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的云梦泽,对这些一心领悟天道的人来说,实在是难以割舍的宝藏,是以甘冒奇险也要入固隐山河阵一探!
不过,这与他伪装成凡人进入云梦泽,又有什么关联?
长天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抚了抚她秀发道:“然而要在云梦泽中感悟天道,首先就得遵守这里的规矩,也就是――所有外来者,都必须是凡人之躯。倘若我不将乙木之力全部收敛,从头到尾细细感悟,就窥不到这里的丝毫道理。尤其到了第四幕天地,离我们出阵已经不远,我更是不愿功亏一篑。”
云梦泽就像玄武设下的游乐场,想进来玩,首先就要遵守这里的规矩,倘若有人搞破坏,那么这些游乐项目可不会对他开放。
他在她额上印下一吻道:“小乖,你可能理解?”
她良久不语,长天正要说话,却见她嘴角扬起,竟是一个讥讽的弧度:“既如此,你为何始终不告诉我?”在固隐山河阵中的苦痛伤悲,现在看来何等不值!
这话问出来,他半晌无言,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我一进入固隐山河阵,就发现遭人窥视。这感觉无所不在,偏又熟悉得很。我起先以为是玄武未死,然而时间越是推进,我就越觉出这是另有其人。我明敌暗的情况下,便只能按兵不动。”
宁小闲冷笑道:“你将我瞒在鼓里,是怕我漏了马脚,坏你大事?”
“我原想让你表现得自然些,并非有意…”长天犹豫了一下道,“直到进入第三幕天地之后不久。那种被窥探的感觉不见了,却在仙草园遇到了沉夏,那时我便有些怀疑,于是出手试探了几次,直到他刺了我一剑,我才肯定幕后之人就是他…”
听到这里,宁小闲突然出声打断道:“第三幕天地终了。你是不是压根儿不想出去。干脆借着那一剑留到第四幕天地?”现在回想起来,沉夏也将他当作了凡人,因此那一剑刺入的角度和力道都并不凌厉。
长天突然不说话了。
这就是默认了?宁小闲冷笑了几声。才接着道:“你是不是打算从头到尾都瞒着我,不欲我知?”
她等了很久,身后都没有半点声音,于是心里像塞进了冰块。冷得一下下抽搐不已。她胸口急速起伏了几下,喑哑道:“放手。”
长天反而将她箍得更紧。
这一回。她声音变得更加微弱,还有淡淡的无助逸出:“长天,你可曾将我放在心上?”
她小脸煞白得近乎透明,像是一捏就碎的瓷娃娃。长天的手臂一颤,下意识地松动。宁小闲一下子挣脱出来,冲到涂尽操纵的僖穷面前。硬梆梆道:“祭出法器,载我出去!”
僖族人在云梦泽之中仍有法力。涂尽不动声色望了长天一眼。见他略微点头,当即取出一片玉叶,往地上丢去,即成一丈长的叶舟。宁小闲拉住诸犍正要跳上去,却又停下脚步道:“广成宫,就劳您自去了。撼天神君神通广大,算无遗策,少一个微不足道的我,照样能够旗开得胜。”说罢,跳上叶舟头也不回道:“走!”
涂尽摸摸鼻子,老实尽责地当个驭夫,驾着叶舟飞起,直往隘口外而去。
掠过长天上方,他往下一瞥,看见神君面上淡淡的苦涩。
叶舟飞到红谷的乾清圣殿营地就降了下来。黄萱已经被僖族人救走,被丢在这里的只有公孙展和涂尽的麒兽肉身。她将这两样东西都拣上,这才命令涂尽道:“出云梦泽。”
叶舟飞起,化作一道流虹,很快消失在云梦泽的天边。
云梦泽腹地,一片人仰马翻。
沉夏和僖族人在这里生活了数万年,积累了偌大的家业,这么仓促间就要全部整好带走,实在是强人所难。可是云梦泽在几个时辰之内就会崩塌,留在里头焉有命在?况且沉夏头一次与母亲交谈,说不尽的孺慕之意,却也只剩这么短短几个时辰的相聚时间了。
长天与他约好了会合时间,再走出云梦泽的时候,涂尽和公孙展站在入口,宁小闲却没了踪影。
他忍不住皱眉道:“她呢?”
公孙展道:“宁姑娘将我们丢在这里,说了句分道扬镳就驭器而去了。”他这也是给自己脸上贴了点金,宁小闲将他丢开时只简明扼要地说了两个字:“下去!”
长天眉头皱得更紧,用语更加简单:“追。”
涂尽便驭起玉舟,载两人往西南而去。
玉舟在天上疾行,风驰电掣。约莫行了半个时辰左右,长天目光一凝,突然指着下方森林:“往那里去。”
待得玉舟缓缓降下,公孙展环顾左右,不由得吓了一跳。
这里是密林中一处小山坳,山涧有泉,泉前有竹,原本该是十分隽秀灵气之所在,现在却仿佛遭遇了台风过境,方圆十丈内小树折断,大树摧枝断叶,连泉中的几块大石都莫名移位,压倒一大片修竹。
涂尽随意找了棵被拔出一半根须的大树,伸手摸了摸树干上斑驳的痕迹道:“是女主人的鞭痕。”
公孙展咕嘟咽了下口水道:“她…似是很生气哪。”云梦泽腹地当中发生的事情,他并不知情。他印象中的宁小闲虽然喜好玩闹,但真正的性格却是冷静自持,从未见过她如此狂暴。
他又不瞎,能惹得她这么不高兴的,一定只有神君大人了。
长天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能看到她挥鞭泄忿的模样。他自是明白的,她在最愤怒的时候也舍不得打他,只好拿无辜的草木出气。这丫头从未如此失控过,她的反应之激烈,远远超过他的预估。
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随后目光在公孙展身上一转:“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公孙展苦笑道:“公孙家是回不去了,我在云梦泽中几次三番坏乾清圣殿好事,他们接下来恐怕也要寻我晦气。若是神君不弃,公孙展此后愿追随在大人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