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有才问：“我是不是外人？”

李林从公文包里拿出圆珠笔和记事本，认真的说：“你跟韩叔是朋友，我得喊你一声叔。”

冯有才从后视镜里目睹李林的动作，脸上露出满意的笑。

李林问：“冯叔，你老家在哪？”

冯有才答：“古寨村9组冯谢彬家，临着310国道很好找。”

李林快速落笔，说：“那咱两家离的不远，我家在李家村，余砦中学往西四里地。”

“那确实不远。”冯有才说：“你认识黄旭吧，他在恁村开着小卖部，我跟他是老同学。”

两人开始拉家常，李林其实不想跟他说太多废话，开车时注意力不集中是很危险的事情。

一个半小时后到达汴京交警支队车辆管理所，开卡车的交警让考生们下车集合。

李林下警车后被群众们围观，到处是羡慕目光。我们在车里热成烤猪，你小子坐专车吹空调，中队长给你当司机？

唐胖子走过来搭讪：“老弟，回去时带上我呗，你不知道帐篷里有多热，我日他万奶奶！”

李林笑而不语，心说又不是我的车，想坐你就去问老冯吧。

来考驾照的还有其他县的学员，车管所考场不大，只能一批一批的进去考试。

院子里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李林跟众人一样站在日头下等待，眯着眼读交通法手册。

他很重视这次驾考，拿到B证就代表有开大货车挣钱的能力，能从银行多贷点款。

跟后世一样，有个好工作就能多些信用额度，现在的货车司机很吃香，工资能拿到400以上。

唐胖子递给李林一瓶农夫山泉，小声说：“别假装用功啦，考试就是个过场。”

“多读法律有好处。”李林微笑，说：“谢谢唐哥，我不渴你留着喝吧。”

“拿着，别跟我客气。”唐胖子把水瓶塞到李林的西装口袋里。

李林掏出水诚恳的说：“唐哥，你能不能坐警车回去我说的不算，真的。”

“你想多啦。”唐胖子撇撇嘴，说：“我跟你投缘，请你喝瓶水不行啊？”

李林心说我没想多，你的目的就是想跟我坐警车回去，回程时我都不一定能坐。

喝口水继续阅读交通法，唐胖子蹲在地上玩掌上游戏机。就是那种装3节干电池，能玩俄罗斯方块、贪吃蛇的黑白屏掌机。

半个小时后李林把书装包里，去车管所外的小卖部买两瓶健力宝，给唐胖子一瓶还人情。

唐胖子小声说：“老弟你注意到没，那俩小姑娘总是偷眼看你，不过你确实长的排畅。”

排畅在河南话里帅的意思，说你长的排畅就是夸你长的帅。

李林早就注意到那两个时尚小女生，只是没心情搭理她们。

闲着也是闲着，李林掏出笔和本继续跑业务。

李林：“大哥你好，我是做小麦生意的，您最近有卖麦的打算吗？”

中分头青年：“暂时不打算卖，现在麦价贱。”

李林：“我给的价好，你要想卖就去韩村棉麻厂找我。”

11点半工作人员通知进考场，李林拎着公文包坐在座位上，考卷发下来用圆珠笔答题。

答题之前先闭上眼，趴卷子上用力嗅嗅，品味那股奶香般的油墨香味。

考试时间40分钟，70道选择题和30道判断题，满分100及格90分。

题目都出自交通法，李林用30分钟搞定，检查一遍去交卷，回到卡车边继续跑业务。

张寨村的董大海过来搭讪，特跟李林约定好的，回兰县去他家拉货。

很快所有人交卷，交警司机让众人上卡车，冯有才站在面包车边向李林招手。

李林走过去打招呼，唐胖子跟在他身后，他也想搭顺风车。

冯有才说：“这位同志，去坐大卡车。”

唐胖子赶紧说：“冯队，我是他的朋友。”

李林心里有了火气，我给你健力宝就是为了还你那6毛一瓶的农夫山泉，你小子还给我找麻烦？

冯有才眯着眼说：“这是我的车，你别为难李林，去坐大卡车吧。”

最后唐胖子红着脸走了，冯有才教导李林，“这种动不动就给你添麻烦的人，不能交。”

李林说：“我说我做不了主，他非厚着脸皮跟过来。”

回头瞅瞅在卡车边抽烟的董大海，李林笑小声说：“冯叔，回去我要去他家收麦，能不能让他搭个顺风车呀？”

冯有才笑着点点头，李林赶紧向董大海招手，董大海楞了楞，马上扔烟头大步往这边走。

排队上车的唐胖子气的咬牙，暗骂李林这货太现实，跟你做生意就能坐空调车吗？

正晌午日头更毒，开车的冯有才隔三差五打哈欠，搞得李林心惊胆战。

李林说：“叔，找个地方吃点饭再走吧。”

冯有才打着哈欠说：“没事儿，我抽跟烟提提神。”

车子里烟雾缭绕，下午两点半回到兰县司训中队。

冯有才说：“冯谢彬有四个孩子，老大吃商品粮，老二老三老四都在家务农。”

李林明白他的意思，说：“他们要是想卖，我就一趟拉走。”

冯有才给李林一根烟，“做生意就是这样，朋友托朋友，关系托关系。”

李林从包里拿出健力宝递给冯有才，在空调车里待的时间久了会口干舌燥。

冯有才仰头灌几口汽水，全身汗毛孔都透着舒爽。

对李林也越发满意，随口问：“物价检查所有没有去你店里检查？”

李林说：“现在还没有，我估计也快了。”

周建军说粮商们很不满李林3毛收麦的行径，已经把状纸告到了粮食局。

老周维护李林，得不到反馈的粮商们肯定会去物价局举报。

物价检查所隶属于物价局，负责检查各行各业的物价，如果某个理发店洗剪吹向客户要1万元，物价局就会罚他50万。

李林用高于行情3分的价格收麦，正常情况下问题不大，如果照本宣科就是扰乱市场，物价局有权检查开罚单。

冯有才打开皮包掏出名片，说：“你尽快去古寨拉麦，到时候给我打电话。”

“谢谢冯叔，我知道该怎么做。”李林双手接名片，郑重的装进真皮名片簿里。

名片簿是90年代的特色，用于存放各种名片，21世纪都是把联系方式存进手机里。

李林笃定冯有才在物价局里有朋友，否则不会提物价局的话题，也不会给这张名片。

离开交警队李林和董大海坐1元公交去棉麻厂，董大海开玩笑说：“李老板在交通队的关系很硬呀。”

李林笑着说：“做生意嘛，关系不硬不行。”

董大海说：“厉害，以后交警要是查我的车，我就走你的关系。”

李林说：“没问题，我尽量帮你搞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