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藏山，云雾缥缈。

天池倒映日光，古树金红似火。

甘雨站在崖边，遥望远方的群山，身影融于这缥缈的雾气和翻滚到来的云海之上。

天蓝色的发丝遮掩白皙的玉背，黑红色的麒麟角弯曲如月，身姿姣好，胜过此地美景。

透露出一股让人怜惜的孤独。

留云借风真君凭空显现，目光注视甘雨，对到来的姜逸说道：“徒儿，你是应璃月港凡人的请求，来叫她回去的吧。”

“是的，师父。”姜逸点点头。

“唉——！”留云借风真君单足站立，鹤羽青蓝，仿佛流风，缓缓说道。

“麒麟是众仙中的仁兽，饮必甘露，食必嘉禾。”

“不履生虫，不折生草，不群居，不旅行，不入阱陷，悠闲则循循入也，动则有容仪，是不食人间烟火，温柔而优雅的一族。”

“但甘雨的血脉一半是麒麟，一半是人。”

“在甘雨身上，麒麟的血脉和人的血脉之间时常产生冲突。”

“‘仙’的本性使她怀念仙山与洞府的幽闲，血脉中‘人’的一面令她留连绚烂的人间灯市。”

“熙攘的人海与幽鸣的群峰，在半人半仙的甘雨眼中，已经难以分辨何者才是归宿。”

留云借风真君能够理解甘雨。

绝云间的仙山和洞府，对甘雨人类的一面来说，终究有些太过寂寞。

“昨夜，我偶然之间听到甘雨的心声。”她对姜逸叹息。

“清冷的月光下，我望见甘雨和此刻一样，独自站在崖边，眺望山间岚气。”

“苍茫云海，将她单薄的身影淹没。”

“我看到了她的孤独，所以想要上前劝她回归凡尘……”

留云借风真君回忆那一幕，声音越发感慨。

“但也正是在那时，我听见了那几句话……”

“甘雨似在灯火之中，又似在群山之中，默然的前行。”

“‘璃月港的孤独，比绝云间更加孤独。在绝云间看云，只不过是一个人看云的孤独。走入璃月的人海，却是‘非人之物’在世间的孤独。’”

因为特殊，所以难以融入平凡。姜逸在此刻，想到了阿贝多。

向往朋友，但生命本质的不同，让两者难以理解彼此的悲欢和喜悦。

“徒儿啊！听申鹤讲述了你在蒙德的故事，我就已知你聊天的本事，不在我之下。如何开解甘雨，就看你了。”

留云借风真君遗憾道：“在这绝云间，一直缺少和甘雨同辈的仙家。”

“甘雨也就缺少谈心的朋友。”

“姜逸，你是我徒儿，甘雨由我养大，你们也算是同辈吧。”

“你蜕变成你心中的仙，也半只脚踏出了凡俗，加上‘天地笼命’里的梦境试炼，你是应该可理解和开导甘雨的。”

“甘雨的孤独，或许需要一些同龄人的陪伴。”

姜逸低头，手中出现一株清心。

理是这么个理，但师父，我还是个半百都没到的孩子呀，比起师姐的年龄来说，我还不是她年龄的零头。

这也算是同辈，同龄人吗？

“愣着干什么，去呀！”留云借风真君拍了拍翅膀，催促道。

甘雨向来惧她三分，这时候，聊天什么的，当然是徒弟先上，她再以长辈身份去谆谆教诲。

“我先做个准备……”姜逸手捧着一大簇的清心，来到甘雨旁边。

“姜逸？”甘雨的目光从群山云海中收回，“你怎么？”

“你怎么忽然回绝云间了，不是和留云真君说要下山游历，今年都可能不回来了吗？”

“啊！难道你是因为璃月港的事来找我？”

“不！不论是什么……我已经脱离尘世，有什么事需要我在月海亭帮忙的话，要让你失望了。”

“你有事情，去找玉衡星刻晴吧。她应该会帮你，如果不是以权谋私，而是正当的要求的话。”

姜逸看着甘雨那远离了人间后，越发出尘的气质。

仙的一面，在云海中，展现而出。

但……对方心中终还是记挂着璃月港。

“有点想念，绝云间的清心，所以回来，吃个早饭。”

姜逸摘下一片清心的花瓣，放入嘴中，慢慢品尝。

甘雨喉咙咽了咽，摸了一下肚子，想起自己在这站了一夜，也还没有享受早餐。

如果是以前的话，

在破晓时分，她会站在璃月港的码头上，看万商云集，看千帆过海，安静地享用早点。

然后，在旭日东升之前，重新回到高踞玉京台之上的月海亭，继续完成她三千年前，与“岩王帝君”签订的契约。

甘雨抬了抬手，动了动嘴巴，还是拉不下师姐的脸，想姜逸讨要早点。

毕竟，姜逸胃口大，人尽皆知。

她装作不在意，继续回头看海。

“是……是这样吗？”

“从尘世跑到绝云间来吃早点，你不是在捉弄我吧。”

姜逸摇摇头。

“那会呢……”

两人一时间安静下来。

留云借风真君鹤颈修长，抬着头偷听。

“徒儿，大老远的回来，是为了吃早饭？”

姜逸摘下二片清心花瓣，同时放在嘴里，慢慢的嚼着。

清心的香味扩散在云雾之中，将甘雨紧紧的包裹。

时间慢慢流逝，姜逸陪着甘雨看云，看山，看那山间树林，山下溪流……

甘雨脸色不自然地低下头。

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沮丧。

一直很善解人意的师弟，今天怎么忽然吃独食，不分享给她了呢。

不不！她是仁兽呀，不能这么想。

怎么可以生出这么一种“斗米恩，升米仇”的罪恶心思。

“师姐，你好像心情不好。”姜逸吃了整整一小时的清心，慢悠悠的半分钟一片花瓣。

“啊！你要把早饭分给我……这……这也太客气了。”忍着不去看旁边，不去听旁边细微咀嚼声的甘雨忽的抬头。

下一瞬间，脸色涨红。

就算是冰元素的力量也无法让其升温的耳朵降下温度。

几天没吃到清心，有点想念，刚才完全听错了。

唔啊啊啊——！

甘雨慌乱地摆手：“我……我什么也没说。我……没有心情不好。”

“姜逸，我要去修行了。”

姜逸点点头：“师姐，我可以去看看吗？”

“我还没有见过你作为仙家的修行呢。”

甘雨神色一滞：“这……”

“咳咳！甘雨，姜逸难得回绝云间，你就让其看看属于仙家的修行吧。我平常一直只是教导他知识，但没让他体验过我这师父布置的修行机关。”留云借风真君说到这，就忍不住给自己扇扇风。

徒弟太厉害，一眨眼成仙了，她都没用上千年好为人师留下的教导方案，实战机关。

这次，让徒弟开开眼。

“好……好吧！”甘雨向着另外一侧的山间走去。

山间，一块块青灰色的浮空石漂浮在云海高空之上，上面有着冰元素的方碑，有着炸药桶。

浮空石不断移动，高低错落，风场吹拂而上。

留云借风真君布置的修行机关，看起来倒是有点意思。

姜逸笑着看甘雨掏出一把长弓。

长弓蓝白色，溢满流光。

“阿莫斯之弓”，一把从蒙德流落的璃月的五星武器。

里面的故事是蒙德荒芜的上古时代，赤脚在白雪上行走的少女，追随乖僻的塔中君王，将其视为她的所爱。

在对方充耳不闻中，从盲目的依恋中醒悟。

见到了那没有真心的君王，眼中对人的爱，是用暴虐如刀的无尽烈风，压迫着所有人直不起腰，将其误以为是人对王者的敬爱与无边的顺服。

在那久古的为自由而战的战争中，少女同无名的少年、无名的精灵、无名的骑士一同，登上如剑刺向深空的尖塔，挑战风中的乖僻王者。

“如此便能得到他的注视吧！”

箭矢射出，烈风将其撕碎。

如此，她才意识到自己与烈风之主的距离。

“阿莫斯之弓”武器战技——矢志不忘。

这是一把极为古老的弓。

即使原主不复存在，其中蕴藏之力依旧……那种力量无主，却在万物当中。

距离心系之物越是遥远，那种力量愈是剧烈。

“愿力！”姜逸感知着弓身上的力量，愿力，提瓦特无形但存在的力量，未能实现的大愿，人的梦想，人的信仰，全部在愿力的范畴。

愿力的表现是情绪，情绪的表现引动元素的变化。

足够强大的愿力甚至可让人驱使元素，挑战神明。

“这是心的力量，意志的力量……”

如申鹤昔年不过幼童，却可以心引动命格煞气，化作刀剑武装自己，击杀邪魔。

“比尘世的元素更加神奇。”姜逸体会着，又拿出一片清心花瓣放入口中。

相比这融入了流云借风真君风格和趣味，对仙人修行几乎毫无用处的修行机关，这种满是神话历史沉淀，富有独特力量的武器意韵，才是真是适合他的修行事物。

不过，这元素方碑的制造技巧和布置技巧，倒是稍微有用。

还有，这浮空石的移动方式。

“我说过，我已经远离尘世。”甘雨看向姜逸，看着他又吃了一株清心，喉咙动了动，眼神飘忽。

一箭射出，霜花绽放，将在高空之中浮空石笼罩，极寒之意引动天地冰元素聚合，透过石头，直接把那视野看不见，箭矢射不到的炸药桶给引爆了。

“这些修行，不过是留云借风真君为我安排，帮我找回一些作为仙人感觉的静心方式。”

“你应该见过其他仙人修行的吧！”

姜逸点点头。

作为仙人弟子，他怎么会误解为这个就是修行呢。

又是一片清心入肚。

甘雨心不在焉地完成处理掉这些机关。

她上入山巅，又飞向华光林，目光扫过峰顶。

姜逸踏着风云，跟在后方。

“没有呢！”甘雨心中失落，落在华光林的一座山上，看着山间云气。

姜逸落下，继续陪她一起看云，看山……仿佛可以一直到皎月群星，照耀绝云，紫气日光，重新高升，如此不知道多少年。

甘雨叹气一声，摸了摸肚子，低头看着那唯有根茎和一点花苞的清心。

她好像来晚了。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麒麟有嘉禾。

仙家之地，久未归来，倒是忘记了山间悠然下，也有的激烈竞争。

但不该呀……

众仙家不是贪图口欲之人，清心味苦，可入药，人间采药者难攀高峰，何以让附近长成的清心全部无踪。

难道是申鹤？

甘雨看着另外一座山的山腰，黄色的花朵盛开。

也许，今天还是得继续吃甜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