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子渊背对着厅堂大门,负手而立,兀自盘算着下一步的打算。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卫洪的声音响起:“大少爷,人已帮您带到,老奴告退!”
“有劳洪叔了。”卫子渊闻声转过来,目光刚落到跪在地上的李木身上,就狠狠地吓了一跳。
他寅时去柴房看过,虽然光线昏暗看不真切,可他探了鼻息、把了脉搏,这小子明明气息平稳、脉象有力,还叫都叫不醒,就是个单纯的沉睡而已。如今这一身可怕的污垢狼狈,还有胸前那一大片血渍,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待卫洪神色古怪地关门退出后,卫子渊紧走两步,上前拽起李木,一边给他松绑一边扶他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快起来坐!你没事吧?怎的搞成这样?”
李木还没来得及睁开眼,就被问懵了。他这会儿明明是好得不能再好了,怎的一个个都觉得他要死了似的?
眯着眼适应了片刻,他总算看清了眼前的景物,顺着卫子渊担忧的目光看下去,自己也吓了一跳。
衣服上的污垢血渍也就罢了,他昨日被卫启哲折磨时,确实没少吐血,可隐隐裸露的前胸上,那一片敷在皮肤上的血污又是怎么回事儿?还黑红黑红的,恶心又吓人!
心念一动,他扯开衣领,果然,顺着前胸直到腰腹和两肋,都是这种成片成片的黑血污渍,看着都瘆人。
卫子渊倒吸口凉气,下手扒开他的上衣,发现不只是前面,整个后背也全是这种可怖的血污,密密麻麻覆满了全身,一副体无完肤的惨样!
李木吞了口唾沫,不明所以,他没感觉到疼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卫子渊的脸色冷了下来:“昨夜有人去找你麻烦?”
李木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将昨日被关进柴房后所发生的事情,都一一道来,直把卫子渊听得一愣一愣的。
内力深厚又精通医术的女人?不仅把李木从生死边缘给救了回来,还能在一夜之间就医好他全身的伤,保他恢复如初!
卫大少爷心下茫然,他何时认识这等厉害的角色?
思索间,他下手在李木胸前稍稍用力抹了一把,果然,血污之下,是光滑无痕的细腻肌肤,还透着健康的润泽与光亮。难怪这小子跟没事儿人似的,一点都不觉得疼!
“看来……”卫子渊皱眉揣测:“这血污只是那人给你疗伤留下的印记罢了,难道就是你说的那个神奇的药膏?”
李木下意识地点点头,又摇摇头,一脸懵圈。
反正,就算是被卫启哲毒打那会儿,也不至于流这么多血出来。搞不好还真就是那个曾让他痛不欲生的药膏,没想到竟是这么个血腥的颜色?
“还有其它异常么?”卫子渊问。
“哦!”李木这才缓过神,取下耳中的丝绵递过去:“洪叔说他昨日给属下塞的只是下人用的粗棉,不知为何变成了上等的丝绵。昨夜……”
他回忆着说:“小少爷走后,属下感觉耳中被塞入的并不是棉花,堵得很是严实,感觉更像是泥土污垢之类的秽物,导致我当时直接失了耳力,完全听不到任何外界的声音。后面那人来了之后,有帮属下采耳医治,或许,这丝绵是那人留下的?”
卫子渊摩挲着手中的小团丝绵,目中晦暗,沉默不语。
李木小心地问:“那人……不是大人派来救属下的?”
卫子渊摇头:“昨日我临时被困东宫,一时间都无法与暗卫取得联系,根本不知道府中发生之事,哪有机会派人来?再说了,我也不认识这么厉害的人物,你确定是个女人?”
“是……”李木想起昏睡前触到的那团柔软,不禁咽了口唾沫,有些心虚地说:“属下听声音,应该是个女人……”
“也罢!”卫子渊握拳,将丝绵捏在掌心,决定不再纠结:“这些事儿我会想办法去查,你先回去休息吧。放你两天假,好好清洗一下,先不要对任何人提及此人,卫启哲那边,我自会替你讨回公道。”
“谢大人!”李木躬身施礼,退了出去,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不是卫大人派来的?那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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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启哲恼羞成怒地窝在床上,又恨又怕,又气又疼,只能逮着下人发脾气。谁曾想,随便他哪里稍稍用力,那个被整治过的地方就一阵钻心,直疼得他连大叫发飙的力气都没有。
偏偏,还是个见不得人的地方。
他只能假装得了伤寒,捂着被子生闷气。偏偏,娘亲暗中请来的郎中,个个都束手无策,说是只能卧床休息,等那地方慢慢地自己恢复!
偏偏,那个罪魁祸首、幕后主导,还要假惺惺地来看他!
卫子渊也很无辜好不好,他是真的还没来得及动手啊!
虽然卫启哲百般掩饰,也不妨碍他看出来这家伙的真实伤处,心下骇然,那个救治李木的神秘女人,还真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啊!连报仇都要如此精准地以牙还牙么?
但不管怎么说,这小子趁自己不在,竟敢对李木用如此阴损的私刑,所作所为,早已超出了刑讯逼供的范畴,明显是要把人往死里整啊!不好好教训一番,怎压得住他这股子嚣张劲儿?
只是,咳咳,似乎省了他卫大少爷亲自动手。
卫启哲似乎也自知行事过分,起先还不敢承认,结果,被卫子渊用那两团丝绵随口诈了一下,就给吓尿了。
果然,那如鬼魅般可怕的女人,就是卫子渊派来的!
卫子渊也不客气,直接顺坡下驴,就这么认下了。虽然他也不知道那女人究竟是什么来历,但怎么看都应该是跟他一边的不是?帮他把卫启哲唬住,断了他作妖的念头,想必那女人也不会介意吧?
他早就发现了,卫启哲床上锦被一角那明显是新缝上的针脚痕迹,看来,这丝绵就是那女人从这床被子里扯出来的。
所以,前来寻仇的,跟救治李木的,一定是同一个人!
其实……卫子渊不禁暗暗自嘲,这么厉害的高人,能遇上一个已经是奇缘了,他还想碰到几个?
问明白想问的事儿,捎带着又吓唬了一番卫启哲,卫大少爷心满意足地转身走了,徒留下卫启哲趴在床上欲哭无泪。
他只是欺负个贱奴而已,怎的就惹来这么多人寻仇?还特么都是厉害角色!那李木……凭什么!
正咬着牙在心底发狠,那边隐隐传来两个下人的嘀咕声:“咦?小少爷的翡翠镇纸怎么不见了?”
“不会被谁偷了吧?”
“怎么可能!小少爷的东西啊,谁这么大胆?赶紧再找找……”
……
声音渐弱渐远间,卫启哲忽地想起昨夜那女人手中咔嚓作响的声音和洒落一脸的碎渣,猛地一个激灵。随着身体一阵不受控的颤抖,下体再次传来了撕心裂肺的痛。
“哎哟!”他咬着被角呻吟出声,疼了一脑门子汗,心下却是无比的惊悚又骇然。
昨夜那女人一只手轻松捏碎的,居然是他的翡翠镇纸!
翡翠啊!那么硬的翡翠!她她她,还是人吗?
伴着心底迅速蔓延开来的恐惧,他那最后一丝残存的不甘心,也被这惊骇给硬生生浇灭了……
除了认怂除了躲,他还能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