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串场”(1 / 1)

肆零肆之地 周德东 3021 字 1个月前

这道矮墙临街,它里面是一座平房,没有牌子,但窗户被木板钉死了,过去应该是个饲料加工厂之类的吧。

“通讯兵”背靠矮墙坐着,脑袋有点歪,不知道他的枪哪儿去了,只有腰间挂着一个刺刀鞘。想来是这样的,他在巷战中被子弹击中,然后就踉踉跄跄地躲在了这道矮墙后坐下来,流血过多,很快就死掉了

这是万物复苏的早晨,光天化日,我不那么怕了,我没有再试探这个“通讯兵”的呼吸,我盯住了他。

在这种注视下,别说装死,就是装睡都不可能。

但是我盯了他长达三分钟,他没有露出任何破绽,我渐渐确定了,他真的已经断气了。

我还是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继续奔向我自己的前途。

我慢慢站起来,回到街道上,忽然萌生了一种猜测——也许他们还是同一个人,当我离开剧院之后,那个“排长”迅速爬起来,换身衣服,摘掉络腮胡子,当我站在我和四爷的行李前纠结的时候,他跑到我的前面,在矮墙下坐下来,等我发现他

他想干什么?

不管他想干什么,如果真是这样,我肯定走不掉。

我又回到矮墙背后看了看,“通讯兵”依然在那里坐着,接下来我撒腿就跑,直奔红都剧院。我必须检测一下,那个“排长”还在不在。

我来到栏杆前朝上攀爬,我发现我的身体好像变笨了,越着急越出问题,差点把手划出血。404被废弃这么多年了,栏杆上的扎枪头却没有上锈,依然无比锋利。

我从栏杆上跳下去,飞快地跑进了剧院,刚刚冲进大门,大门却关上了,门厅里又变得一片漆黑,我用脚探到了那块砖头,重新把它卡住,朝那两哥物品架看去,嗯,“排长”还在那里躺着。

我没有掉以轻心,还走到近前看了看,确定那不是一堆衣服,这才转身离开,又跑到栏杆前,“吭哧吭哧”地翻出去,一路狂奔,跑出半站路,来到了那道矮墙背后,再次看到了那个“通讯兵”,他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态,静静地坐着

好吧,我承认了,你们确实是双胞胎,你们这个世界全是双胞胎。

我得走了。

走不了。

谁说的,不知道。

我再次看了看这个“通讯兵”,忽然感觉哪里不对劲——现在他的左腿伸着,右腿半曲着,但我上次见到他的时候,好像是右腿伸着,左腿半曲着

我的胃里有点空,皱起眉头紧急回忆起来,他的刺刀鞘挂在左腰上,我记得刚才见到他,他的左腿把刺刀鞘顶了起来,而眼下,这个刺刀鞘却很放松地垂着。

会不会有一条直达密道,不需要经过红都剧院的那道栅栏门,这个人先躺在剧院里装“排长”,我离开之后,他迅速爬起来,从那条密道来到这道矮墙背后,坐下装“通讯兵”。我离开之后,他再次爬起来,从那条密道跑回剧院,在门厅的水泥地上躺下来,接着装“排长”。由于两头跑太忙乱,所以刚刚他忽略了两条腿的伸曲角度

可是,他的动作有这么迅速吗?

他需要换衣服,OK,就算内衣不用换,至少也要换帽子、军服和鞋子,还要摘掉胡子,戴上胡子,进行简单地化妆

不行,我犯了强迫症,我必须要核实他是不是他。

但是,这个他和那个他相隔半站路,不管我怎么做,之间都有一个时间差。

想来想去,我终于有了个好想法——胡子。只要我确定那个“排长”脸上的络腮胡子是真是假,那么一切都水落石出了。

我再次跑回去,翻栏杆,跨进剧院大门,走进了那个阴冷的门厅。“排长”还在地上躺着,我慢慢走过去,再次掀开了他脸上的解放帽,看着那满脸胡子,突然胆怯了。

如果那是真的,如果我一揪扯,他疼得叫出来,我肯定会被吓死过去。

不,如果胡子是真的,就说明这不是骗局,他不会叫出来

我深吸一口气,把手伸过去,轻轻碰到了他的胡子,那么硬,就像上面涂着胶水,已经风干了我捏住一绺儿轻轻拉了拉,胡子很牢固,应该是真的。我并不信任,又用力拉了拉,那胡子就成片地掉了下来,我吓得一哆嗦,一扬手就把这个假胡子扔掉了,然后我跳起来,连连后退了十几步,这才停下来。

我看了看那个轻飘飘的假胡子,又盯住了躺在地上的人。

过了半天我才说话:“你好”

对方不说话。

我搜肠刮肚,思考接下来该说什么:“嗯,你躺这儿不冷吗?”

对方不说话。

我不能太敌意,我觉得他就像密室逃脱里的NPC,虽然你被困住了,但人家正在辛辛苦苦陪你玩儿,你总不能对人家大吼大叫,过了半天我才说:“我确实开始佩服你们了。”

对方不说话。

我又不能太恭敬,他们在玩我,我甚至觉得他们要弄死我,如果我太客气,那气氛就不对,我说:“你们到底想嘎哈捏?”

对方不说话。

我说:“我真的想不出来,你是怎么跑过去跑回来的,堪称世上最了不起的魔术了。”

对方不说话。

我突然说:“你再这么吓我,我动手了啊。”

对方不说话。

我快步走到大门前,把那块砖头捡了起来,可是大门立即关上了,门厅一片漆黑,我赶紧又用它把大门卡住了,接着我走出去,在剧院的院子里又捡到了一块整砖,握着它走进来,站在了“排长”跟前,他一直闭着眼睛,被撕掉络腮胡子之后,那张脸似乎变大了,而且更苍白了。

我说:“我手里拿着砖头,我要砸下去了?”

对方不说话。

我把砖头举起来,他还是无动于衷。

我不敢。

如果他是个大活人,我不能砸他。如果他已经咽了气,我就更不能砸他了。

过了会儿,我突然放下砖头,快步朝检票口走去。此时我有了个主意——被我把行李带割断了,现在我要把它拿过来,你不是跑来跑去装神弄鬼吗,我把你固定住,我看你还怎么“串场”。

我跑到舞台上,很快就找到了那根行李带——不,它被我割断之后已经变成两根了,我拿着它们跑回来,面对地上的“排长”,又不知道从何下手了。

按理说,捆住他的两只脚最方便了,但是我离开之后他会坐起来给自己解开,我必须捆住他的双手,并且拴在物品架上,那物品架是框子是铁的,很牢固。那么,我就要移动他的身体或者叫遗体

我也是不要命了,我大口呼吸了几下,然后弯下腰,把双手塞进他的肩下,抠住了他的两个腋窝他很瘦,骨头很硬,我把他的上身抬起来,朝旁边拖了拖,终于让他靠在了物品架上。他的脑袋耷拉着,任我摆布,毫无反应。我喘息了一会儿,用行李带在他身上绕了几圈,又从物品架背后穿出来,双手拽住,一只脚蹬住物品架,用尽吃奶力气使劲拽,我听见他的肋骨被勒得“咔吧咔吧”响,然后我系了几个死结,这才收手。

我回到他的前面,拍打拍打双手,大声说:“大叔,先委屈你一会儿啊。”

说完,我就快步走出去。刚刚走出剧院大门,我突然后退了几步,再次看了看他,他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纹丝未动。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撒腿就跑。

这次我好像打了鸡血了,没费什么劲儿就翻出了那道栏杆,然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那道矮墙跑去。远远就看见了那身美式军服,正是那个“通讯兵”,我的脚步慢下来,难道剧院那个“排长”金蝉脱壳这么快?

我还是走过去核实了一下,没错儿,就是那个“通讯兵”,他的脑袋微微有点歪,左腿伸着,右腿半曲着

我彻底不懂了。

我手上还有半截行李带,也许我可以再把这个“通讯兵”绑住算了,肯定没有任何意义,既然这是一场演出,或者一场魔术,那么附近肯定有剧务,有助理,帮他们把绳子解开。

我走进旁边的空房子看了看,果然是个饲料加工厂,我看到了一台中型机器,上面还残留着麦麸子,角落扔着两条软踏踏的麻袋。我转了一圈,没看到有人,也没找到任何地道的入口。

我走出来,面对这个“通讯兵”,继续思考对策。

噩梦只要不醒来,你只能搏斗。

你不是跑来跑去非要分饰两个角色吗?好吧,我要让“排长”和“通讯兵”见个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