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之后,那批派谴队员到达驻扎地,五百人一下子拥进来,热闹得像赶集一样。所有人都清一色黑西装,放眼望去像一大片乌鸦,他们的喧闹实在是让人头疼,更有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站在驻扎地里叫嚣:“谁是言斩蝶,出来跟老子过过招。”
一声枪响打在他脚边的水泥地上,所有人瞬间安静下来,在他们前方站着的是背着手的言斩蝶和单手抱着狙击枪的戴雪,后者的枪管还在冒烟,言斩蝶表情阴沉,那双怒目而视的眼睛就足以让人心惊胆寒。
“谁要和我过招?站出来!”
所有人默契地向后一退,唯有一个人像落潮后的礁石一样被孤伶伶地留在那里,这个不怕死的家伙意识到事情闹大了,连忙弯腰道歉:“言队长,我说笑话呢,您大人有大量!”
“来吧!”言斩蝶冷漠地命令道。
“真……真对不起,我哪是您的队手,高抬贵手,高抬贵手。”
“这样行吗?”言斩蝶把腰上的长刀解下,扔给戴雪,然后整理了一下袖口。
不知道是谁低低地说了句:“言队长才受的重伤!”那个大言不惭的家伙听见,又看见眼前的言斩蝶没有刀,他被吓缩的自信心又快速膨胀起来,本来打不赢也不丢人,若要打赢了看这个队长有什么脸混。
他冷笑一下,“啊”地大叫一声,向言斩蝶冲过去,一拳捣向言斩蝶的面门。言斩蝶歪头避开,一拳重击来者的肋骨,趁他被打得弯腰弓背之时,用肩扛住他前伸的右臂,回身一个过肩摔,那人像风中的扑克牌一样飞了出去,摔出五米之外。
所有人都“呜”的惊叫出声,但真正可怕的还在后面,言斩蝶对着戴雪做了一个单手下切的手势,戴手点点头,用脚踏住那个家伙的胸膛,把狙击枪对准他的脑门。意识到马上要发生的事情,那人吓得哀嚎起来。
“不要!不要!求你了!”
一声枪响,那人的身体像过电似地一颤,然后塌软下去,他的脑袋歪向了另一边,血慢慢在他头颅下蔓延。虽然看不见他被子弹贯穿的正脸,但这一幕已经足够虐心,对于那稚嫩而天真的五百新人来说。
他们像被凉水泼到的鸡雏一样,一起缩起了脖子,没有一个人再敢说话。
在楼上看见这一幕的几人也一起了个寒噤,陆苏说:“你们队长没人性的啊!”
旁边的队员说:“见面杀一个,是他的惯例……要不我们队的纪律怎么这么好。”
“次奥,恐怖政策啊!”
锦断打了个响指说:“人队长也有这么帅的时候啊!”
“哪里帅了!”
还好虫婷当时在厨房忙碌,不然的话看见这一幕会不会下去拼命。
那具尸体触目惊心地躺在地上,言斩蝶背着手说起他的开场白,声音不高,但因为现场的绝对寂静,根本不用刻意抬高声音。
“我叫言队长,这段时间将是你们的临时队长。队规我懒得说了,自己去看,在我的队伍里要记住三条规矩,一是服从命令,二是衣冠整洁……”
第二条刚说完,很多人便悄悄地动手整理衣领。
“……第三,还是服从命令!以上三条,刻在脑子里,从你们来到这里的一刻,你们就不再是学生和普通除妖师,而是杀人机器,是刀和枪。N城的形势比你们所想的要严峻,你们五百人能做什么?修葺房屋?拯救城市?你们这样的笨蛋什么都干不了,敌人的一击就能毁灭你们所有人,所以,从今天起你们所有人都要特训!明白了吗?”
“明白!”震天动地地一声吼,实在是壮观极了。
“吃饭之前给我沿着这条公路向前跑,跑到收费站的地方,然后回来。第一名我有奖励,最后一名……”言斩蝶阴森一笑,“我也有‘奖励’!”
“全员转身!”戴雪喊道。
衣料摩擦的声音被乘以五百,简直像一声惊雷。
“预备!”戴雪对天开了一枪,然后那黑压压的五百人像逃命似地跑了。
那具尸体后来被张义的人抬走了,陆苏对锦断说:“跟我来。”然后从窗户跳了下去,正好拦在戴雪的面前:“弹荚让我看看。”
“干嘛?不给!”
戴雪跟着言斩蝶进屋了,陆苏用手指尖沾了一点血,刚要往嘴里放,锦断皱着眉头说:“你还有这嗜好?”
“我在‘查案’!”陆苏笑了下,尝了一下血,“你猜什么味道。”
“血的味道呗,又腥又咸!”
“不,是紫甘蓝和土豆的味道……好逼真的血啊!”
“假的?把我都骗住了。”
“我也用枪杀过人,看见那人中枪的动作我就疑心了。”陆苏心里有一丝欣慰,但连自己都不确定,是不是因为言斩蝶没以前那么冷血而欣慰。
他拽着锦断到屋里的时候,看见刚才“死掉”的队员坐在桌边吃饭,张义正在给他捏肩膀:“辛苦了,演得真好。”
“捧言队长的场嘛!”
言斩蝶坐在旁边冷笑(这货只要是笑总是像冷笑),戴雪站在他身后。
“人队长,你也没那么坏嘛!”锦断说。
言斩蝶没说话,戴雪说:“以前队长是真的杀人,这次为了演戏,才没有用刀砍。”
“子弹是怎么回事?”锦断问。
“空弹头就行了,没说错吧。”陆苏说。
“果然没瞒过你啊。”
“这人是谁啊?”陆苏说。
张义说:“我请的话剧队的老同学,演技好得冒泡吧……”他用手做枪的动作,对着那人,嘴里“砰砰砰”地模拟枪声。
那人抖动着身体,“啊啊”地惨叫,桌边的人都笑了。
突然一声枪响,这人像被拳头猛击了一下脑袋,身体前后一摇,然后一头倒在桌子上,一大片血蔓延开来。
大家先是一愣,然后一起鼓掌,锦断说:“演的真像!”
“白痴,这是真的!全部趴下。”陆苏话音刚落,一发子弹“砰”地打向自己的脑袋,锦断突然替他拦下,血花从锦断胸前爆开,她的整个身体像被重擂了一拳倒向陆苏。这一枪无异于打中陆苏自己,一下子全身的血液都冻结了。
但那来路不明的子弹太多太密,就在刚才有几人中枪倒地,屋里的瓶瓶罐罐被打成碎片在空中乱飞,那场面就像西部片里酒吧被一枪暴匪扫射一般。
陆苏一把将锦断拽到桌子下面,其它几人也立即钻进来,进来的时候张义还惨叫了一声,好像是中弹了。
“倒转!”
连续发动三次倒转,复制出三堵砖墙挡住桌子三个方向的空当,万幸这张桌子是橡木包铝皮的,从上面是无法打穿,正要把最后一面空当也堵上时,却猛然看见虫婷缩在那边的厨柜下面,捂着脑袋吓得惊叫。
“快进来,小妹妹!”不知谁喊了一声,但这个建议根本就不切实际,从这个屋子到那边的厨房有十米距离,因为这里原本是酒店,所以整个一排都是窗户,想一口气冲进来无异于自暴目标。
而且这子弹来得很诡异,根本不像从屋外打进来的,就好像有个透明人在房子里扫射一般。
陆苏咬咬牙,冲了出去,就地一滚对着后面发动掌中倒转,把最后一面的空隙封死了,然后蹬着结实的墙面把身体弹了出去,一瞬间仿佛贴着地面飞行一样,因为速度太快,冲到虫婷那边的时候还撞了一下脑袋。
他把虫婷抱在怀里,两只手对准四周,尽量在密集的枪声中让自己定下心神。用掌中倒转抵消子弹,在训练中试过,但实战中却用得很少,而且现在连对方在哪都不知道,他不禁对自己能否在瞬间反应过来感到怀疑。
这个厨柜是铝制的,长长的一条贴在墙边,此刻两人缩在它的一角。因为结构的特殊,想复制一堵墙来抵挡也很困难,因为这个夹角被平面的东西一覆盖,反而会多出很多防守不能的死角。
陆苏把神经绷得紧紧的,盯着四周的一切,还好光线足够明亮。突然前方像镜面一样光滑的厨柜表面突然泛起一圈涟漪,涟漪的中心有一颗子弹,从镜面里打了出来!
子弹钻出镜面的一刻,动态视觉被绷紧的神经激活了,似乎能看见那枚子弹慢慢离开液化的镜面,能看见光滑发亮的弹头。
倒转!
连镜面也一起倒转掉,万幸在那诡异的子弹钻出来的瞬间把它恢复成原样了。然后从四周的镜面里,接二连三地射出子弹,察觉到它们的来路,抵消就变得容易了。
敌人似乎可以把实体的攻击透过反射面反射出来……这是什么可怕的妖技!
陆苏一一化解掉几个方向的攻击,因为太过专注,子弹、镜面变成了抽象的存在,四周的一切都沉进了潜意识的黑暗中,连怀里抱的人是谁都快忘掉了。事后回想起来,当时的情景就像在玩一场风险极高的打地鼠,以致于当全部攻击结束的时候,他还说了句:“咦,没有了?”
当意识回到现实的时候,才发现怀里的虫婷因为害怕把他抱得肋骨都要断了,瘦弱的肩膀在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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