说道。
“你果然知晓我的心意,可如今我能如何,吞噬煞性吸噬了无穷鲜血,已经在我的元神内结成血网,过不了多久,我便会神志狂乱,整个人都残忍嗜血,变身为吞噬狂魔,这样的我,实在不配再活着。”天饱的语气透出悲怆。
“你想的太简单了,你能把这一摊子噬山,奇门噬神的兄弟姐妹都抛弃,还有小饱,你娘亲,更有紫衣、圣姑她们那些钟情于你的女子,你忍心就这么放弃,。”澜龙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
我从未放弃,可是天不由我,天饱心里在说,又看了看自己的浑身上下,真是在夜色中完全成了一个隐形人。
“我变成了黑炭,心中有凶性,这还是我么,我乃堂堂姬天饱,就算是噬神,也该是吞噬不平的大英雄,而非残忍嗜血的凶徒。”
天饱胸中发出怒吼,澜龙在旁静静聆听。
听罢,澜龙说道:“事到如今,我不想再瞒你,你且听我说说原委,再做决断如何。”
天饱默然无语,其实他觉得那些过往已经无所谓了,往日不可追,又能改变今日何状。
“天饱,盘古开天辟地,神斧所向披靡,你可知他为何血肉化为山川河流。”
“为了造福苍生。”天饱喃喃说道。
“正是。”澜龙深叹一声:“我本是如來佛祖宝杖上的玉雕龙首,为了你才屡下凡尘,你乃天定噬神,佛祖念你善根可贵,命我从旁辅佐,谁知你经过了重重考验,竟在这最后一刻,产生了动摇之意,快快振作,还有大事需要你鼎力完成。”
“还有何事。”天饱已经听腻了什么天定、噬神,还有他那苦苦挣扎的善根,破天荒头一次觉得疲乏,因此声音里充满了困顿之意。
“天机不可泄露,总之你的一生注定将光芒万丈,受众生代代敬仰。”
天饱摇摇头:“做大英雄,我已经沒有兴趣,快带我去看看娘,还有小饱吧,我这么多日昏睡不醒,他们定然担心坏了。”
澜龙欲言又止,停顿片刻,还是依着天饱的意思飞到了素山。
澜龙在洞口徐徐落下,天饱见洞内烛火摇曳,心中一阵温暖,刚想举步迈入,又缩回了脚,他害怕浑身黑紫的皮肤吓到了小饱和娘亲,便在山边树上摘了片宽大的树叶,遮着大半边脸,走进洞去。
“天饱。”紫依又惊又喜地叫了一声,这么多天把天饱昏死的消息瞒着九天仙女,实在是快撑不住了,如今见到天饱好好地走进來,真是太高兴,可看到他用片树叶遮蔽着脸,又不由得在心中苦笑,天饱居然还有如此稚气的一面。
天饱只露出双目,目光深邃,与紫依四目相对,看得出她憔悴不少,还有很深的黑眼圈,真是苦了她这么照料自己的至亲,无需多言,他重重地向她颔首示意。
九天仙女也高兴地抱着小饱迎了上來,见天饱捏着片树叶奇怪地遮蔽着脸,不由得问道:“饱儿,你这是怎地了,一连消失许多天,乍一出现却是这样。”小饱明白爹回來了,也在奶奶的怀中好奇地看着这一幕。
天饱重重呼出一口气,对九天仙女说道:“娘,我如今皮囊变成了黑炭一般,怕吓到小饱,所以才弄來片叶子遮挡。”九天仙女大惊,连忙拉开天饱的手,才发现天饱从头到脚都是黑紫色,整个人如同被浸泡在墨汁中染了色。
“这是怎么搞的。”九天仙女心疼地问道,她很清楚,肌肤颜色乃是内在折射,天饱绝不会无缘无故变成了黑人,先前他五脏六腑说不定遭遇了重创。
“一言难尽。”天饱抱起小饱,轻声说道:“爹变成这样,小饱害怕不。”
小饱摇摇头,只是用小手抓着天饱的耳朵,变成猪肝色的耳朵。
天饱抱着小饱往榻上一躺,疲乏地说道:“娘,紫依,我累的很,先歇息片刻。”
九天仙女和紫依面面相觑,天饱法力擎天,哪里有什么疲乏之说,今日他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奇怪,谁知天饱的脑袋一挨枕头,瞬间便打起了震天的呼噜声,小饱也乖巧地在他怀中闭上眼睛。
“咱们去隔壁你那歇息,让他们父子先睡吧。”九天仙女对紫依说道,隔壁山洞原本是小秋歇息的地方,但是他已经搬回了噬山料理事物,紫依便在此休憩。
紫依点点头,和九天仙女去了隔壁,临走还是很担忧地看了看榻上鼾声如雷的天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