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赵不轻不重一拍桌子,面前一碗青菜蛋花汤中荡起波纹,竟是从碗口向内波及,涟漪一层层缩小,最后在中央激起一颗浑浊的水珠。
带着十七年蝉的老赵并不留手,一弹指,水珠炸碎成万千细雾,被气机裹挟,向着何肆而去。
何肆的脸面就像一堵城墙,遭受了一轮箭矢的轮射。
见微知着,这弹指通玄的境界,让何肆望尘莫及,其中蕴含的气机不多,也只是抛砖引玉而已。
何肆无奈露了一手,身形依然端坐,气机却是一绽,面前凭空出一只血手,乃是季白常所授的《妍手五论》的第二式——“素手把芙蓉”。
血手轻柔一挥,当即又逸散无形,就像火中取栗一样,将水雾之上蕴含的气机拂去,水雾就像飘飘然被何肆的气机隔绝在外,像是氤氲晨雾遇上了风幕,自然而然蒸发无形。
老赵咋舌,不吝称赞,“好小子,手段越来越诡谲莫测了。”
何肆对气机的化用已经颇为信手拈来了,这也正是四品守法境界的手段之一。
何肆还未有所表示,杨宝丹却是怒了,也是一拍桌子,引动了胳膊上的伤势,她愣了愣,竟然不是很疼?继续又露出气愤的表情,直呼老赵姓名,“赵福霞,你要干什么?”
老赵也是面色涨红,嚷嚷道:“杨宝丹,你为了这个臭小子吼我是吧?”
老赵没有动怒,只是心中莫名悲哀,他只是试探一下何肆的实力,杨宝丹这就一副发飙的样子,女生向外,真不是说说的,古人诚不我欺。
老赵读书读一半,却不知“以男生内向,有留家之义;女生外向,有从夫之义。”
杨元魁见何肆这一次出手,却嗅出些熟悉的味道,当即岔开话题问道:“小四,这招好像和我杨家刀法中的破新橙有些相像啊。”
何肆点点头,如实道:“此招名为素手把芙蓉,就是刚刚说到的那个季白常的手段,是他教我的,杨家刀法中的破新橙乃是脱胎于一套掌法,是第一式,我刚刚施展的是第二式,说来惭愧,我正是以杨家刀法中的破新橙和他交换的此招,我等会儿便将此招交给爷爷。”
杨元魁点点头,半点儿不计较何肆自作主张,泄露刀法,只是有些欢喜自己也能学到这一式玄奥招式,由衷道:“那感情好啊,此招使我乍见玄奥,若是能相互印证,说不得刀法还有精进的余地,你之前教我的野夫借刀我也学得差不多了,你等等也给我指点一下,看看我有没有学岔。”
何肆自然满口答应,杨元魁见杨宝丹与老赵大眼瞪小眼,却也偃旗息鼓,有些担忧问出心中所想,“小四,你的境界攀升得这么快,不会有什么留下隐患?”
不再吭声的老赵却心想,“这小子不会是某位谪仙转世吧?”
化外之人可没几个好鸟,这不是他一偏之见,而是所有高品武人的共知。
难怪他一身的邪魔外道……
中原百姓向来抵制化外之民,觉得他们是蛮夷,可凡夫俗子趋之若鹜地寻仙访道,殊不知凡人眼中的仙迹,其实也就是些化外之人的行迹。
若是文人自称谪仙也就罢了,若是哪个武人敢明目张胆如此自诩,也可以,李且来不日便到……
若这何肆真是化外之人,且不说他的心性如何,杨宝丹一定不能和他在一起,搞不好哪天就变成寡妇了。
何肆摇摇头,肯定道:“爷爷你放心吧,境界是暂时的,不会揠苗助长,人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杨宝丹没有戳穿何肆。
杨元魁信以为真,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小四你来的可真是一场及时雨啊。”
老赵却是忽然开口:“喂,小子……”
何肆转头看向老赵,静待下文。
老赵伸手指了指屋顶,问道:“上面来的?”
老赵说得隐晦,何肆却是了然他的意思,没想到老赵居然也知道这方世界宿慧转世秘密。他已经足够高看老赵了,并且在谢宝树面前还拿着老赵贬低过他,说老赵能够单手捶杀他,可如今看来,好像还是低估了些。
何肆也曾怀疑自己就是宿慧转世,毕竟他在梦中习得了落魄法,这种机缘,可不是凡人可以得到的。
但汪先生和宗海师傅都给了他或是暗示或是明示的回答——他不是。
何肆忽然一惊,联系到不日前才在无色界中见过的二姐何叶,宗海师傅说她二姐乃是宿慧未觉之人,难道……自己误打误撞覆蕉寻鹿的机缘不会原本就是二姐的吧?
何肆暂时压下心中无解的所想,对着老赵摇摇头,说道:“不是。”
老赵闻言舒了口气,以化外之人的傲气,来到此方瓮天如同鹤立鸡群,委实不甘同流合污,与土着混为一谈的,何肆如此说,他也就信了三分。
而且何肆这小子怎么看怎么稚嫩,有时候还不如杨宝丹见识得多。
杨元魁不懂这一老一下打什么哑谜,却是并不好奇。
心中甚至还有几分如释重负,小四师门之中有一位四品大宗师,甚至其本身也是四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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