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不起眼的诊所,它位于通化市郊一个楼盘的底商。
最近几年,大家的收入并没有随着房价水涨船高,就说东北吧,鬼城越来越多,这个楼盘去年就开售了,但大部分都没卖出去。
最近,这个诊所只收治了两个病人,一个是诊所左边烤串店的老板,他发烧了;一个是诊所右边卖鸭绿江咸鸭蛋的,他的嗓子发炎了对了,他们都没给钱,只付了烤串和咸鸭蛋。
开诊所的人姓墨,是个男的,他正坐在诊所里闭目养神,突然听到了杂沓的脚步声,睁眼一看,几个戴着安全帽的工人抬进来一名年轻男子,一个工头模样的人大声说:“大夫,快救命!”
墨医生赶紧指挥他们把患者平放在病床上,问:“他怎么了?”
工头说:“他突然就晕倒了。”
墨医生问:“他之前是不是吃了什么东西?”
工头说:“我们不知道啊。”
墨医生赶紧拿起了听诊器,那几个工人拔腿就要走。
墨医生说:“哎哎哎,起码留一个家属啊。”
工头说:“我们不是他家属,谁知道他从哪儿冒出来的。”
说完,他们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墨医生听了听这个患者的心音,没发现任何问题,只能给他挂水。
没想到,这个患者刚刚挂了半瓶水就开始抽搐,墨医生采取了很多办法,他就是不清醒。
墨医生懵了,他摸到了这个患者的手机,试图联系他的家人,却不知道他的密码。
他想去找那几个工人,可附近到处都在修建楼盘,上哪儿找去?
万一这个患者死在诊所里那责任可就大了,没办法,倒霉的墨医生只能脱掉白大褂,叫了一辆滴滴车,亲自把这个患者送到了附近的一家三级甲等医院,给他挂了号,还支付了各种费用
这个患者不抽搐了,但还是昏睡,只能住院。
可是,住院部偏偏没有空位了。诊所的医生跟医院的医生好说歹说,鉴于这个患者的特殊情况,人家同意让他住在器械室,不收费,但要求必须有家属陪护。
墨医生只能留下来。
他心里十分懊悔,早知如此就不该让那些工人把这个患者抬进来,简直就是碰瓷儿的。
半个钟头过去了,患者一直躺在器械室的临时轮床上挂水,表情就像个植物人。
该换瓶了,墨医生出去叫来了护士。
他是个医生,换药本是碎碎的事情,但他不敢亲自动手,他怕被讹上。
输完这瓶药还需要一个钟头。
墨医生定了个闹钟,然后用手机放着音乐,闭上了双眼。他想休息一会儿,没想到在梦里也遇到了同样的情形——有几个建筑工人送来了一个昏迷的患者,然后就跑掉了,他给这个患者挂水,患者一直不苏醒,他急了,抓着患者的头发使劲摇晃起来:你醒醒你醒醒!
患者突然像诈尸一样坐起来:我要杀了你!
墨医生一下就醒了,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朝轮床上看去,患者睡得很熟,药水流速均匀,一切都正常。他站起来,走到床前轻轻叫了声:“哎。”
患者没有反应。
墨医生轻轻推了推他,又叫了声:“哎,你醒醒。”
患者就跟死了一样。
墨医生心里说,我这是图个啥呢?这么一想就有了怨气,他使劲拽了拽患者的头发,希望刺激一下他的头皮神经:“你醒醒你醒醒!”
这个患者突然像诈尸一样坐起来:“我要杀了你!”
医生当场就吓晕了。
真的。
这个患者就是我。
我醒来后,触目就是一张陌生的脸,此人惊恐地后退了一步,然后就“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赶紧拔下针头,跳下床把他抱起来,使劲掐他的人中。
医生成了患者的家属,患者反过来抢救医生
医生来了,我被请到了走廊里。这期间我终于回过神来了——我从404出来之后就晕倒了,所谓的“京北”不过是我的梦历。
不过,我确实在那款社交软件里匹配到了一个空姐,不过我们只是聊过两次而已。
我给我妈打了个电话。
按下通话键之后,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听到张本利的声音。
电话接通了,传来了我妈的声音,还有搓麻的BGM,我一下就安心了。她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臭骂:“你个小兔崽子,这么多天一点信儿没有,你知道我多担心吗?”
我说:“妈,我一切顺利。最近有人找你麻烦吗?”
我妈说:“我最大的麻烦就是你!”
我说:“那就好”
我妈说:“你找到咱家了吗?”
我说:“找到了,我还把我爸的一些遗物带回来了。”
我妈说:“他藏的东西?”
我说:“是的,其实是一本日记。”
我妈说:“奇怪,你在哪儿找到的?”
我说:“他藏在地板下了。”
我妈说:“上面写着啥?”
我说:“很多都是他的专业内容,我正在想办法破解。”
我妈忽然担心起来:“你不会再去了吧?”
我说:“我已经离开了,怎么还会去。”
心里却说——我当然要回去。现在,我只剩下了一件事——营救四爷。Asa、小差和老沪去了办公大楼,至少没有生命危险,但四爷就不好说了。
此时,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老鼠,404就像个大油瓶,四爷掉进去了,我必须把她拽出来,还得防止自己不掉进去。
我跟我妈又聊了些别的,终于挂了电话。
我决定先报警。
我返回器械室,墨医生已经苏醒,他讲述了事情的经过,我真诚地致了谢,然后把他代付的医疗费如数还给了他,还按照北京二级陪护的价格支付了他的费用
至于我为什么会突然昏厥,医院给出的解答很简单——我在大雨中受了风寒。
走出医院,热辣辣的阳光打在我的脸上,非常舒服,我打了一辆车直奔最近的派出所。
坐上车之后,我对着遮阳板上的镜子照了照自己,里面那个小赵眼窝深陷,蓬头垢面,我倒觉得这个样子挺帅的,很有沧桑感。
接着我拿起手机翻看起来,手机里积压了太多信息,微信的,私信的,短信的大多是一个问题:你去哪儿了?
刚开始我很有回复欲,我想给每个人都讲一遍404的故事,但是看着看着,这种回复欲逐渐衰退,最后竟然变成了一种抵触情绪。
我顺便在网上搜了搜阿稻,他果然停播了,没有任何解释。众多粉丝纷纷在网上询问原委没人知道阿稻再也不会回来了。
翻着翻着,我发现了一篇名为《404
otfou
d》的公众号文章,作者竟然是碧碧,我马上找到他的微博私信他:你出来了?
接着,我就看起了他的文章——他为了寻找失踪的驴友老K进入了404,并在里面遇到了一支神秘团队,也就是我们几个人,我看到了这样一段话:再看那小赵,手持武器,却吓得面如土色,抖似筛糠,最后他竟然扔掉了武器,转身就跑,虽然地上都是乱石,但他的速度却堪比刘翔
怎么有一股子评书的味道?
我一目十行,很快就看到了结尾,碧碧虚构了一个happye
di
g,可真实的404离大结局还远着呢,最后到底会怎样,起码我不知道。
在后记中,碧碧提出了一个很有意思的说法:他觉得404不是一个地方,而更像一个代号,它可以代表很多东西,比如一段时间,一种氛围,一种现象就算我们离开了地理上的404,但依然还在它的笼罩中。
我想起了图坦卡蒙的诅咒。
图坦卡蒙是古埃及新王国时期第十八王朝的一位法老,1922年他的坟墓被打开,参与挖掘的考古学家们相继死于非命其中一位考古学家说:即使你离开了埃及,图坦卡蒙依然跟随着你。
我的脑袋又开始一阵阵发晕了,我担心再次昏厥,赶紧打开了车窗。接下来我一直迷迷瞪瞪的,就像在做梦——
我应该是来到了一个环境有些寒酸的派出所,颇像小区门口的治安联络点,我找到了值班的警官,刚刚说出我的诉求,就被他带进了一辆警车。
我以为我们会直接奔往404,结果他却把我带到了一个更大的单位,那应该是分局吧。我隐约记得我看到了一条江,那应该是浑江,然后看到了一栋大楼,中央悬挂着巨大的警徽。
在这里,另一个微胖的警察接待了我,我的讲述有点囫囵吞枣,只说我们几个驴友去了404,有两个人莫名其妙地失踪了,剩下的人正在寻找他,我跟另一个女孩跑出来报案,结果还没等离开404,那个女孩又被一群莫名其妙的人绑架了。
接下来这个警察就去开会了。
我的脑袋依然一阵阵发晕,我坐在长椅上,不停地揉脑袋,同时告诫自己,就要拨云见日了,千万要保持清醒,不要再昏倒了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警方好像要出警了。
他们知道404,但该地区的行政划分很模糊,警方需要协调很多单位,所以又忙活了好一阵子。
半个钟头之后,我坐进了一辆SUV警车,车上有三位警察,一个三十岁左右的警察在开车,副驾上坐着一个年龄大点儿的老警察,胡茬都白了,正在擦手枪。我和一个穿便装的年轻警察坐在后座上,他拿着PDA,也就是警用掌上电脑,正在翻阅什么。
我问他们怎么去404,他们说他们联系了依龙镇派出所,由他们带路。我说我知道一条碎石路,我就是从那里走出来的。他们商量了一下,最后从那里直接进去。
然而,我带着他们来到了西昌区的那个建筑工地,却没看到那片草甸子,只看到了一大片翠绿的玉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