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走了。
郭君柔瘫坐在地,泪流满面,委屈不已。
辛世子于心不忍,趁着四下无人提醒道:“柔柔,这会儿不是伤心的时候,圣上忽然向你发难,说明已对你的所作所为了若指掌,待他回京,你们家估计要受此事牵累了。”
郭君柔怕极了,慌忙攥住他的衣袖:“胜寒,怎么办?你帮我出出主意,救救我好不好?”
辛世子神色为难:“如今我已自身难保。”
圣上对郭家一直不错,她性格大变期间言语出格冲撞圣上,也只是被关了几天。她是唯一一个进死牢还能活着出来的。
本可以修身养性,待过个几年,大家即使提及,也会认为她年少不懂事。
但她偏偏想要高位,还瞒着他设计圣上和陵王反目,这下好了。
陵王忍了,皇帝愧疚,日后指不定得给陵王多少好处。
郭君柔哭哭啼啼:“你之前答应会永远保护我的。”
辛世子皱眉,他答应保护她,不代表任由她为所欲为。但她毕竟是他唯一动心的女人,他还是认真思考良策:“有个法子,你假装自尽身亡,不仅能逃过圣上对你的处罚,说不定圣上会因此宽恕清乐侯府。”
给圣上下药,陷圣上于不义,圣上不可能就此放过她,放过清乐侯府。
眼下只是让她做妾,给她定身份。
往后还不知道要如何开罪。
不如干脆以死逃避。
郭君柔眼泪流得更凶,自尽身亡,从此以后不就得隐形埋名?
做他的外室?
还不如妾。
但她也没别无选择了,斟酌一番利弊后,她答应了。
辛世子随即从袖中取出假死药。
郭君柔震惊得无以复加:“你,你是不是早就想到这一步了?”
这时外头传来脚步声。
辛世子:“再不吃来不及了。”这药是他为自己准备的,他安排人刺杀陵王接连失败,陵王不会没有察觉,他随时有可能败露,届时他也活不了。
有了假死药,还有一线生机。
郭君柔只得吞下药丸,辛世子提醒她撞柱,她跑到一半忽然发现身体不受控制,她感觉可能是那个人不想死,做最后的挣扎。
辛世子见状,暗中向她背部打出一枚铜钱,郭君柔惯性撞到柱子上,倒了下去。
这时魏宏带着一个侍从来了。
辛世子佯装焦急的唤了一声:“柔柔。”同时跑上前扶。
魏宏顿足失色:“哎呀,这个郭小姐!不过就是让说了她两句,她怎的如此刚烈?”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这会儿知道怕连累家人了吗?
辛世子扭头:“魏总管,可否请个大夫来?”
“奴才在此照看,你去吧。”魏宏是来下药的,可不是来救人的。
再者这位郭小姐胆大包天,先把陵王府弄进圣上屋子里,后又设计圣上,死有余辜!
辛世子只得离去。
魏宏身边的侍从摸了摸脉:“魏总管,郭小姐好像死了。”
“死也得灌。”
“是。”
魏宏两人灌了药才走。
辛世子带大夫返回,屋内只剩郭君柔孤零零的躺着。
大夫是寺内的僧人,试不到脉,念了一句佛号,留下一句施主节哀,便离开了。
辛世子将郭君柔自尽的事情禀告皇帝。
皇帝略显惋惜,死了啊,还想让她亲眼见见侯府因她而没落。
“圣上,臣与郭小姐两情相悦,望您将郭小姐的尸身交予臣处理。”
皇帝目露欣赏,郭君柔弥天大罪,他仍旧不离不弃,其心可嘉。“想不到你还是个情种,允了。”
辛胜寒得以带郭君柔离开。
.......
次日一早李沅从郦令修那儿得知皇帝下午要离开平遥,主动提出要与他一块儿为皇帝送行。
郦令修不同意:“你往他跟前凑,被认出来本王岂不是惨了?到时候不反也得......”
李沅捂住他的嘴:“别胡说。妾身只是听闻圣上身边的魏宏懂推拿,想讨教两句,等你累的时候帮你捏捏。”
郦令修分外感动,她待他真好,事事为他着想。“好,本王下次绝对不乱说话,这就带你过去。”
李沅抿嘴笑。
郦令修带李沅到了皇帝的行宫,李沅趁着他和皇帝在屋内议事,询问魏宏昨日之事,有何结论。
魏宏自是据实告之,毕竟陵王妃是局中人。“不瞒王妃,圣上已查出是郭小姐所为,她已畏罪自尽。不知陵王爷对此事是否知情。”
李沅有怀疑过郭君柔,想不到真是她,不过她自尽,倒是出乎自己的意料。“他不知道。”自己若有意告之,在皇帝厢房时就会出声了。
魏宏松了口气,他一直担心陵王妃会把事情告之陵王,令叔侄俩产生嫌隙。好在陵王妃是个有分寸的。他又说了些当时的情况。
李沅听得痛快极了。
活该!
干什么事不好,设计皇帝。她多嘴一问:“会不会株连九族啊?”
魏宏一笑:“圣上一向仁慈,郭小姐既已自尽,此事便翻过去了。”
李沅也觉得皇帝格局大。“多谢魏总管耐心解答,不打扰你了。”
“王妃客气了。”
李沅走到前院,坐院内的石桌边等陵王,许久不见他出来,从袖子里摸出小人书看。
不知道过了多久。
听到有人喊王妃,她坐直身子循着声音望过去,是陵王,旁边还站着皇帝和辛世子。
辛世子神色倦怠,两只眼下黑眼圈明显。
是为了郭君柔的事情伤心吗?
不太像啊。
还不如廖川得知被她利用的时候表现得伤心。
嗐!
还以为他多喜欢郭君柔呢。
她收了书站起来向皇帝行礼。
“皇婶不必多礼,方才朕好像看到你往袖子里藏东西,是什么宝贝?”
“小人书。”李沅低眉顺眼的应声,取出书双手奉至他眼前。
皇帝扫了一眼名字,是民间故事:“哪里买的?”
“街上书店多得是。圣上感兴趣,这本送您解闷。”李沅说。
皇帝没有收,转头叫魏宏安排人买两本。
李沅主动推荐了几本好看的书的名字:“这都是臣妇看完觉得吸引人的。”
皇帝眼风一掠,她说话的语气,神态,真像他那个鬼话连篇的李昭仪。只是样貌,大相径庭。“那便按三皇婶推荐的来吧。”
“是。”
一行人出了行宫至城门口。
皇帝道:“三皇叔,不用送了。他日有空,要去京都看朕啊。”
陵王答应试验田丰收之时,定会进京面圣。
皇帝上了马车。
李沅和陵王一同望着,直至皇帝一行人变成一个小黑点才收回视线。
郦令修:“奇怪,郭家小姐为何不在队伍之内?”
李沅扭头就走:“哼!这么关注郭小姐,看上人家了啊。”
郦令修追上她,笑眯眯道:“你吃醋么?跟你说件喜事,原本试验田的事由世子负责,今天一早,圣上让本王负责了。”
李沅有些意外,不过正合她意,世子负责试验田,她不好露面,郦令修就不一样,她可以用原主的样貌,扮作男子参与。
........
二人回到王府时。
一位骑马的小哥交给郦令修一封信,郦令修避着李沅揣进怀里。
李沅撇嘴:“跟谁要看似的。”她走了。
陵王看了看她的背影,进书房拿出信,是师父回的,他上次听了李沅那句,可能有一天会变得令他讨厌,让他慌张,当天就写了信给师父。
希望得到提点。
展开信。
乖徒儿,见字如面。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非人愿所能为之。
无缘,不会相见。
不欠,不会出现。
你尽管安心,她既来了,轻易便走不了。
若真走得了,为师上天入地也给你弄回来。
郦令修彻底安心了,他收了信回去看李沅,就见她蹲在床边吐。他脑子里冒出两个字:“害喜?”
李沅不知道怎么回,她中了合欢散之后就开始怕冷了,跑出去逛一圈,浑身冻得透透的,回来捂了一会儿被窝忽然一阵恶心。
一下子吐了出来。
怪不得大夫交待她这几天要注意保暖。
郦令修命人请大夫。
大夫来看了,否认是害喜:“受凉了,漾酸水。”
大夫留了方子,请郦令修借一步说话:“王妃的脉虚虚实实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似乎房事过度?又不太像,老夫也拿不太准,总之王妃身子虚空了,得好生调养几天,王爷还是得节制些的。”
郦令修心道,房事都是好久之前的事了,这会儿还没休养过来?他一点印象都没有,就把她折腾成这样了吗?
若清醒着来,她还有命吗?
他不好意思说出疑问,磕磕巴巴的答应着。
命人送走大夫,又去抓药。
有了两副药。
杏芽儿问煎哪个。
李沅选择喝寺内僧人开的方子,能治皇帝的大夫,医术肯定高超,她很信任。
安心休养了七八天,怕冷的症状才消失。
这一天孩子休息。
李沅坐太阳底下检查小孩的背书情况,还算流利。她命人将于勤唤来,既是一块儿读书,自是要多关注关注。
于勤匆匆忙忙来了,衣裳沾了些水渍,小手冻得通红。
她想起这孩子在后厨干活,心生恻隐,她先抽查他的学习情况,到底是大孩子,学习能力比小孩子强得多。
背书不仅流畅,且吐字清晰,末了还能说出自己的见解。
钱没白花。
李沅唤来管事的:“往后就不要给于勤安排活做了,为他准备单独的一间房,专心读书,再有半年乡试,得抓紧了。”
管事的立刻应下,轻轻点了一下于勤的头:“臭小子傻站着干啥?还不谢谢王妃。”
于勤连忙行礼。
李沅:“不要忘记自己的本分就好。”
于勤大胆的跪求道:“小的有位妹妹流落在外,若王妃能帮忙寻找,他日为王妃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李沅眸光婉转:“你妹妹多大了?是何样貌?”
于勤忙形容。
李沅拿来笔墨绘画。
于勤看后:“眼睛和嘴巴稍稍小上一点,嘴唇略厚。”
李沅修改。
“就是这样的。”于勤激动不已。
“大概被卖到哪里你知道么?”
于勤将了解的全部告诉李沅。
李沅道:“本宫会试着找,但小孩的样貌是会变的,不一定能找到啊。”
“王妃大恩大德.......”
李沅打断他:“行了,本宫做这些只有一个要求,保护好小姐,尤其是她的身份,被人发现是女孩儿,她不能上学你也不能上。”
“是。”于勤连连答应。
“下去罢。”李沅打发了人,将画像交给郦令修,并把所知的大概情况说给他听。
“你可真会给本王找事!”他说。
李沅嘿嘿笑:“帮帮忙嘛,我这其实也叫长远投资,于勤是个可塑之才,咱们培养他,以后有他报答的时候。”
“就怕是个白眼狼。”以前府里养得下人,母亲也是宽厚待之,尤其那个管家,最后还不是背叛了?
树倒猢狲散,亘古不变的道理。
李沅:“不能因噎废食吧?天底下还是知恩图报的人多。”
“知恩图报的那些大多没读过几本书,书读的多了,道理懂得多,想法也多。”郦令修道。
李沅不想跟他抬杠:“破例一回,好不好?嗯?好不好嘛?”
郦令修受不了她撒娇,答应会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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