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安静，静得能听到巷子里路过的人，踩在积雪的动静，咯吱咯吱的，就跟踩在你心尖上一样钝痛。

两人谁也没吱声，苏妍单手掩面，表情痛苦。

有些话，说出口才知道多难受，她在等他一句‘好啊’或是‘那就这样吧’。

须臾，面前的人缓缓蹲下，衣服发出窸窸窣窣的细小响动。

秦屹拿下她的手，苏妍红着眼圈看秦屹，他目光很深，带着苏妍读不透的情绪。

她听他说：“真的？”

“……”苏妍咬唇，低下头，又被秦屹抬起下巴，“我给你机会，就跟我说这些？”

她点头。

秦屹看她几秒，忽然笑下，“我可把你睡了。”

苏妍拧眉别开脸。

“白让我睡呗？”

她两手搅紧。

“真分？”他问她。

秦屹的话，轻描淡写的，苏妍心里堵得慌。

“你可想好了。”

“……”

“别不说话，刚才不挺能说的。”

“……”

秦屹脚有点蹲麻了，调整下姿势，歪头对上苏妍的眼睛，两人目光汇聚，他说：

“你说你有点良心没。”

苏妍像个小学生似得看着他。

“哥对你啥样，你心里没个数？”他推推她，“说，我对你怎么样？”

再推她，“说，我对你咋样？”

苏妍带着鼻音回：“好。”

“就好？”

“特别好。”

秦屹点下头，“算你还有点良心。”

他继续道：“苏妍，有些话，不能随便说，说了伤人。”低头扫眼看她搅在一起的手，攥得发红，捏起一只手握住。

“分开这事，你就别想了。老子找你，是冲着你人找的，也不是冲你家。还有，什么配不配的，话都让你说了，也不听我咋想。再者，你一研究生，觉悟怎么跟旧社会出来的大妈似得，还门当户对，你当我谁呢？我是局长书记，还是有钱的富二代，你说我一开小店的咱俩谈得着配不配吗？”

秦屹说话时，语气缓缓，垂眸捏着她指尖揉她柔软的指腹。

苏妍感觉从深渊被他一点点拽上来，秦屹的胸怀就像她的海，宽广、温暖、包容。

“其实，你打电话我都听到了，我生气你遇到事，不跟我讲。”他捏起她小指，在牙尖上咬下，似惩罚。

苏妍疼，往回缩，却被他捏住不撒手。

“知道疼了？”秦屹看她，苏妍复杂的心情直接反应在表情上，他气她也恼她，但又能把她怎么样？

他说：“跟我当时的心疼比，差远了。”

苏妍说：“对不起。我，”

“你是对不起我，”秦屹截住她的话，“你遇到事不找我，还去找别的男人，拿老子当摆设呢？”

“没有，”可事实又是如此，苏妍真是百口莫辩。

“这个杭教授，”秦屹把手机在她面前颠了颠，“以后跟他保持距离。”

苏妍没反驳，“知道了。”

杭韦琛的事，秦屹提醒过她，苏妍不想再踩雷区。

“事儿翻篇儿了，”秦屹说，“你爸看病需要多少钱？”

提起钱，苏妍心情又沉又堵，还是回了，“……八千。”

秦屹起身，绕到她旁边坐下，“把她卡号给我。”

“……”苏妍脸发烫，指尖攥起。

秦屹已经拿出手机，点开支付宝，“姓名。”

“颜丽君。颜色的颜，美丽的丽，君子兰的君。”

“卡号。”

她熟稔的说出十九位号码，秦屹心想，这些年她是没少往家里汇钱。

“农行？”

“嗯。”

秦屹按下2后面四个零，苏妍赶紧去抓手机，“多了。”

“不多。”秦屹躲开苏妍的手，“明儿早给你妈打电话，让她带你爸好好检查下。”

“屹哥，太多了。”苏妍窘迫的看着秦屹。

“这些事你别管，我这么做，我有我的道理。”两万不算多，但够苏妍的养母安宁一段时间，也让苏妍轻松点。

屏幕上显示付款成功，等待银行处理的字样。秦屹将手机揣进兜里，将人往怀里搂。

苏妍说：“谢谢你。”

“就光谢谢？”秦屹垂眸，眼睫下瞥，“没点别的？”

其实，他非本意，可处在低处的人，就格外扎心。

“我会还你的。”

秦屹差点七窍流血，起身指着苏妍，“你,你……”

两万不是小数目，钱还是花在她家人身上，苏妍心里过意不去，她是真打算还秦屹的。

“我迟早被你气死。”说完，秦屹去关店门，然后上楼。

苏妍跟着上去，她去洗澡，他在小阳台抽烟，她洗完澡出来，小阳台上的积雪都没了，墙角堆着一雪人，头上扣着桶，苏妍收回目光，以为秦屹回南屋了。

一进去，南屋没人，她又去西屋看眼，厨房也没有。

“屹哥？”苏妍喊声，房间里安安静静。

苏妍穿着睡衣，头发没吹干，直奔小阳台走。

推门就看到墙角的阴影里蹲着一人，咬着烟昂头望天。

听到门响，秦屹拿下嘴上的烟，用食指弹弹。

余光里，多出一双修长的腿，穿着棉麻的拖鞋，露出粉白的脚趾。

秦屹瞥眼，又收回，抬头拧眉看她：“进去。”

苏妍蹲在秦屹脚前，他个子高，蹲他面前小小一只。秦屹垂眸看她，呼出的烟雾化男人冷峻的眼神，也藏住宠溺。

苏妍昂着头，说话时软软的，“还生气呢？”

“……”秦屹捏着烟，吸一口，没回她。

苏妍双手扶着膝盖，小步朝前挪下，小手揪着秦屹的袖边，轻轻一摇，“别生气啦。”

声音又酥又软，秦屹头皮都麻了。

可他还记着刚才的事，气她话都说到那份上了，还想着还钱，就没想过别的。

捏烟的手又被摇晃两下，她说话时，口中呼出白气，“屹哥，别生气了。”

“……”秦屹还板着脸，别向一旁，但嘴角已有笑意。

苏妍也弯起唇，向左挪小步，蹲在他视线里，“你看着我。”

秦屹垂眸，他看着夜色中的那双眼睛，像天上的星星，每眨动一次，都在撩拨着他的心。

“雪人是给我堆的吗？”她问。

秦屹哼一声，“没事闲的玩。”

苏妍晃晃他袖子，“我很喜欢。”

她看到他咬着烟的嘴角，扬得更高了。

“老公，别生气了。”

“……”

她说完，秦屹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几秒。

忽的，他将手里的烟摔在地上，火星四溅，惊得苏妍心露跳一拍。

眼前一黑，她人直接倒过来，本能的抱住秦屹的腰，大叫：“啊——”

秦屹扛着人朝屋里走，苏妍头朝下，“秦屹，快放我下来……”

他在外面待了有阵时间了，身上冷冰冰的，苏妍也冷，俩人进南屋后，身上瞬间回暖，两人都舒服的呼出一口气。

苏妍被扔在床上，床垫柔软，她不等撑起身子，秦屹便压过来。

低头在她唇上亲一口，“再叫一遍，我听听。”

苏妍脸红，是冷风吹得，也是臊的，可秦屹为她所做的一切，苏妍都觉得，有些东西，是可以放下的。

她搂着秦屹的脖颈，在他耳边轻轻软软的叫一声：“老公……”

“艹，”秦屹笑骂，“是真他妈好听啊。”

这一夜，他抱着身下的姑娘，疼着她，也爱着她，好似有使不完的力气，诉不完的情念。

漫漫长夜，人影交缠。

……

周一。

苏妍去研究所上班，才得知李颉出事的消息。

她有点想不明白，李颉家庭条件不错，不应该为了钱干这种蠢事。

从更衣室出来，苏妍在走廊里碰到杭韦琛，他迎面走来，面善如水。

“小师妹。”无人时，他这么叫她。

苏妍想起昨晚的电话，她需要解释下。

“杭教授，早。”苏妍礼貌的问候，“昨晚的电话，其实就是想感谢你，谢谢你帮我。”

杭韦琛了然点头，“没什么，别太挂心上。”

苏妍莞尔，杭韦琛也一时无言，俩人站在狭长的走廊里，气氛有点尴尬。

“杭教授，”

“你昨晚，”

两人同时说，又同时止住，再相互谦让。

“您先说。”

“你先说。”

苏妍掖下耳边的发，“这次的事，我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什么时候方便，我和我男朋友请你吃饭。”

杭韦琛：……

“男朋友？”

苏妍点点头，“嗯。”

杭韦琛得体的笑下，“好。”

身边有同事经过，两人往角落移步，杭韦琛说：“那就这周三晚吧。”

苏妍应：“好。”

“时间地点你通知我。”

“好的。”

“去忙吧。”

“再见。”

苏妍微微倾着身子，等杭韦琛离开才走。

昨晚做完，秦屹说这次事，杭韦琛的证据也帮了苏妍大忙，让她去请杭韦琛吃顿饭，只是这顿饭秦屹要一同前往。

苏妍躺在他怀里，刚剧烈运动完，俩人的气息都不稳，秦屹心跳很快，浑身滚烫，晾在被子外的身子汗已干，皮肤上凉凉的。

他搂紧她，下巴在她发顶磨蹭着。

苏妍本想买点礼物感谢杭韦琛，可秦屹不同意，非要请吃饭。

“这顿饭必须我请，知道为嘛吗？”

苏妍说：“表示郑重？”

“郑你妹啊，”抬手在她臀上拍了把，“不镇压住这股恶势力，哥的幸福生活难以安定。”

苏妍切了声，“你就直说是宣告主权。”

‘嘶……’秦屹啧啧道，将人一个翻身，按在被子上，“还有劲说话，再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