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别寄托在一个人的良心上(1 / 1)

“我算了一下,我们现在的存款有三十一万两千。”

何枫淇“唔”了声,心沉到了地狱里,原来他花了这么多钱了,不仅花光了三十一万的存款,信用卡上他搞得清楚的,就有五六万的欠款,更别提糊里糊涂搞不清的,也不晓得刷了多少次的卡,这些对于没工作的他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

何枫淇从脚底心生出颤抖,冷的打了几个嗝,沈采薇把他的沉默当成了认可,心里好歹舒服了些,五千块就五千块吧,权当破财消灾了。

何枫淇又断断续续地忏悔了一会,见沈采薇情绪变平和,他也累了,眼泪收放自如,不多说了,回到电脑前忙活着,而他到底日复一日地在忙什么,只有他一个人清楚。

“枫淇,我出去走走。”

何枫淇没吭声,可能没听见吧,沈采薇便独自出了门。成年人的发泄途径有喝酒、k歌、蹦迪等等,但都要花钱的,算了吧,她只想走走。

月朗无星的寒冬,小区里依稀有人在散步,走在她前面的是一对小情侣,两人十指相扣,女生手里拿着杯饮料,自己喝一口,给男生喝一口,男生时不时亲她一下,甜蜜到爆炸。

不是故意要偷听的,只是不知不觉地走近了,听到他们在商讨假期的旅行,女生说想去山上看日出,男生立即答应了,说好啊,我要陪你去天涯海角。

他们还聊了今后的打算,男生想继续读研读博,女生想去媒体公司上班,因为听说可以经常收到小礼物,双方都对对方的梦想表示赞同和支持,他们还说了许多许多的话,怎么都说不够的样子。

听不下去了,沈采薇换了条路走,走了几步扭头即回,气喘吁吁地跑回了家。

何枫淇已经睡下了,并且睡着了。她懒得去洗漱,一动不动地躺到床上,风呼呼地吹打简陋的窗棂,床褥凄凉,睡不着,翻看微信打发时间,朋友圈里一片歌舞升平,岁月静好,吃夜宵的,旅游的,晒娃的,殷洁发的是和同事正美美地练瑜伽。

每个留在异乡城市的人都有一个顶天立地的理由,但不外乎“梦想”二字,有的梦想是有回头路可走的,比如工作;有的梦想是很难再回头的,比如爱情。她想着想着,所想的内容就变得乱七八糟的了,这一夜注定辗转难眠。

沈采薇重情重义,既然答应好朋友了,那尽快把钱拿出来才是,可钱从哪里来。

第二天,罗洛澄回来了,他说他出差了,实际上是生病了,但不想让沈采薇知道,生病这样的事,他一个人承受就好了。

“那天晚上你怎么回家的?”罗洛澄解释完自己的行踪后,紧跟着问了这么一句,大家如此相熟了,用不着做无意义的寒暄,问的都是格外在意的事。

“秦总给我叫的出租车,他还提前把车费付了,挺不好意思的。”沈采薇谈不上对秦蕈印象很好吧,但也不至于讨厌,毕竟他是罗洛澄的发小,她不想挑拨他们的关系。

“我就知道。”罗洛澄嘟囔着,沈采薇满意,他是一点都不满意,大晚上的,秦蕈都无心派辆车送送,不过也怪不到他,跟他有何关系,怪只怪自己没控制住,喝了太多的酒,后面的生病也是因饮酒引起。

是的,只能怪自己,一切全是自己的错。

他曾以为那晚的酒醉是给“失恋”划上句号的标志,从今以后和她桥归桥路归路,她依旧站在刺眼的明处,而他在她望不见的暗处,给以更隐蔽更长久的关心。然而说过的狠话和喝过的酒一样,胃痛到死去活来,床前医生来来回回,等所有人脸上展露开笑容的时候,就都忘却了。

所以,当他再像没事人一般站在沈采薇面前时,内心里一遍遍拷问自我:这算不算一种纠缠。

沈采薇道:“洛澄,你的脸色不太好,怎么了?”

罗洛澄的畏惧在这句话里都化成了绕指柔,他感觉泪湿眼眶。

“可能路上奔波,有点累了,你呢,最近好吗?”

沈采薇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殷洁向她借钱的困扰,踩在她犹豫点上的是蹦出来的那个叫“叶子”的女生,女生有时有点奇怪的,假如叶子是罗洛澄的女朋友,沈采薇就决定不说自己的烦恼了。

这种心态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类似于“吃醋”么,严格意义上来说也称不上,哎,真的是不好形容的,女生在小心思上的高需求高敏感,是要靠男生去悟的。

而能悟到的前提,是这个男生心里有她吧,非常有的那种。

罗洛澄见沈采薇欲言又止,道:“哦,叶子也是我的发小,你也许不知道,我们做生意的人家,只要生意往来顺利,那么祖祖辈辈的关系就会一直延续下去的,打个不恰当的比方,那更多是看在利益的份上,和感情无关。”

他这个不恰当的比方,倒让沈采薇相当受用。

在有些事情上,女生爱听的不是好听的话,而是正确的话。

“那么,你最近过得好吗?我看你的气色也不好。”罗洛澄又问了一遍,他担心她妊娠反应严重,还不能好好休息,担心她的身体。

沈采薇望着他真诚的眼睛,就像无数次百思不得其解那样的,为什么这么帅气优秀的一个男生,还会有一颗这么美好的心,是造物主偏爱他,还是上天怜悯她。她像是在“引诱”下把昨晚的事道了出来,开始把他当“树洞”了,唔,别多想其它的了,感谢友谊的升华吧。

“我手上正好有闲钱,先借给你用。”罗洛澄比她还急,钱对她来说重要如生命,而对他而言毫无意义。

沈采薇摇头道:“不用的,我有办法。”

她指的办法是跟父母借,也清楚但凡开了口,父母不会拒绝的,问题在于她要把钱还回去,父母肯定不会收的,说不定还会惹得他们多想,觉得她过得不好。没能陪在二老身边尽孝已无比内疚,再去肆无忌惮地消耗他们的养老钱,叫他们操心,像什么样子。

罗洛澄便没再强求,他知沈采薇的脾性,但这次他不能再袖手旁观了,因她向他伸出了请求支援的手,那他务必使出百分百的力气,能尽快将她从谎言的泥潭里拉出来就好了。

“我想中午带你去一个地方。”他道。

沈采薇答应了。

到了目的地,竟是法院。

“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沈采薇道。

“你想说你对这地方比我熟悉,因为你是律师?但我感觉,你只是熟悉法律,并不懂人情世故。”

“我有那么幼稚么?”沈采薇笑道,想着我每天茶米油盐酱醋茶,精打细算过日子的,你一个生活优裕的人,倒教导我人情知识。

“永远别把未来寄托在一个人的良心上,尤其是一个男人的,别人的良心是最靠不住的,只有握在你手里的,才真正是你的。”他不理会沈采薇的嘲笑,谆谆教导似的言之有理。

沈采薇盯着他脸上的严肃,那里面带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哑口无言。她不就在靠着男人的良心么,何枫淇的良心。

基层法院的门口向来很热闹,在这里,复杂的人性和浅薄的人心一览无遗。此时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妇女正追着一个男人跑,口中骂骂咧咧,听他们吵了半天,大概是男人掌握了家中的财政大权,花了几年的时间,费尽心机将夫妻共同财产全转移了,还未离婚时,在外面找了个女人,儿子也生下了。

一切办妥了,跟老婆提离婚了。

中年妇女闹着不肯离,但有何用,根本拿不出男人转移财产的证据,也拿不出男人出轨并生了孩子的证据,男人的“地下”工作做得相当好,根本没留任何蛛丝马迹,他骂女人就是胡乱猜忌,要去告女人“诽谤”。

中年妇女先是凶的,后来光哭,法律是讲证据的,没有证据,一切妄谈。她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痛诉着当年两人的奋斗史,相夫教子,为了一个男人耗尽了青春,时至中老年,落得个一无所有。

本来收集证据这事,现在收集不到,以后也可以收集,并不急于一时,但她的丈夫实在恶劣。那个原以为可以托付终生的男人,一脚踹开了她抱在他腿上的手,从旁边的车里还出来个女人当帮凶,脱下高跟鞋,钉子似的一把扎到她的脸上,和男人合起伙来实施拳打脚踢。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女人哪会是别人,肯定是男人在外面找的那位。

虽有保安和法警过来阻拦,中年妇女仍从里到外的遍体鳞伤,场面凄烈而凄惨。

“你是想让我以她为戒吗?”沈采薇心惊胆战,面向罗洛澄问道。

“我并不想挑拨你们的关系,只是不愿看到你的善良被人辜负。”

“被谁辜负?被我的丈夫?”

“对不起,我不该说他不好。”

“没关系的。”沈采薇呢喃着,心里有种一言难尽的不安感。这种不安感其实一直与她相伴,一个活得失去自我,并依附在一个没什么地方值得依附的男人身上的女人,从来一点不慌,那是骗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