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三。
因为国不可一日无君,兼之辽东尚有强敌虎视眈眈,皇太子朱由校在百官的劝进下,已在昨日于皇极殿正式继位,年号定为天启。
大行皇帝朱常洛的梓宫已是被搬到了专门负责停放皇帝灵柩的仁智殿,朱由校也得以搬进了象征着大明最高权力中枢的乾清宫。
今日风轻云淡,微风徐徐,身着常服的朱由校斜靠在宽大的龙椅之上,若有所思的盯着手中奏本。
经过一夜的商讨,大明阁臣及礼部联名上奏,请谥继位不足一月的泰昌皇帝为"光宗"。
事关泰昌皇帝的身后事,这两日无事可做的朱由校倒是下了不少功夫,除却偏居一隅的渤海国和高丽之外,历史上仅有南宋的第三位皇帝赵惇在病故之后,庙号为光宗,史称宋光宗。
回望历史长河,宋光宗赵惇的人生轨迹倒是与朱常洛有三分相似,同样是生性有些怯懦,后宫不和,并且储君地位岌岌可危,在宫中处境如履薄冰。
自己父皇继位不足一月,秉承神宗皇帝遗诏,开内帑,补齐九边军费,废除矿税、榷税,辽饷,试图重振朝纲,最终能够落得"光宗"这个中谥已然算是意外之喜了。
轻叹一声,朱由校缓缓起笔,写了一个"准"字之后便将其搁置一旁,脸上的表情愈发深邃。
因为自己的父皇继位不足一月便龙驭宾天,故此经由朝中大臣商议,决计以今年八月之前为万历四十八年,八月至年底为泰昌元年,年关过后方为天启元年。
但依着朱由校浅薄的历史知识,在整个明末历史上都享有举足轻重的作用,甚至可以称为改写明朝历史的"辽沈之战"便发生于天启元年的春天。
自万历四十六年,女真老酋努尔哈赤在赫图阿拉建国称汗以来,辽东已有多座军事重镇沦陷,上百万辽民哀鸿遍野。
甚至在去年春天,拥兵不过十万有余的建州女真竟是在萨尔浒山脚下,奇迹般战胜了大明自全国各地抽调而来的精锐,史称"萨尔浒之战"。
即便明军在此战中伤亡惨重,以至于丧失了辽河以东的控制权,但辽东屏障沈阳城及辽阳城依旧处于朝廷的控制之中。
凭借这两座军事要塞,朝廷依旧在辽东战场享有足够的主动权,完全可以凭借着巨大的国力差距,将尚未成气候的建州女真扼杀在摇篮之中。
可偏偏值此关键时刻,被万历皇帝临危受命的辽东经略熊廷弼因受到朝中御史言官的弹劾,不得不辞官回乡,以至于被建州女真抓到可乘之机,在不到半个月内时间内接连攻克沈阳城和辽阳城。
自此之后,朝廷与建州女真在辽东战场的平衡被彻底打破,本就摇摇欲坠的大明也逐渐走向了覆灭的深渊...
"殿,陛下.."见朱由校面沉似水,还没适应其身份的李进忠本不愿打扰,但回想殿外求见之人的身份,只得硬着头皮,轻轻呼喝道..
闻言,朱由校将目光自手中奏本移开,转而盯着眼前看似忠厚老实,实则于史书上鼎鼎大名的"九千岁",眼神很是复杂。
依着"后世"诸多学者的揣摩,天启朝的"九千岁"魏忠贤与正德朝的"立皇帝"刘瑾虽然皆是权势滔天,但更多时候却是扮演着"白手套"的角色,不过是皇帝意志的执行者。
皇权,从始至终都牢牢掌控在皇帝手中。
"何事,"喉咙上下耸动些许,年轻天子不置可否的问道。
"陛下,司礼监掌印王公公及御马监掌印杨公公求见.."迎着朱由校炯炯有神的眸子,李进忠小心翼翼的拱手禀报。
随着朱由校顺利于皇极殿继位,他这位心腹伴当也是水涨船高,升任司礼监秉笔。
而此前的司礼监秉笔太监王安,则是升为司礼监掌印。
"叫进来吧.."对于前两日王安"忠心护主"的模样,朱由校记忆犹新,但这御马监掌印,他脑海中却是没有太多印象。
"遵旨。"
不多时的功夫,随着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两名身着红袍的太监,一前一后行至暖阁中央。
"奴婢王安,见过陛下,"
"奴婢杨松泉,见过陛下."
其中为首者自然便是名义上可以节制整个司礼监,于内侍中地位最为显赫的王安。
些许落后其半个身位的太监则是老态龙钟,发须皆白,举手投足间都是散发着些许腐朽味道。
"起来吧,"轻轻摆手,朱由校凝眉看向眼前的司礼监掌印,面上涌现了些许征询之色。
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做出某种决定一般,身着红袍的司礼监掌印躬身禀报:"陛下,奴婢近些年精力不济,恳请陛下开恩,允准奴婢告老还乡。"
言罢,司礼监掌印便是重新跪倒在地,脸上满是倦色。
他虽是泰昌皇帝的心腹大伴,与其相处数十年,更是亲眼瞧着朱由校长大的浅邸老人,但一朝天子,一朝臣。
有他这位司礼监掌印压在头顶,李进忠终究是不好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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