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意恨得几乎咬碎了一口牙齿,一双干瘪的小手握起成拳,手背上的青筋几乎要爆裂开来!
穆隽!
白意在心底无声地喊出那个无人敢喊的名讳!
穆隽,你是天子又如何?
既然老天开眼,让我白意重获新生,我绝不会辜负了天意!
可是……现在这些孩子怎么办?
白意深吸了一口气,一双猩红的眼睛看向燃着的炉火。
她想,现在这境况,她也不可能立即南下去焱京,先照顾他们一阵子也无妨。
药煎好,白意端着回房,却见杪夏小脸蛋儿都红透了,干瘦的小身躯不停打着寒战。
这是发热了!
白意急忙倒了一盆热水,喊了白虹过来,教了他怎么给杪夏擦拭降温,然后急匆匆冒雨去请大夫了。
白意对澜城不是很熟,原主就更不用说了,生长在山沟沟里,第一次进城,就是她被卖进勾栏的那天。
唯一知道的医馆,就是白天去的那家。
白意在漆黑空旷的街道上施展轻功,很快到医馆,才发现,大夫并不住医馆,白天被她踢坏的门已经修好,锁得严严实实的。
大半夜的,街上黑漆漆的,还下着雨。
连勾栏院都关门熄灯了。
这个边城她认识的人有限,还都是和她有过结的人,此时难找大夫,只好去找姜衍问问了。
她镇守边境的时候,来过一次澜城的县衙,知道大体方位,她急忙施展轻功往县衙的方向疾奔。
这副身板毕竟比不上她原来的身体,奔跑一阵,心口就跳得厉害,但她不敢耽搁,一路狂奔。
*
今夜,姜衍跟自己的便宜爹娘掰扯完悬赏令的事儿之后,回到自己的院子,已经是戌时末,他也是睡不着,拖了把太师椅在回廊上坐下,对着夜雨长吁短叹。
跟班勇子揣着小心问:“小爷,你那里是不是根本就没好?为了让大人和夫人宽心才说已经好了的?”
姜衍瞪了一眼这个二百五。
二百五缩了缩脖子。
过了一会儿,姜衍又叹了一声:“我问你啊,如果我开口跟县太爷,啊,不是,跟我爹要银子,很多很多银子,他会不会给我?”
“很多是多少?”
姜衍伸了一根手指头。
勇子道:“一百两?那没问题。大人最宠你了。”
这个答案令姜衍有点绝望,“不是一百两。”
“一千两?那有点悬。大人就算想给,恐怕一时也拿不出来啊。”
姜衍坐直了身子。
他便宜爹可不是什么清官,一千两都拿不出来?
哎,不对!那姓白的区区一个乡下丫头,是怎么狮子大开口说出一万两的?她有一万两的概念吗?
她平生也没见过几两银子吧?
可,白天所见,她不像是穿越的,会用枪,但不认识枪。
姜衍眯着眼睛,“你明天去给我查一个人。”
“小爷,您要查谁?”
“就昨晚那姑娘。”
“小爷,敢情您真看上那姑娘了?瘦不拉几的,就是脸好看了点而已,她都那样对您了……”
“你给我闭嘴吧!二百五,让你去查,你去查就是!把她从出生到现在的事,都给我查清楚!其它的你少管。”
勇子看着主子的眼睛,不由哆嗦了一下。
主子何时竟有这般凌厉的眼神了?
莫非是……主子终于不憨了?
勇子立马挺直了腰杆,“小爷您放心,明天一早我就让人去查!一定查个清清楚楚……小爷,其实吧,要是喜欢,找顶小轿去抬回来就是,哪里用这般大费周章?”
“抬?”姜衍嗤笑一声,那暴力女?他怕有命抬没命消受!“你少给我自作主张!”
“不行,我得先想想,怎么去筹一万两银子。”
勇子吓得跳脚,“什么?小爷,您这不是开玩笑吧?一万两?您要一万两干嘛啊?大人自从到了这个又穷又乱的破地方,根本就没搜刮到几个钱,拿什么给您?”
姜衍斜乜了一眼勇子,“搜刮这词儿用得好,建议你去我爹面前说一遍。”
勇子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小爷,小的失言,小的再也不敢了!不过,银子的事儿……”
“银子的事儿你管不了,别多嘴,小心又失言!”
姜衍糟心的慌。刚穿过来时,透过原主的记忆,知道他过的是锦衣玉食有钱有闲不用奋斗的日子,还欣喜了一阵子,谁知道原主他是个憨批,根本就不知人间疾苦!
那姓白的小丫头是个厉害角色,人狠功夫高。
姜衍摸着袖里藏的手枪,默默地想,他一个文明人,干不出草菅人命的事来,看来,还是得先想办法去搞银子,至少先糊弄过这一阵子。
勇子熬不过夜猫子衍,中途打瞌睡,被姜衍撵去西厢睡了。回廊上只剩了姜衍孑然一身。
*
白意落在后衙主院的屋顶上,她浑身都湿透了。虽然是夏季,但夜里温度低,风一吹,冷得她直打哆嗦。
后衙整个三进院落,只有二进院里亮了一盏风灯,在风里摇摇晃晃的。
白意奔着风灯而去,到了近前,才发现坐着的人是姜衍。
昏黄的灯光打在他身上,似给他那张冷白脸庞打了一层柔光,连眉眼看起来都比白天要顺眼许多。
姜衍其实眯瞪了一会儿,眼前人影一晃,他还以为是花树的影子呢,白意一出声,他吓了一跳,“握草!你是人是鬼?”
白意没时间和他呛声,小孩子发烧,救治不及便有可能烧坏了身体,她开门见山道:“我是来求助的,你能帮我找个大夫吗?如能帮忙,一定重谢。”
姜衍心里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本想借着这个引子,和白意掰扯掰扯银子的事,但看到落汤鸡一般的女孩子,裙衫下都能看到嶙峋瘦骨,他所有的想法就只是想想而已了。
姜衍从袖子里摸出两盒药,递到白意手上,说道:“发热,应该是伤口有炎症。给她吃白色盒子这个。以你家女娃娃的身量,半包就够,温开水冲服。如果烧的严重,就酌情加量,一次不能超过一包。”
顿了一下,姜衍又指着下面花花绿绿的盒子说道:“这个,你吃的,一次两粒。”
白意瞧着两个盒子上密密麻麻的鬼画符,有点像白天的那个瓶子上的鬼画符,她不敢相信这奇奇怪怪的东西,刚想把两个盒子扔回姜衍手上,就听姜衍说道:“你不用怀疑我的用意,害你那几个小叫花子对我毫无好处。我只想过点清闲日子,不想惹上人命。救人要紧,回头再跟你算药钱。”
白意深深看了姜衍一眼,收起两盒药,点点头,“好。”接着便消失在雨幕里。
姜衍哑然哂笑,把从空间里拿出来的一件雨衣又给塞了回去,幽深的目光从漆黑的夜空里收回,起身回了房间。
白意回到自家小院,顾不得自己身上湿淋淋的,先把药拿了出来。
白色的盒子,表面光滑,上面有密密麻麻看不懂的鬼画符,跟她白天看到的那个小药瓶上的鬼画符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