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长出花苞了呢。”姜逸蹲下身子，“距离上次采摘没多久呢。”

“嗯？”甘雨望向就知道吃、吃、吃，还不发胖的师弟，“上次采摘？”

“对呀！”姜逸理所当然道，“常话说，要远行，需带满家乡的食物。”

“我想到自己下山后，可能难以短时间回绝云间，就把附近的清心全部采摘了。”

“凡人若求，我已告诉一位仙家，指引他们去绝云间外寻找清心，或者等一段时间。”

甘雨垂下眼眸，摸着充满饥饿感的肚子。

“原来……怪不得……”

“自己前几天次次上山看，都没有找到一株长成的清心，只能吃甜甜花。”

她紫红色的眼眸望着姜逸。

“姜逸，认为这里是家吗？”

说出口后，甘雨瞬间后悔，摆手道。

“不不！我没有否定这不是你的家的意思……”

她想起姜逸是异乡人，来到此界孤苦伶仃，毫无认识的伙伴，表面坚强勇敢，但内心有着无尽的疏远，就算相识了许多的朋友，也难隐真正的孤独。

若论孤独，他也许比自己更胜。

自己还有选择人间或绝云间的机会，但他却没有寻找家乡或提瓦特的机会了。

因为家难寻。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白纸墨字，水痕晕染。姜逸过年时，写在玉京台书房的诗，让第一次见到的甘雨为之沉默。

诗以抒情，见诗见心如见人，望月叹息。

姜逸认为这里是家，这是值得高兴的事，若能让其安心，带走更多的清心也无妨的。

“是呀！”

“绝云间是我的家，蒙德是我的家，璃月港也是我的家。”姜逸躺下，躺在这华光林的一处山峰之上。

“它们给了我温暖，给了我帮助，给了我……在某一刻或许可展现柔弱的时光，也给了我支撑我心灵的臂膀。自然……它们是我的家。”

“我心安处，为家。”

“我摘了这绝云间所有的清心，学学子远游，怕吃不到家里的美食。”

“但在我宛如仙家之后，才发觉我的神通，已经可让我，如漫步在各地的家，如漫步在家中不同的房间，见到长辈，见到家人。”

“我回绝云间……”

姜逸笑着举起手中的清心，“不过是某一刻觉得，在绝云间摘的清心，回绝云间吃，味道更好。”

“师如父，在长辈眼下尽情的吃饭，难得，难得！”

甘雨盯着那一把把的清心。

原来这些都是绝云间采来的……但就这么一天吃掉，是不是太馋人了，太残忍，太罪恶了。

原本这些……都是……我的。

不不！自己怎么可以这么想。

自己好像也算是长辈吧。

她坐了下来，坐在躺着的姜逸旁边，双手抱着膝盖。

“家呀！”甘雨面色迷茫，姜逸都找到了自己的家，自己为何还在痛苦，还在犹豫，不知何为归宿。

她忽的有点羡慕，姜逸内心的澄清。

甘雨侧头看着躺在草地上，嚼着清心，眼眸望着天空的姜逸。

留云借风真君说，姜逸已证异界仙道。

不称真君，但称真人。

寿元悠长，可共为无尽岁月求道之人。

“姜逸，你为什么这么想要当仙人呢？”

“我见过许多求财，求名，求权的求仙者，凡人想要求仙，这个想法在璃月非常寻常，但他们却不知道璃月的仙人和他们所想的并不一样。仙人不会去满足他们的愿望，仙人也不是通过修行就可达成的。”

“求仙拜师者，入绝云间仙道者，除魔神战争时期，仙人大开仙门，不分异国种族，传授仙术，抵御灾劫外。通过求仙拜师之法，进入绝云间者，唯你一人。”

“申鹤，是仙人见其意志，难能可贵，所以主动收徒。”

“瑶瑶，香菱，也是仙人见其性格类我，所以收为弟子。”

“面对所求他们者，仙人只会拒绝。”

“因为求仙，满足欲望，就已经不合仙家之道。”

姜逸看着天上的太阳。

“因为世界正在改变，我才能机缘巧合得入仙门。”

“门开一缝，天地笼命，道心一颗，我推门入室，把握仙缘。”

“这是我特殊身份带来的特殊境遇，也是我证明了自己拥有把持心灵的意志，才得到的仙道之门。”

“当初求仙，现在看来，我求的不是威能强大的术法，否则我已在面对第一朵人花的时候，杀死申鹤，断绝师姐弟之缘，断绝师徒之缘。”

“我也不是求长生，否则我会在师父考验下昧下丹药，在死亡前夕动用魔神术法，吞人寿命。”

“我不过是求我。”

“求我心中那未实现的成仙大愿，求我心中那认为的仙道，不忍玷污仙道的美好……”

“这一颗，才是我受到仙家认可的道心。”

“我以后千万年不改，不会因为磨损而堕落的心性。”

他笑着和甘雨对视。

“你说我为何要当仙人，因为仙人代表美好呀！而美好的东西，自然想要去珍视，想要去接近。”

“而仙人在我心中，不仅仅是美好，还可保留美好。”

“容颜不老是美好，济世救人是美好，把枯萎的花朵封存，把枯萎的花朵重新绽放，把该落的雪花定格在空中。”

刹那成永恒。

姜逸笑着笑着：“世人生老病死，无数枷锁，困于选择，功名利禄，奔波不休。”

“而仙人逍遥，无拘无束。”

“今天，我想念绝云间的群山了，那我就来到群山，今天，我想念人间了，那就走入人间。”

“常人眼中的路途遥远，豺狼虎豹，魔物强盗的危险，都不在我眼中。”

“独自一人放松，和朋友一起玩闹，都随我选择。”

“在我家乡，天生神通者为神，后天由人修行而成者，为仙。”

“游戏红尘，避世隐居，仙人随性而为，随性而处……可以去当百年的凡人，也可去当百年的仙家，随意而已。”

“仙最大好处，就是可以自由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如同璃月有主食，饭和面，可以单独吃饭，可以单纯吃面，也可以一起吃饭和面。”

“又或者……”

姜逸取下清心花瓣。

“我的主食是绝云间的清心和人间的甜甜花。”

“难道，我吃清心，就不能吃甜甜花了吗？”

“我吃甜甜花，就不能吃清心了吗？”

“既然你的食谱是清心和甜甜花组成的，那就不该去放弃任何一部分。否则，你会很难受。”

“师姐，人群和群峰，其实都是你的归宿。”

“你是半仙，你不是人，不是麒麟，你是麒麟和人的混血，你有多种选择的余地，你可以全都要。”

“仙家会嫌弃你吗？凡人会嫌弃你吗？”

“在吃饭和吃面，吃清心和甜甜花之间平衡，不要让自己吃腻了。”

“如果你一个人吃很孤独的话……”

姜逸递出手中的清心：“我可以陪着你一起吃。甚至和你抢着吃。”

“如此，我在身边，在绝云间看云，就不是一个人的孤独。行走在璃月港的人海，也不是一个人‘非人之物’的孤独。”

“你在绝云间的孤独是没有朋友，在人海的孤独是认为自己的特殊，会让人排斥。”

“但他们真的排斥你了吗？”

“小说志异，人和狐，人和猫，人和鬼，人和麒麟，人和凤凰，人和仙鹿……人对‘非人之物’其实是很有好感的，尤其是对方足够可爱和美丽的情况下。”

“不然，那些特殊的长着猫耳，犬耳，麒麟角，鹿角……半人半妖半仙是怎么出现的。”

“他们一直可接受那不危害人的‘非人之物’呀。”

满是淡雅花香的清心放在了甘雨的嘴边。

一同的，还有姜逸的话语飘入耳中。

“师姐，你认为我可以做你的朋友，可以陪你一起看云和看海吗？”姜逸目光倒映着那低头的仙兽。

风吹过山顶，清心摇曳。

温暖的阳光普照，山间寒气弱了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