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阙之间,冬风凛冽,沙尘弥天。秦军营帐内灯火微明,张述面色凝重地与白起对坐,身侧案上摊开一卷缜密画出的疆图。篝火映照下,张述略显消瘦的面庞在火光中忽明忽暗,眼神深邃如渊。
白起右手轻点地图上的赵地,沉声道:“我秦国素来知晓赵将廉颇之勇,此番齐国虎视眈眈,若能联赵伐齐,足可震撼诸国,为我秦势扬声。”他言语平稳,但带着一股霸气,仿若这天下之局已尽在掌控之中。
张述微微一笑,沉吟片刻,道:“白将军所言极是,然臣有一忧。赵秦合盟之时,固然气势震天,然若彼时我秦力竭,而赵国却因防御之势而轻兵齐地,或恐生隙。”他的话语不疾不徐,却似点醒白起心中所忧。
白起将手负在身后,步入案前,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张述:“张述,你之意,莫非暗指此盟或成未来之祸端?”
张述深吸一口气,回道:“将军,赵秦虽同盟,但究其本性,则仍为敌。今日合谋乃势所趋,若日后齐亡,赵必东窥我秦之疆,此则为兵家常理。”
白起听罢,眸中精光一闪,随即缓缓点头:“尔言甚是。然,世之大势若水,顺势而为者,终为大胜,抗拒者,终入穷途。”顿了顿,他轻叹一声:“且行于此盟,若赵敢轻易反目,我秦亦非软弱可欺!”
两人正商议之时,帐外传来兵士禀报:“将军,赵国使臣已至。”
白起点首,示意张述一同随行。二人步出营帐,夜幕下寒风如刀,然而秦营之中战旗肃穆,气象森然。赵使领命走近,身着赵军制式长袍,腰间悬着佩剑,面色镇定。
白起拱手一礼:“请赵使入帐。”赵使点头示意,随即迈步进入帐中,坐于火堆之旁。
数杯温酒递上,赵使目光深沉,举杯一敬,朗声道:“今我赵欲与贵国合力,破齐于东。然此盟一成,贵秦应全力辅援我军,以御齐之锋。”
张述立于侧,细细揣度赵使言中深意。赵使虽言辞恭敬,然其神色分明带有一丝不容置疑之意。张述心中暗忖:赵人果然非易与之辈,若今奉盟,日后或为隐患。他不动声色地俯身,在白起耳边轻声道:“将军,此盟若成,赵人将视之为借力之术,亦或心有戒惧,然我等亦可因势利导,权衡而取之。”
白起微微颔首,目光如炬地扫向赵使,答道:“我秦有意结盟,自当竭力相助。”说着,他不动声色地转向张述,示意其展开一幅盟约卷轴。
张述站直身形,步至帐前,轻展卷轴,沉声念道:“秦赵两国,愿结盟合力,共伐齐地,齐亡之日,疆域分明,互不相侵,若有背弃,必当共罚。”语气铿锵,令在场诸人心神为之一振。
赵使目光深远,略一沉吟,便点头道:“此盟,合我赵国之意。”他从袖中取出一块玉玺,郑重按于盟约之上,白起则亲刻印章,两国的盟约终于达成。
盟约既成,赵使敬酒以庆,帐中气氛渐缓。白起举杯致意,张述则含笑而立,静观此情。只是他眼中虽含笑意,却隐约透出一丝莫测之色。
赵使道:“贵将军壮志凌云,我赵国幸得与贵国携手,实乃两国之幸。”白起微微一笑,回道:“战场之上,当求至胜。然即便同盟,若力有不逮,亦难图全功,唯愿同心,方可成大业。”他这句话虽为应酬之语,然其中亦带有提醒之意。
张述此刻心中一片波澜,他深知此时此刻秦赵联手乃大势所趋,然盟约虽成,日后必有风波。他遥想日后之事,不禁暗暗心忧。赵秦本为宿敌,今日之盟只因外患齐国之逼迫,若将来齐灭,赵国必然生疑,或将兵戎相向。
帐中气氛温和,然而张述却心神不宁。他站于帐角,目光深邃地注视着那卷盟约,仿佛透过它望见了一幕幕未来的战火与纠纷。他深知,自己所签成的这一份盟约,将为秦赵关系埋下无法预测的隐患。
夜色渐深,张述随着白起一同送别赵使,营帐外冷风萧萧,吹动着张述的衣袂。他抬首望天,天空浓云沉重,遮住了星光,如同未来不可知的命运。
白起转身看向张述,似乎察觉到他的沉思,缓缓道:“张述,此盟终究成就,然你心有所忧?”他目光锐利,似乎直透人心。
张述略微一怔,随即收敛心神,淡然一笑,道:“大将军英明,此盟虽成,然臣亦有一虑。”他微微抬首,看着黑夜,道:“秦赵同盟之时,亦恐祸患之种已深埋其中,若将来齐灭,则赵秦之战恐非久远之事。”他的语气虽淡然,然话中意味却如锋利刀刃,直指未来之隐患。
白起闻言,轻轻一叹,低语道:“人言兵者诡道,此时此刻,盟约为利,然一旦齐亡,赵人之野心必不安分。到时若赵国之锋芒指向我秦,吾自会还其一击。”
张述拱手道:“将军明鉴,秦国之胜在于强兵精锐,然大势之争,远不止此。如今我等所谋不过一时之功,然将来秦欲一统六国,亦需深思多虑,方能立于不败。”他的言语虽谦和,然言下之意无非是提醒白起,当前胜利之余,仍须不忘深谋远虑。
白起听罢,微微颔首,目光中渐有坚毅之光,他道:“张述,尔之言吾记于心中。未来如何,且看天命,吾等只须尽心尽力。”
张述默默颔首,内心却仍然无法平静。夜风夹杂着寒意拂面,仿佛是来自远方的凛然战鼓声,他内心浮起一丝预感——前路既成,然风暴已现,只待卷土重来之日。他眸中渐渐涌上沉思,似在遥望不可知的未来,又似在默默筹划新一局之谋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