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开始楚怜想杀风雪还嫁祸给她，若不是风雪机智，可能她的皇后位置早已不保；后头楚怜用凉泼散害寻儿，意图将寻儿夺走，更让风雪中毒……这些一桩桩一件件，皇上都没追究。

开始的事儿可以理解为皇上对风雪不重视。人没死，事情本身就可大可小。虽然就这么不咸不淡被揭过了她心里憋闷，却也无奈。

后头的事也可以理解为皇上没有拿到证据他心里还对楚怜抱有希望。

可现在呢？

刚刚的对话他分明就都听见了！

楚怜分明已经承认是自己下的凉泼散了，分明已经拿刀架在她的脖子上想要把她杀了……

一而再再再而三啊！

皇上为什么还能容的下这个女人？！

风雪派翠儿说楚怜今天晚上会来行刺她，而皇上会适时过来听墙角。让她把握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告诉她如果楚怜没被治罪让她不要太失望。

她希望行刺的事儿是真的，这样她就有机会可以把皇上最后一线希望刺破，这样楚怜就会失宠。

……她不信如果事情真发生了楚怜还不会被治罪。

没想到她错了。

这么大的错误摆在皇上面前，为什么楚怜随便一个苦肉计就能蒙混过关？？

为什么？！

那些辣手狠毒的事件件都跟她有关，第一次是给她扣上一个不敬先皇的罪名。第二次直接让她不育啊！若不是这次楚怜贪心不足想要寻儿的抚养权，恐怕她这么一直吃凉泼散吃下去，损伤了身子活不过三四十都有可能。

现在更是明目张胆地来要她的命！

在皇上眼里，她就这么不重要吗？！

是不是，如果这次梨昭仪没躺在病床上，皇上根本都不会让楚怜禁足！

不公啊……

如此不公……

这么想着，皇后的精神甚至都有些癫狂了。

她缓缓走下床，看着旁若无人苦情谈爱的皇上与楚怜二人，惨笑了几声，道：“你们，可还记得这是我的桐安宫？”

话音落地，两人都怔了一下。

刚才的事太突然，俩人入戏太深，还真忘了。

经由这么一句话，皇上也才能从刚刚的自杀场面中脱出来，重新记起刚刚的怒火。

但现在的楚怜满眼凄迷，手上心口都是血，实在是让他……

明向贤目光复杂，看向皇后的眼神中带上了些歉意。

可却没有言语。

皇后的手抚上额头，她捏了捏眉心，笑容带上了些无奈和失望。

“陛下无需这样看臣妾。”

“您若是觉得臣妾该死，那臣妾这几次受到的委屈便受着了，也只能怨臣妾自己废物得不到盛宠。可您明明觉得臣妾的生命无所谓，却还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臣妾……实在是让臣妾觉得有些可笑。”

这些话明向贤听着不舒服。

……他还真的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连皇后都敢这么跟他说话了！

以前的皇后是古板规矩的，不敢有半分逾越。虽然乏味了些，却真的没有给他添过任何烦忧，可以称作贤内助。

他看了眼楚怜，又看了眼皇后，微微有些烦躁。

“皇后，念你今日受了惊，朕可以原谅你刚才的失言。”

周杏闻言都被气笑了，微有些讽刺的那种。

“哈哈哈哈……受惊？原谅？失言？”

“臣妾刚刚差点死在床上！您就一句受惊就把事情拢到了最小。您还说臣妾失言，臣妾没失言！那就是臣妾心中想说的话，那就是臣妾想说的语气！”

明向贤胸膛起伏了一下，皱眉道：“皇后你疯了？”

“我没疯！”周杏几乎是嘶吼着喊出这三个字的。比一向咋呼活泼的楚怜声音都响，嗓子都快喊劈了。

声音出去之后她的人也似乎虚脱了一样慢慢平静下来，但脸上的凄凉之色却更加浓了。

“……楚怜她几次三番想致我于死地皇上你都不管。现在我只不过是气恼你不公说话语气稍偏颇了点儿，你就说我疯了。”

“那她楚怜是什么，她楚怜做什么事都算不得发疯了吗？！”

毕竟是真的不公平，皇上心里也明白。

现在瞅见对方这么一副癫狂样子，也没忍心再说什么重话，便软了软语气，道：“皇后，怜儿她这次来杀你，最后却到底没下去手，不算酿成大祸。”

“你身为后宫之主，身为该要母仪天下的皇后，这些度量该是要有的。”

“……不算酿成大祸？”周杏抬着眼看他，喃喃着淌下两行泪。

“那怎么样才算是酿成大祸？”

“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做母亲的能力，这还不算是酿成大祸？”

扯了扯唇角，周杏哽咽道：“试问皇上，如果做下那些恶毒事情的人是我……”

“恐怕现在连我的家族都已经无法幸免了吧？”

“你也说了，我是一宫之主，这后宫是该我管的！可我现在手里握着那凤印，却连自己的生命安全都保护不了！”

明向贤本相开口说什么，却终是没言语。

皇后冷笑道：“这些事，本就也是后宫之事，刚刚楚怜她在我面前都承认了罪行，作为皇后……这三件事我哪件不能拿出来罚她？！”

“……拿感情来说，我只是一个女人。被一个妾害了，我却不能得到丈夫的体谅和公平，我算什么？作为一个皇后，那就更可笑了……皇上您亲自干扰臣妾的公事！”

“让我周杏该怎么办？我天生就应该比她楚怜贱一等是吗？！”

皇上叹了口气，上前靠近她一步，锁眉道：“你冷静一点。”

“朕……”

“你刚刚也听到了，楚怜说她以后不会这样了。往大了说这是害命谋权，往小了说不过是争风吃醋而已。”

“你若实在过不去这个坎儿，那朕便把她发落到冷宫去，如何？”

皇后后退了一步，明显是在躲着他。

她冷眼看过去，眸子里的凉意比之前多了一倍，还带上了些决然。

“呵……”

“我要实在过不去这个坎儿……意思是这件事我不原谅倒是我心中狭窄了？你听的是她之后不这样了，可我分明听见她说，以后还会回来要我的命！”

“皇上，如果臣妾今天真死了，你会不会让楚怜陪葬？”

明向贤上前一步道：“皇后，你不要这么咒自己。”

“朕是天之骄子，你作为朕的皇后，自是百邪不侵的，定然会活至千岁寿终正寝。”

周杏又后退了一步，“那既然臣妾身份那么尊贵，那死后定然也能升天，对么。”

皇上看着她的眼神，感觉心里微微慌了一下。

“死这件事你不要再提了。”

“你不会死的，朕也不准你死。”

周杏微微笑了一下，指着楚怜道：“好啊。”

“那，只要你杀了楚怜，我便不死，怎么样……我的要求并不过分，因为楚怜做的这桩桩件件，早已经能算几次死罪了！”

“你愿意吗，皇上？”

明向贤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重复道：“……你冷静一点，皇后。”

“这件事我们可以从长计议。”

攥紧了拳头，周杏凄然一笑，“记着，臣妾在天上看着你。”

“只要楚怜死，翎国才能安生，你才能安生。”

“不然，臣妾在天上也会让翎国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说完，没顾皇上怒火中带着复杂的神情，她转头就撞在了柱子上！

从额上流出来的鲜血糊了她半只眼睛，即便如此，她的眼睛还是没有闭上，场面一度十分瘆人。

死不瞑目啊这是……

明向贤满脸寒气，看着这个刚刚诅咒过他诅咒过他的江山的女人，恨不得上去鞭尸一样。

“来人！”

眼看着进来待命的太监们，他眼中怒火未消，道：“皇后自杀而死已是不守规矩，死前还敢落下诅咒，罚她……”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之后，他却蓦然停住了。

不是因为爱和怜悯。

而是因为心底的一丝丝慌乱。

周杏的眼神实在是太可怕了……他并不迷信，但看着那双不肯闭上的眼睛，他确实有些慌。

于是沉吟了半晌，改了口。

“去鸣钟吧。”

“皇后操劳过度，病重不治身亡，该得厚葬……”

交代完事情，他便转身，看了面前的楚怜一眼，什么话也没说，走了。

……

季暖默默地在系统中看着这些场面。

有她预料到的，也有她没预料到的。

她预料到皇后没有那么正儿八经地对她友善，尤其是在她在皇上寝宫中养病之后，皇后定然不会真的拿她做好姐妹。

所以在当时明知道皇上可能在听墙角，皇后一面套楚怜的话，一面顺手也把她抹黑了。将皇上心中对她那些诸如出尘、不理俗世、不谙交际等等的印象打出一条缝儿来，让皇上不再那么喜爱她。

算是想要一石二鸟吧。

这一点在季暖让翠儿去把事情交代给皇后的时候便已经想到了，但是却也无所谓。毕竟事情现在已经到了这个阶段，明向贤的看法已经再不重要。

没料到的是皇后竟然会一时走近死胡同，选择了自杀。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怕是皇后早就心凉凉，这几次的事儿不过只是导火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