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灵儿怔怔地转过头，瞪着李木面无血色的苍白脸庞，内心翻涌，百味杂陈。眼见这人睫毛颤动，缓缓地掀开眼皮，目光就要投射过来，一时间，竟无法直视！

她赶紧扭回头趴好，鼻尖发热，心慌意乱。

李木没注意到女孩儿的慌乱，更没看到她绯红的双颊，只是很实诚地回话：“我怕你伤到，不敢再放你进水……”

卫灵儿心下感动，深吸了几口气，轻声问：“为什么？为什么……要选择死？”

为什么呢？李木默然。

其实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早就没了非分之想，可每次这女孩儿出现，依然是他死活都忽略不掉的焦点。

他只知道，不想她受伤，不想她难过，不想她再回到水下吃苦，否则他会难受，比死还难受。

可是，这到底是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良久，他总算找到了一个还算合乎逻辑的理由：“大人命我负责夫人的安危，所以，属下拼死，也要护夫人周全。”

卫灵儿眸光一沉，心底没来由地腾起一股怒气。

“哦？这样啊……”半晌，她语气凉凉地开口：“那如果你家卫大人命你保护芸香小姐，或者卫府上的其他主子，你也一样拼死相护？”

李木一愣，很认真地思索片刻，无奈地说：“我是卫府死士，若是大人之命，自然不敢违背……”

“不敢违背么？很好……”卫灵儿咬着牙，胸中的无名火愈演愈烈：“既然我也算是你的主子，是不是我的话，你也不敢违背？”

李木再后知后觉，这会儿也听出了女孩儿语气中的怒意，一时间莫名其妙，不晓得自己哪里招惹了她，惶恐道：“夫人的命令，李木自然也会尽力而为，如有不周之处，还请夫人责罚。”

“责罚？哼哼！”卫灵儿冷笑：“什么责罚都可以吗？如果我要你滚出卫府，回乡下种田呢？”

“啊？”李木大骇：“你……夫人……要赶我走？为、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卫灵儿怒气更盛：“我就是不想你在亲卫军里待着，不想你做神马卫府死士，我就想看你被贬去乡下种地的怂样！怎么？不可以嘛？”

震惊之余，李木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她……就那么讨厌自己吗？怎么像是忽然之间，她对自己的态度，直接转到了另一个极端？难道是因为现下被自己非礼，心生厌烦么？

可是，他不是故意的啊！他也是被迫的好不好！

沉默半晌，李木小声嗫嚅：“这个……恐怕，还得卫大人同意……”

“呵呵呵！”卫灵儿嗤笑：“我就知道，我在卫府人微言轻，做不得主。不过……”

声音愈发冰冷起来：“至少，我总有权利，要求你别在我眼前乱晃吧？”

李木心下一震，她这是……不愿再看到自己的意思么？

双手不自觉地收紧成拳，不小心碰触到她细滑的手指，心底又是一阵慌乱。他拼命压制着想要握住那双小手的冲动，脸上有液体滑落，不晓得是湿发上滴落的水珠，还是额角冒出的冷汗。

好半天，他才稳住心慌，颤动着喉结涩声问：“夫人……就这么……厌烦我么？”

“是！”卫灵儿语气坚硬，带着抑制不住的怒气：“尤其讨厌你这副要死要活的样子！”

李木闭上眼，像被判了死刑一般，内心涌出一股莫名的绝望，连调息解穴的动力都没了，只是默默地躺在那里发呆。

他以后，再也没机会看到她、听到她了么？一想到这个，居然忍不住害怕起来，但具体害怕什么，却是自己也说不清楚。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失魂落魄、想七想八的时候，忽然听到怀里的女孩儿叹了口气，轻声问：“你就那么喜欢这份工作么？”

“啊？”李木没听懂。

卫灵儿默默地翻了个白眼：“我是问，你很喜欢做卫府的死士吗？”

“我……”李木噎了一下，不晓得该如何回答，做不做卫府的死士，还能由得他选择？谈何喜欢不喜欢？

“如果，给你机会选呢？”像是猜出了他心中所想，女孩儿嗓音轻柔地接着问：“如果，你可以选择，做个普通人，做一份普通的工作，可能日子会清苦一些，但不再需要拼命，不必勾心斗角、出生入死，你还会去卫府当死士么？还会去做国君的亲卫兵么？”

李木楞在那里，他从未想过，进亲卫军，做卫府死士，都只是一份可以选择或者放弃的工作吗？

琢磨了好半天，他始终无法跟上女孩儿的思路，只好避开这个问题，坦诚道：“如果没有卫府，没有大人，我可能，早就死了……”

卫灵儿不禁皱眉：“你是为了报恩？”

“不只是报恩……”李木苦笑，嗓音艰涩，透着隐隐的落寞：“做卫府的死士，进亲卫军辅佐大人，都是我活下来的条件……”

卫灵儿心里一痛，满腔的怒气瞬间消散。

她闭上眼，用脸颊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温热，忍不住遐想，这个人，到底，都经历过什么？一时间，竟只剩下心疼。

良久，卫灵儿睁开眼，不甘心地问：“那你喜欢么？”

“啊？”李木心下一颤，有些不明所以，有些惶恐无措，又有些莫名的喜悦和隐隐的期待。

正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在期待什么，就听女孩儿解释道：“我是问，先不管所谓的恩情和条件，你喜欢做卫府的死士或者亲卫兵吗？你喜欢现在的样子吗？你有想要换个自己更喜欢的生活方式么？”

“我……”李木呆愣半晌，老实回答：“我从未想过……”

“那就现在想！”耳边传来女孩儿不容置疑的命令：“反正这会儿闲着也是闲着，你就趁机好好想想，抛开所有的现实约束，只问你自己的内心，最想要什么？想清楚了！”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至于有没有希望达成，那也是你先想清楚之后的事儿！所以，先想清楚再说！”

语毕，卫灵儿闭上眼，不再作声。

李木静静地躺在那里，追随着那股真气，努力地吐纳运气，小心翼翼地调整着身体的力道，尽可能让女孩儿趴得更加舒适平稳。直到怀里的娇躯渐渐松弛，悠长平稳的呼吸声传来，他才暗暗松了口气。

鼻尖萦绕着混有湿气的清香，让他既渴望又恐慌，忍不住微微侧头，情不自禁地在她发顶落下一个似有若无的吻，偷偷张开手，虚虚地拢上那双让他觊觎许久的小手，细滑的触感顺着掌心传上来，直击心脏。

忍不住一阵轻颤，李木在心底微微叹息，他最想要什么？答案再清楚不过，他想要就这样一直抱着她，可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