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陌被人扶着坐在椅子上,手上的绳子解开,露出被磨得血肉模糊的手腕。
龙哥把玩着手里的串珠,饶有兴趣的看着言陌那张即便憔悴苍白却依旧漂亮的让男人心动的脸,“长的这般,也难怪陆靖白为了你,对……”
他的脸色终于有些变了,像是不乐意提起这个话题,“我听说,言小姐和秦时也认识?”
“恩。”
“挺狠的一个小子,就是蠢了点,以为凭他那点伎俩就能和警察里应外合抓住我,简直是不自量力。”
“……”
言陌摸不清他的态度,他似乎真的只是在跟她闲聊。
“不过那小子也真是决绝,来,给言小姐看看当时录的那段视频。”
画面是高清的,录的人有些手抖,导致视频有些晃。
兴奋的叫好声中混着男人凄厉的惨叫,秦时被人按在满是灰层的地上,英俊硬朗的五官上沾着血,因为痛,扭曲成了一团。
匕首每往下划一道,带下的,都是一片鲜血淋漓的肉。
“不,不要,”言陌脸色煞白,痛苦的揪着自己乱成一团的头发,从椅子上重重的摔下来,“我不要看,走开,我不要看。”
她挥手,试图打掉那人的手机。
但没用。
言陌这几天都没有吃过东西,靠着营养针过活,虚弱的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手机始终正正的悬在她面前,即使她闭着眼睛不看,声音也能从四面八方钻进她的耳朵。
她拼命的挣扎、尖叫、嘶喊,但没人理会。
直到视频接近尾声,龙哥才挥挥手,“言小姐不是说不看吗?还不收起来。”
声音消失。
整个世界都似乎安静下来了。
一道阴影覆盖着她,在她面前缓缓蹲下。
言陌咬着唇,眼眶通红,紧盯着面前儒雅的中年男人,一口气憋在胸口,几欲发狂。
龙哥:“你瞧瞧,那群警察就是这么没用,这么久了,案子还没结。”
“……”
“你被请来也有四天了吧,身为你丈夫的陆警官到现在还没有半点消息,如果不是我心软,你现在大概已经腐成一摊烂肉了。”
无数种念头在心头冲撞,言陌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牙齿磕破了内唇,血腥味弥漫。
“言小姐不赞同我的话?”
言陌咳了几声,将所有的恨和愤怒都压得滴水不漏,唇角弯起,“我只是在想,我有哪点值得您心软。”
龙哥大笑,“真聪明,如果你是我的……我也就不用这么操心了。”
最后一句,他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语气里尽是很提不成钢的恼意。
“时间差不多了吧?”龙哥问身侧的人。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言陌揉着眼睛,长长的打了个哈欠,开始不耐烦的扭动起来。
在场的人都知道,这是毒瘾发作最初的反应。
龙哥招手,“把东西给言小姐拿过来。”
托盘里放着一支装有浑浊的浅白色液体的针管。
言陌对这东西已经很熟悉了。
“加入我们,这东西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管够,并且保证是高纯度的好货,恩?”
她磨着牙,口齿不清的道:“为什么是我?”
“只能是你。”
言陌懂了。
龙哥不是看上她了,而是单纯的只是想用她来羞辱陆靖白,折辱他的骄傲,踩踏他的尊严,看他痛苦绝望,自责内疚。
言陌摇头,她的额头抵着地面,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似乎想将自己整个钻进地里去。
“拿开。”
她只是个寻常普通的女人,多少意志力坚强的男人都抵不过毒瘾犯了的痛苦,她又如何能。
刚开始还只是觉得浑身上下冷飕飕的,现在是奇痒难受,言陌开始发了疯的抓身上,但那股痒像在刻入了她的骨头深处,即使将皮肤抓的流血破烂,也无法止住。
手臂一痛,言陌反应迟钝的扭头看去,龙哥拿着匕首将她的手臂划开了一道口子。
“还是说,你比较喜欢我将你片成一片一片的,送给陆靖白当国庆节礼物?”
这是言陌第一次深切的感受到毒瘾发作的痛苦。
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咬她的骨头,钝器刺穿她的肌肉、皮肤,刺进她的脑子里,爆裂般的疼,五脏六腑也被撕扯开。
这是种无法形容的疼痛感。
如果说言陌之前还有些理智,努力克制住不让自己去碰这东西,那现在,她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和思想了。
言陌朝着那个端托盘的男人伸出手,“我答应。”
龙哥满意的笑了一下,站起身,“光是口头上答应还不行,古代投诚都需要见点血,我们这一行的规矩也是这样。”
他坐回椅子上,慢条斯理的盘着珠子:“把人带上来。”
带上来的那人满身的伤,被五花大绑,衣服上净是鞋印和尘土,血糊了一脸。
即便如此,背脊依旧挺的笔直,没有半点的落败。
“这人虽然和警方没什么联系,但这两年查了我不少东西,今天一并解决了,算是言小姐投诚的敲门砖。”
一把匕首被塞进了言陌的手心。
冰冷的刀柄刺激着言陌的神经。
有那么几秒的时间甚至盖过了毒瘾的痛苦。
窗外的太阳明晃晃的刺眼。
言陌握着染了她血的刀,定定的站在那里,干裂的唇瓣微动,“苏瑾胤。”
男人淡笑,像是终于松了口气,“还活着。”
龙哥:“言小姐,动手吧,速战速决,你也可以少些痛苦。”
言陌痛苦的佝偻起身体,握着刀的手一直在抖,她缓步挪到苏瑾胤面前。
痛苦、绝望、难受、自我厌弃……
眼泪打湿了她的脸,一滴滴砸在地上。
苏瑾胤已经不记得上次言陌哭成这样是什么时候了。
他的心脏一震,像被一只手紧紧捏着,窒息的闷痛感传来。
“言言,不哭。”
他想抬手给她擦眼泪,但是手被绑住了。
像这样的无能为力,他这辈子感受的机会不多,和季橦的婚姻是一次,还有就是这次。
言陌没有半点犹豫的举起手,阳光照在刀刃上,折射的光线刺痛了苏瑾胤的眼睛,他侧过脸,只希望那人能快一点。
赶在这群人离开之际,将人截住,救下言言。
锋利的刀尖扎破他胸口的肌肤。
苏瑾胤平静的闭上眼睛,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遗憾,唯一放不下的,也就只有言陌了。
‘砰’。
言陌手上的匕首被一股大力震得脱了手,直直撞到对面的墙上,‘咣当’一声落在地上。
弯曲的刀刃上稳稳的嵌着一枚子弹。
“有狙击手,快保护老大,躲避。”
场面顿时混乱不堪。
所有人都掏出枪围在龙哥面前,将他团团护住,枪口对着外面险峻的重山。
山上都是根深叶茂的大树,人藏在其中很难被发现,但屋子里很多死角可以躲避。
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言陌被龙哥勒着脖子用枪抵着头,他儒雅的脸上满是狰狞的快意,桌上的对讲机里传来声音,“老大,警察已经到山下了,我们被包围了。”
“警察有行动,为什么没有消息传来?”
他一改刚才的儒雅温润,一脸凶相的吼道。
没有人回答他。
因为第二枪紧随而至,龙哥前面的那人被一枚子弹贯穿脖子。
鲜血糊了言陌一脸。
龙哥眯起眼睛,哼的发出了一声冷笑,枪口下移,抵着言陌的肩膀,‘砰’的开了一枪。
子弹从她身体透出,没入对面的墙体。
“扩音器。”
立刻有人将扩音器递了过来。
“陆靖白,我知道是你,如果你不想看到你的女人血溅当场,就立刻给我出来。我对你的女人没兴趣,我想要的,只有你的命而已。”
这座山里埋伏了不知道多少他的人,还有无数的摄像头,但没人发现有人闯入。
只有一个可能——
人少,且身手好。
陆靖白一定在其中。
以他对那个男人的了解,他妻子在他手里,他不会遵规守矩的和那群警察一样沿着山脚逐一排查后上来。
四天,已经是那个男人能忍受的极限了。
声音传出去很远,撞上山岩,形成一圈圈的回音又弹回来。
远处树冠微动。
龙哥接过手下人递来的望远镜。
...........
耳麦里,传来张禹急迫的声音,“陆靖白,你要做什么?”
他在山脚下的指挥车里,听不到龙哥的声音,却能看到陆靖白的动作。
他收了枪,从树冠上下来,犀利的目光中隐藏着汹涌的风暴。
“陆靖白,我现在要求你服从命令,回到你的位置上。”
他当初就不该同意让他担任狙击手,先一步嵌入丛林。
陆靖白当初主动请缨担任这次任务的总指挥,被张禹驳回,也没说什么,退而求其次要求打头阵先入丛林。
他当初就不该相信他会乖乖的听从指挥。
“陆靖白,”张禹沉声吼道,“你如果……”
声音戛然而止。
陆靖白摘了耳麦扔在地上,朝着低谷正中的小屋走去。
张禹将手中的笔重重的扔在指挥台上,胸口剧烈起伏,几秒过后,他才压住火气拿起对讲机道:“所有人,抓紧时间,务必保证人质和陆警官的安全。”
.........
龙哥押着言陌出了屋子,站到了外面的空地上。
他盯着面无表情走过来的陆靖白,儒雅的笑了笑,“陆警官,终于正式见面了。”
陆靖白眼神笔直,看着笑得温和润泽的龙哥,薄薄的嘴唇紧紧的抿着,“我觉得,我们的见面方式可以更温和一点。”
“我倒是想,只是陆警官不给我这个机会,没办法,我就只好用这种……”他垂眸看了眼言陌,手一松,被他挟持着的女人像一滩烂泥一样软倒在了地上,“不太友好的方式请你来了。”
言陌半边身子的衣服都被血染红了,但她似乎感觉不到疼,也没有去看陆靖白,一脱离控制就扭着身子攀上了龙哥的腿,“我好难受,给我,给我。”
陆靖白没有看她,挺直的背脊像一截硬朗的松木,面容绷紧,没有半点情绪浮动。
龙哥咬牙,面容冷凝。
怎么可以。
这不是他想要的。
他要这个男人痛苦、绝望、像一条狗一样匍匐在他脚边摇尾乞怜。
他拿起托盘上的针筒,递给陆靖白,“陆警官,你来。”
陆靖白看着他手上的东西,眼睛骤然紧眯,这东西,他不陌生。
言陌的眼睛紧盯着龙哥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