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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霁此生不是没经历过不同寻常的刺激,只是今天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对他而言太不寻常了。
他呆滞地跟着顾绮进屋,顾绮扶他坐下他就坐下,给他递茶他就接着,但不管顾绮怎么安慰,他就是不说话。
顾绮很是担心他,搬了另一张椅子坐在他身边,琢磨着要不要让邵年接了平七叶过来。
难怪晏怀如此遮掩,别说谢霁了,就是昭明帝知道此等真相,估计都能吓一蹦跶。
好半天,谢霁终于开口道:“我……一直以为她憎恨父皇是因为福王。谢芊之后我甚至想,难道她也是如此认为的?”
“可是……她……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因为这样的理由?”谢霁越想越迷茫,想不出言语表达,只能将头埋在手里,轻轻颤抖着。
顾绮忙再次推过茶去,正色道:“谢兄,如今这东西重见天日,对我们而言未必是坏处。”
谢霁没说话。
“以前我们不知道幕后之人是谁,不知道主家是哪个,甚至就连喽啰,我们都要走一步看一步,出来一件事情查一次。他们是藏在阴沟里的耗子,躲在最黑暗的地方,但现在不一样了。”
“我们有了明确的方向,但他们却不知道局势已经颠倒,我们占了先机,”顾绮见谢霁的颤抖逐渐停止,知道他已经冷静了下来,心中放心,便道,“所以谢兄,晏先生留下这些给你,你可不要辜负他呀。”
不长的时间,谢霁终于平复下来,止住了颤抖,拿起了茶杯,一饮而尽。
已经半凉的茶瞬间下肚,让人格外清醒。
他捧着茶杯,看向外面的雨幕,轻声道:“是,我知道了。”
先生说他本性秉弱,盼他长成,如今东西得见天日,辗转入了他手,他不能这样,他必须要果敢起来。
耽于震惊,耽于伤心,那只会让逝者失望罢了。
顾绮看谢霁眼中闪着的光芒,心中很是高兴,刚要再说两句鼓舞士气的话,却见谢霁还是看着窗外,喃喃道:
“她未必是真正的主家,地位虽高,但未必是创立之人。”
“嗯?怎么说?”
“她说‘找到了’,她说她要蓬莱乡送给他……这话怎么想,都觉得有些奇怪。”
顾绮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如此说来是很奇怪,仿佛是她知道那样的地方,然后找到了?那,先侯爷有提过蓬莱乡吗?”
谢霁摇摇头:“没有……说来真的很奇怪的,她十四岁入宫,又是怎么会接触到他们呢?”
顾绮琢磨了片刻也想不通,便道:“这是个疑问之处,还有一个可疑之处,便是她为什么会觉得先镇南侯负了她?先侯爷佃户出身,遭灾入军,她则是簪缨世家出身,又比侯爷大了九岁,她进宫的时候,先侯爷许还穿开裆裤呢,别说定情,走街上瞧见,她会不会多看一眼都是问题。”
谢霁本来暗自神伤的,结果反被她这话逗笑了。
邵年在一旁听着,也傻呵呵裂开嘴,笑了。
“你们别笑,也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先侯爷初出茅庐的时候,她都做多少年皇妃了,总不能是竞渡日一见钟情吧?再者,不是说先帝赏识先侯爷之后,侯爷就到了北境,才与当今相识的吗?这遇也遇不上。等到侯爷真正有了名望的时候,已经是当朝了,又驻守南疆……怎么说我都觉得太后这你负我,很奇怪呀。”
谢霁听她这一说,也觉得于理不合。
“还有,咱们之前,不是一直觉得蓬莱乡的主家是与陛下有仇吗?可若只与侯爷有仇,那先侯爷一支几乎死绝,她为何还要这样?骑虎难下吗?我倒觉得她乐在其中呢。”
顾绮说着,将写着“你为何不肯看我”,“是你负我”,以及表示要夺走一切的三张残纸铺开,道:“所以我猜测,这三张纸是一个阶段,其上的'你’不是先侯爷,而是另有其人,她觉得那人负了他,才想着向侯爷下手了。后面那几张纸才是真写给侯爷的,情绪也发生了变化,似是开始倾慕侯爷。”
纸上的信息虽多,能辨别出的字意思也明朗,但到底是残缺的,看不出头尾,但顾绮细想之后,觉得自己不会有错。
“那会是谁?”谢霁被她说服了,便问道。
顾绮也在看他,满面难以启齿的模样。
一旁的邵年,也在傻愣愣地看着他,脸上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
这种皇室秘闻,引得他都想要多说话了呢。
谢霁后知后觉地看懂了他们的表情,再次如遭雷击。
“荒唐!她……她……”
她可是太后呀!
但她是只比昭明帝大了七岁的太后,若是定要计算,倒可算是一代人。
可若这是真相,就更惊悚了!
“咳咳,”顾绮尴尬着安抚他道,“蓬莱乡本就有些病态嘛,当然,指不定没有这么奇葩呢?”
只是她此时的安慰,着实有点儿晚了。
谢霁苍白着脸色,手脚都是冰冷,消化了半天,最终嘟囔了一句:“不,她就是那么奇葩。她每每生事,每每胡闹,抹脖子上吊之类的,总要喊父皇如何对不起她,对不起先帝遗命,以前我以为她是疯了,现在瞧……就是疯了。”
顾绮见他如此激动,动了动唇,没将心里话说出来。
实则太后的年纪是能给昭明帝当姐姐的——她还真的比先帝长女年纪都小——当初懵懂入宫,嫁给了可以给自己做爹的先帝,不满四十岁就成了寡妇,亲生子夫妻死得又凄惨,是挺可怜的。
自古嫦娥爱少年,她对英姿勃发的人产生感情,细想之下不能算错。
只是她与个什么蓬莱乡一起,用手段害人满门,用阴谋祸害天下,害死多少无辜之人,那何止是错?
是大罪。
心中想的不是罪,如何做的才是。
“想通了原因,事情便要好做很多,太后,上官仲,鸳儿,薛卯生,”她轻声道,“谢兄,一无所知才可怕,而现在我们对蓬莱乡的所知,比他们以为的深多了。”
谢霁看着她,长舒了一口气,点头道: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