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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绮因为陆程的话而愣怔,内心忽觉难受,就连怀中的那封信,都不知道该不该拿出来了。
她只是站在那儿,没有多少神采的眼神看着陆程,矛盾地让人难过。
顾绮心中比她还难受。
纵然自己刚刚劫后余生,却还在顾念着别人。
一念之间,她还是拉住了上官绮的手,笑道:“大小姐先跟着陆总将回京吧,先修养一下身子,才说其他。”
上官绮觉得眼前的顾大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古怪又熟悉的默契感让她安心,终于点点头,轻声道:“好。”
谢霁见她二人如此,忽然牵过陆程的马,自己翻身上马后,将顾绮也从地上捞了起来,拎在了马背上,倒把顾绮吓了一跳。
“我不便留在这儿,那是我的马车,上官大小姐暂时就托付给总将了,若是旁人问起,就说顾大人因为救我而受伤了。”谢霁看着其他人,指着马车道。
陆程顿了一下,点头:“我知道了。”
谢霁也终于看向了上官绮,神色复杂:“大小姐今日受了惊吓,还请好好歇着,改日谢某再去探望。”
上官绮全然没发觉眼前这人,就是她传说中的“未婚夫”,一时也没想明白他为什么要探望她,只站在那儿,机械地点点头,一心只扑在顾绮身上,听着马蹄声远去。
……
谢霁带着顾绮,策马一路向北面狂奔。
顾绮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觉得二人同乘一骑太古怪了,又担心他的伤势,只连声问:
“谢兄,谢兄你干什么?停下来停下来,你的伤,你不要命了?停下来,我们回灵乩巷吧,让平儿给你治伤。”
谢霁和没听见她说话似的,只看着前面,至北城外的折柳亭处才停下。
芳草茵茵,绿树成荫的京城北,望过去一马平川的,因为无人,所以开阔又寥落。
谢霁翻身下马,又自顾自要把顾绮抱下来,却不小心牵动了伤口,疼得“嘶”了一声。
顾绮忙阻止了他,自己跳下马来,奇怪道:“谢兄是怎么了?有话说吗?到灵乩巷说也是一样的呀。”
谢霁还是不说话,就是拉着她进了亭子里,把她按在栏杆上儿,拿出金创药,先给她治伤。
从头到尾,眼睛不看她一眼,也不说一句话。
顾绮的伤在手臂上,她当然不会在意治伤这种接触,只是觉得谢霁奇怪极了,又见他总不肯说话,只好笑问:
“谢兄治伤,还非得跑这儿来治呀?这风水好?伤好得快吗?”
谢霁却依旧不看她,而是开口道:
“你不必同我笑,我知道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你都笑不出来。但你这个人,终归不愿在人前示弱。杜康坊的酒窖里你都哭不出来,是因为怕外面坐着的担心。所以我带你来这儿,你哭就是了,现下没人,等下我给你包扎好,就去那边转转,不会偷看你,也不会和人说,你还是我那什么都不怕的顾贤弟,还是西城人人都喜欢的顾大人。”
顾绮没想到他带着自己跑过来的原因,是这个。
却见他说完后,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到底还是抬头瞄了她一眼,方才又低下头去,认真道:
“你这个样子,真好看。”
城北郊的夏风,吹在人身上,是难得的暖洋洋。
哪里好看了?都奔波成这样了,发髻也歪了,头发有些散乱,身上有血,裙角还湿了。
狼狈得要命。
说起来她刚出门的时候,才是挺好看的,他没看见呢。
顾绮胡思乱想着,傻呆呆地看着认真给自己上药的谢霁,鼻子一酸,还真的就哭了出来。
她就这么看着他哭,他却真如所言那样,一眼都没看她。
可是他越不看她,她就哭得越凶,哭到最后,顾绮也说不清自己是希望他千万别看,还是希望他看一眼自己,索性推开他。
推完之后才记起来他也有伤,又后悔起来,又生气他不看自己,便坐在凉亭的边缘之上,抱着膝嚎啕大哭。
丝毫没有遮掩,也不想遮掩,她就是委屈,就是要哭。
他说得没错,今天发生的每一件事情,她都笑不出来。
不管是无力还是难过,都在上官绮拉住她的手时,到达了顶峰。
上官绮在拉住她手的那一瞬间,是近乎于梦境的狂喜,是觉得自己的妹妹还活着的喜悦。
一个已经死去的,凭着刻在骨血中的记忆,于最后一刻救了她。
一个活着的,甚至愿意为死去的那个,揭开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慷慨赴死。
不管上官家藏着多少乌七八糟的东西,这对姐妹之间的情谊,是真的。
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呢?那些人又有什么资格,去玷污这一切呢?
上官姐妹被命运推着走,而作为穿越者的她,在今天之内,好几次差点儿握不住自己的命运。
真是的,凭什么呢?
救了上官绮,她应该很高兴完成了原主的托付,很高兴谢芊今日铺陈得这般大的局落空了,但她就是高兴不起来。
再想想陆程说起鸳鸯姐妹时老父亲的样子,就更难过了。
人哭久了,总会有些缺氧的感觉,顾绮的身子本就不是很好,所以哭多了便觉得喘不上气,原想着吸口气缓缓,等会儿接着哭,可就是缓气的当口,她却听见了身边有另一个人的哭声。
她吸了吸鼻子,奇怪地看着背对她,边给自己包扎边微微颤抖肩膀的谢霁,才明白,哦,原来是他在哭。
她吸了吸鼻子,开口道:“你哭什么?”
谢霁声音带着哭音,还有些闷闷的:“你能哭,还不许我哭吗?我又没看你,你也别看我。”
“我是女孩子,你又不是,你做什么哭?”
“你不是我顾贤弟吗?”
“你明明知道我是女的。”
“是你一开始骗我你是男人。”
“我没骗你,你自己以为的。”
“你告诉别人都不告诉我!”
“你自己看不出来还怨我?”
“我什么都同你说,你却不肯和我坦诚,不怨你怨谁?”
两个人和七八岁孩子一般互相斗嘴,争到最后,谢霁猛地回头,气鼓鼓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