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菜莴笋?”
凤伶俐将凤云渺的话听在耳中,一时愣住了。
他是听错了吗?义父为何要给玲珑吃这些东西……
“义父,当真要买这些?”
“我看起来像是在说笑么?”
凤云渺不咸不淡道,“我说让它吃这些,就吃这些。它擅自闯入皇家狩猎场也就罢了,若是能不被发现还好,可他偏偏要在宁子初面前现身,且还差点将你义母给吓坏了,我岂能不罚它。”
“义父,玲珑之所以会闯入那狩猎场,兴许只是为了捕食猎物的,毕竟那狩猎场内的活物,在玲珑的眼中都是捕食对象。我们不在园子里陪它,它觉得无趣,才会自己跑出去玩。”
凤伶俐说着,又轻叹了一声,“至于它会去吓唬义母他们,是因为它与义母还不相识啊,所幸没发生什么严重的事,没伤人便好,若是伤了人,恐怕那北昱皇帝不会轻易让它离开狩猎场。”
“你无需为它求情了。”凤云渺淡淡道,“玲珑虽然与天真不相识,但它是绝对知道天真与我关系匪浅的,一来,它鼻子极其好使,天真在遇到它之前,就与我接触了良久,她身上还会有一些我的气息,二来,也是较为重要的一点,天真的脖子上,还带着‘星华’。”
那条项链,玲珑是见过无数次的。
颜天真今日穿的衣裳,领口不算低,外头是火红骑射装,从衣领处可看到里头的水红色中衣,颜天真并未把项链藏在中衣内,而是由着项链自然垂落在中字衣领处。
那玫瑰金的链条色泽明亮,玲珑又不瞎,总不会忽略了她脖子上那串亮闪闪的东西。
因此,他可以断定——玲珑是有意吓唬天真,以此取乐。
真是一只个性顽劣的虎。
“义父的意思是,玲珑是明知故犯?”凤伶俐听得有些无奈,“如此说来,它的确是有些恶劣了,义母虽然有胆识,终究是个女子。对上这样的庞然大物,难免是要受到些惊吓的,义父要惩罚玲珑也无可厚非,但……一定要罚它吃素吗?”
“不然呢?不罚它吃素,莫非还要体罚?体罚可是没什么意思的,又伤身又不一定长记性,别忘了,它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性子,因此,要罚它,就要让它难忘,看它下次还敢不敢再犯。”
“义父打算罚它吃素吃几天?它是老虎,不是兔子,哪能一直不沾荤腥?”
“罚三天吧,全当是让它吃个教训。三日过后再给它提供正常的吃食。”
“是……”
……
众人从狩猎场回到了北昱皇宫之后,便各自回了住处。
淑兰殿内可谓是一片哭泣之声。
严淑妃的死讯在宫中传开,一时哗然。
楚皇后回到了凤仪宫之后,便迈着有些沉重的步伐,走到了藤椅之上坐下,吩咐贴身婢女秋柔下去给她泡上一杯桂花茶。
秋柔应了声是,便转身退下了。
而秋柔才离开了片刻,另有一名宫人上前来通报,怡长公主求见。
楚皇后道:“让她进来吧。”
宁子怡这时候来做什么,刚从狩猎场回来,就忙不迭来自己这儿,略一猜测,便觉得她来此的原因,多半与严淑妃的死有关。
眼见着一道杏黄色的人影踏入了门槛,楚皇后道:“子怡如此匆忙,似是有什么要紧事。”
宁子怡不语,瞥了一眼楚皇后左右两侧的宫女,这意味十分明显,让她们退出去。
“你们都退下。”
楚皇后将闲杂人等都遣退了,这才朝着宁子怡道:“让本宫猜猜,你此番过来,可是为了严淑妃一事?”
“我刚才去打听了一圈,听到的说法都是——严淑妃不慎被毒蛇给咬死,药石无医。这皇家的狩猎场之内哪来的毒蛇?这种不明来历的东西,不至于一出现就是五条,依我之见,这毒蛇出现得未免太过蹊跷,我便猜想着是谁携带进来的呢?莫非是颜天真?谁让她最晚从狩猎区内出来,谁知道她在里头磨蹭什么。”
楚皇后听着宁子怡这番话,并不解释。
让淑妃去放毒蛇的计划,她们并未告诉宁子怡。
害人之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且,以宁子怡的能耐,告诉她又能如何,她终究是帮不上什么忙的。
如今,严淑妃已然命丧黄泉,她与严妃淑谋划的事在这世间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那么……
宁子怡既然认为是颜天真,那就让她以为去吧。
“子怡你所想的,本宫也想到了。在狩猎进行到一半时,陛下的贴身侍卫司雨命人击鼓喊停,理由是狩猎区内现出数条毒蛇,为了众人的安危着想,只能让众人到狩猎区外等候,可众人都撤离了之后,陛下与颜天真以及淑妃却还不曾撤离,之后又传出了淑妃的死讯……”
楚皇后话说到这儿,宁子怡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瞪大了眼,“难道——果真是颜天真蓄意谋杀了淑妃,且这件事情皇兄也知道,却并不计较,反而选择了维护她?命人击鼓将众人引导狩猎区外,便是为了不让人观看淑妃的尸首,消灭蛛丝马迹?”
好几人留在狩猎区内,为何只有淑妃被毒蛇咬死。
且,又外加死了一个不知名的异国使臣。
那位不知名的使臣身上,插着箭羽。
外头的说法是——严淑妃与使臣发生了争执,一怒之下便射出了箭,而淑妃自己没有留意马蹄下的毒蛇,便也葬身蛇口,这也就解释了,为何她们二人的尸体在一处。
这样的说法……听着怎么就那么不真实呢。
至少在她眼里是这样的。
“一切都只是你我的推测罢了,咱们也没有证据指认颜天真就是凶手。再说了,如果真的如你推测的那样,陛下知道了此事,却选择了维护颜天真不对外说开,你又能有什么办法?你敢去跟陛下叫板不成?陛下会选择维护她一次,就会选择维护第二次第三次,这以后,她若是看谁不顺眼,意图谋杀……”
“皇兄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真是太不像皇兄了。自从颜天真来了这宫里之后,皇兄当真是变了不少,从前他不会这样毫无底线地维护一个女子,若真是如我推测的那样,他简直——昏庸!”
宁子怡说着,手握成拳,重重地捶打在桌子上。
“颜天真先拿淑妃下手,或许是对你我二人的一个警告,意图跟我们证明,她也是心狠手辣之人,不要随意招惹她,又或者,她已经在思虑着,下一个该下手的目标是谁了。”
“若真是如此,我们应该先下手为强。”
“子怡,本宫累了。”楚皇后以手支额,神色有些颓然,“本宫好歹也是这六宫之主,不是闲杂人等可以随意靠近的,颜天真对本宫也是有几分忌惮的,若是从今往后,本宫不再与她作对,她或许也就不会把主意打到本宫头上……”
“皇后娘娘这是要退缩了么!”宁子怡当即眉头一拧,不悦道,“当初说好了一同对付她,如今不过是死了一个严淑妃,皇后娘娘就打退堂鼓了?我竟不知你是如此胆怯的……”
“子怡,本宫只想坐稳六宫之主这个位置,其余的事情,本宫还真是不想再折腾了。”楚皇后伸手揉了揉眉心,道,“不如你也消停一些,暂且不要有任何动作了。”
“呵,消停?”宁子怡冷笑了一声,“我倒是想消停啊,若是这世界没有颜天真这一号人,我自然就消停了。皇后娘娘既然不愿意再与我谋划,那么我也不好强人所难,我是不会像您一样懦弱的,告辞。”
言罢,她重重冷哼一声,转身甩袖离开。
眼见着宁子怡的身影踏出了殿外,下一刻,贴身宫女秋柔也端着茶进来了。
“皇后娘娘,公主的心情似乎有些不好,看她的神色,莫非方才与娘娘起了争执?”
“争执倒是谈不上,只是她想与本宫再谋划谋划,如何除掉颜天真,本宫的回复是本宫累了,不想再陪着她折腾了,她以为本宫是被颜天真吓怕了,觉得本宫懦弱无能,自然气愤离去。”楚皇后端过了茶盏,轻抿了一口茶。
秋柔闻言,低笑了一声,“娘娘是觉得公主不够机灵,这才不想与她合谋的吧?”
“她与淑妃一样不灵光,与这样的人合作,去对付颜天真那样的聪明人,失败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但凡是公主与淑妃二人出招,何时成功过?一次也没能打击到颜天真。本宫算是明白了,这两人在颜天真的眼里,不过就是头脑简单的跳梁小丑。”
“这也难怪娘娘不想与公主谋划了,娘娘应该找个更聪明的人来办事。”
“本宫也是这么想的,至于公主,她依旧不会消停的,她想出什么招就随她去吧,没准她也能放出一个厉害的招呢?又或者,她也会去再找其他的帮手,本宫在她眼中就是懦弱的,这样也好,她以后出了什么难题,也不会来烦本宫。”
“娘娘英明。”
楚皇后端着茶盏,思忖了片刻,道:“或许,可以找太后娘娘说说此事,太后娘娘虽然不理后宫之事,但总该是关心陛下的,颜天真的存在若是不利于陛下,太后娘娘也该管了。”
楚皇后说到这儿,站起了身,“咱们去一趟清灵宫吧,去给太后娘娘请安。”
……
“气死我了……”
宁子怡带着贴身婢女行走在繁华热闹的帝都街道之上,回想起与楚皇后的那一番谈话,只觉得心里闷的很。
这皇后还真是……
背后出主意倒是挺会的,失败了两次就开始打退堂鼓,一点胆量也无。
真是怯懦怕事。
“子怡!”
蓦然身后响起一道清朗的男子声音,这声音并不算陌生,宁子怡回过了头,看见来人的那一瞬间,又转回头翻了个白眼。
身后那笑着朝她跑来的男子,可不正是楚皇后的亲弟。
自从上次的馅饼事件之后,这人对她献殷勤的次数愈发频繁了。
她不就是对他说了一句——
要我看上你,除非天上掉馅饼。
谁知道这话说完之后,会真的砸个馅饼在她头上。
可把楚皇后这弟弟给乐坏了,嚷嚷着是天赐良缘。
真是一个不正经的纨绔子弟。
这样的男子到了凤云渺跟前,显得无能又渺小。
宁子怡不愿去搭理他。
身后的男子追到了她身前,道:“子怡,你为何不理我?看你这神色,是不是心情不大好?谁惹你了,我帮你去教训他。”
“你帮我去教训她?”宁子怡脚下的步子一顿,终于抬眼看着来人,冷哼一声,“你的皇后姐姐都拿她没办法,不敢去招惹她,你又能帮我什么。”
“我姐姐都拿他没办法?呦呵,看来是个厉害的角色,哪来的混账东西,得罪了你,又得罪了我姐姐,我若是不去教训教训,都对不起你们二人。”
宁子怡懒得提颜天真的名字。
在男人的眼中,颜天真所代表的是——绝色美人,理应好好宠爱,不该伤害。
男人就是这样,见着绝色美女是必定不忍心下狠手的,心中难免生出怜香惜玉之情。
楚皇后这弟弟虽然对自己有意,却也没少做过拈花惹草的事,若是让他去教训颜天真,到了颜天真面前,颜天真冲他那么一笑,他没准就腿软了,说不定被颜天真怂恿几句,反过来对付自己,那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想到这儿,宁子怡道:“是陛下身边的红人,深得陛下的信赖,我与皇后都搞不垮她,更别说你了,你还是别瞎掺合,若是惹了麻烦,回头还得你姐姐给你收拾烂摊子。”
“如此说来,挺有身份的人物?”对面的男子思忖了片刻,笑道,“不怕,咱们不出面,雇别人出面,这帝都之上的大街小巷,打手流氓应有尽有,杀手……也是有的。”
“杀手有屁用,本公主又不是没买过。”宁子怡嘀咕了一声,“那么多人,还不是给她躲过去了,她身边是有高手的,雇杀手去对付她,浪费银子。”
“我的公主殿下,您找的是三流杀手吧?那么多人打他一个都打不过,可见这杀手没什么本事,你不能因为吃亏了一回,就觉得这天下间的杀手都是饭桶,多得是厉害的杀手,只是你不知晓而已。”
他说到这儿,笑了笑,“真正厉害的杀手,哪里需要一群人出马?一个就够了,一个就能办成事的,这才是真的有能耐的。”
“一个就能成事,那的确是有些能耐的,哪里有这样的人?”
“说了你或许还不太敢相信。妙衣坊隔壁的佳人阁,知道吧?”
“自然是知道,专卖胭脂水粉的,这一家是帝都有名的胭脂商铺,价格与妙衣坊差不多昂贵,富家子弟的聚集地,你忽然提起佳人阁做什么?”
“我带你去你就知道了,会有你想要找的人,那家伙开口要价可不低,不过对我们来说,应该不算什么。”
“那快点带我去看看!”
……
午间的日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梨花树树叶,在树下的白玉石桌上洒下斑驳的碎影。
桌旁,颜天真轻摇羽扇,惬意地坐着。
“我的眼神
有任性也有温柔
我的角色
是天使也是恶魔
我的天真
是诱惑也是拯救
我要你,当爱情的阶下囚……”
哼着轻快的旋律,只觉得这心情也颇为舒畅。
严淑妃的事,在宫中可谓造成了不小的轰动,不过,任仙乐宫外将此事议论什么样,都与她颜天真没有半文钱关系。
对了,在回宫的路上,云渺似乎拐了个道,没有与众人一同回宫。
兴许是去教育白虎了?
那只大白虎被他养在宫外,也不知是怎么的闯入了狩猎场,还把她给吓着了,看云渺之前对大白虎的态度,似乎还挺严厉的。
云渺会处罚那只大家伙么?
颜天真心中不禁开始为白虎担忧。
虽然被那大家伙给吓着了,可她真不记仇。
听得懂人话,还能跟人握爪,真是虎界的一股清流,这么有灵性的虎,若是能与它处好关系……
以后出门可就拉风了,看谁不顺眼直接叫它咬上两口。
忽然有些理解云渺为何喜欢这种杀伤性大的动物了。
猫狗鸟兔固然可爱,却当真只是宠物而已,不似白虎,既能当宠物,又能当帮手,还能当保镖。
自从回了宫之后,她的脑海中,那只大白虎的模样一直挥之不去。
一只情绪丰富,面部神情演绎生动的虎。
会发呆,会生气,还会表达委屈。
在这样的庞然大物身上看到这些情绪,有一种反差萌。
“颜姑娘。”耳畔想起了喜鹊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扯回。
“颜姑娘喝杯茶吧。”
喜鹊走到了她的身前,递上了茶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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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颜天真接过了茶盏,问道:“如今外头是个什么情景,严淑妃与女使臣丧命的事儿,被议论成什么样了?”
“听到最多的说法,便是说她们二人两败俱伤,至于那五条毒蛇是如何混入狩猎区,这一点依旧是让人不解的,那位被射死的使臣来自东陵国,东陵国那些人虽然心中不畅快,却也不敢说什么。”
颜天真抿了一口茶,“猜到了。”
事情的发展,与她预料得差不多。
“东陵国人总不能去跟陛下讨公道的,陛下失了淑妃娘娘,他们的心中总该会平衡一些,淑妃娘娘的身份还高一些呢,东陵国那些人只能闭嘴了,他们大概是觉得心中不舒服,过两日便要离开了,还有香泽国以及戎国使臣,也快离开我们帝都了。”
颜天真喝茶的动作一顿。
四国交流会结束了,各国使臣们自然也不会多留,这眼见着好几国的人都要走了,南旭国会在何时离去呢。
云渺身为南旭国太子,总不能一直在北昱逗留着迟迟不离去。
颜天真垂下了眼。
她身上的毒,可真是麻烦呢。
宁子初分明是铁了心的不放她离开,解药在何处她也不晓得,若是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云渺,云渺会不会又做出易容夜闯皇宫的事儿?
很难说。
毕竟他之前为了盗窃火芝,弄了一身伤,几乎就去了半条命了。
他一向足智多谋,但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个道理她也是晓得的,小皇帝的头脑绝对不简单,手段也绝对不弱,南旭国的使臣就那么些个人,跟北昱杠上,完全没有优势,若是宁子初发起火来,将南旭国所有人扣为人质,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
在外人眼中,她颜天真是宁子初的人,云渺根本就没有立场能带她离开,若是强行带走,宁子初完全有理由发难。
四国之间虽然维持着友谊,可不能为了争抢一个女子而使得两国关系恶化,到了那些大臣们的眼里,她就真的成为红颜祸水了。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颜天真这会儿忽然发现自己还是挺有分量的。
她所认识的男子,有几个不是大人物呢。
值得烦恼的是,被大人物所看重,动不动就要牵扯到国家大事。
“颜姑娘似乎有些心事?”喜鹊的声音传入耳中,“若是颜姑娘觉得心情不好,我们陪着颜姑娘出宫去逛逛,每回颜姑娘心情不好的时候,出宫玩玩心情就愉悦了。”
颜天真听闻此话,笑道:“也好。”
每回颜姑娘心情不好的时候,出宫玩玩心情就愉悦了……喜鹊这话说的,还真是那么回事。
但前提是,宫外有凤云渺。
这次出宫去玩,怕是遇不上云渺了。
……
“颜姑娘,前面有你喜欢爱吃的糖人。”
“还有冰糖葫芦,糖炒栗子!”
“不远处就是千里香了,颜姑娘要不要进去坐坐?”
将喜鹊杜鹃二人的话听在耳中,颜天真笑道:“你们俩,还真是把我的喜好了解清楚了,不过我这回一点都不饿,也不是很有食欲呢。”
喜鹊道:“那不如去妙衣坊再看看衣服?”
“衣服太多了,没什么想添新衣的欲望。”
“那不如就去看看胭脂水粉吧?与颜姑娘出宫这么多次,颜姑娘也没去买过。与妙衣坊相邻的佳人阁,门庭若市,里头的东西很是不错,颜姑娘之前要的蔻丹也是这家买的呢。”
颜天真想了想,道:“也罢,就去看看吧。一直以来我都不是很热衷于打扮,平日里也只上淡淡的妆,还真没浓妆艳抹过,买些看得上眼的胭脂水粉回去多研究研究妆容,心情不爽的时候就把自己化成仙女。”
颜天真说着,轻摇羽扇,朝着前头不远处的‘佳人阁’走去。
说起这佳人阁,在帝都之内也是极为有名的胭脂水粉铺子,里头的东西价格昂贵,几乎能赶上妙衣坊。
同样是贵族的消费场所,不过,由于妙衣坊与皇家做生意,又有小皇帝背后撑腰,这名声自然会更大一些。
走近了佳人阁,颜天真第一次抬头认真地观赏起这个店铺。
三层楼之高,层层边角铺设的琉璃瓦在日光之下,染上耀眼的光芒,最边上的琉璃瓦还挂有银色的小铃,泛着半透明的光泽煞是好看。
“进去吧。”颜天真勾了勾唇角,领着身后的二人踏了进去。
颜天真自然不会知道,就在她踏入佳人阁的那一瞬间,已经有人将这事传上了三楼。
装潢华丽的卧房之内,焚香缭绕。紫檀木作梁,沉香木作桌。
有微风从半敞着纱窗之内灌入,拂过软榻上一道深紫色的身躯,吹得那人衣袖拂动。
“公子,说来也真巧,还不等您去接近她,她竟然自个上门来了。”软榻前站立着的一袭黑衣道。
软榻之上,紫衣男子开口,声线低缓优柔——
“确定是她么?”
“可以确定,虽说是蒙着面纱,可那女子身后跟着的两个婢女,咱们这店里有人认得出来,常常来买凤仙花汁的蔻丹,看着就脸熟了,能被那两人所跟着的,必定就是颜天真了。”
黑衣男子说到这儿,顿了顿,又道:“雇主说,这是个绝色的美人,虽然蒙着面纱看得不太真切,眉眼却是可以看清的,她那双凤眼确实好看,令人印象深刻,不是个美人就怪了。”
榻上的紫衣男子闻言,低笑了一声。
他的笑声在寂静的屋子内回荡,泛着圈圈涟漪,音色慵懒,却又无端的有几分诡异。
像是从幽冥地狱传来的笑声,有些诱人,却又十分危险,听着这样的笑声,会让人无端地生出几分危机感。
他止住了笑声,轻描淡写道:“绝色美人又如何?咱们的规矩里,可没有遇到美人就心慈手软这一条。”
“是,那依公子之见,何时动手?”
“我这佳人阁还要做生意,自然是不能在店里动手。拟定计划之前,我要先见见这位颜姑娘,你们寻个借口,把她带上来让我看看,传闻里她美若天仙,我倒要看看美成什么样。是否……能比得上我呢。”
……
“颜姑娘,这胭脂不错。您看看,喜欢水红的还是大红的?”
“颜姑娘,这口脂也还不错,桃粉的淡红的都挺适合你呢。”
颜天真瞥了一眼面前摆着的胭脂水粉,听着喜鹊杜鹃二人的介绍,眉眼间的兴趣不大浓烈,只轻描淡写道:“你们看喜欢什么就买什么吧,就算是我犒劳你们了。”
身为女子,自然没有几个是不爱胭脂水粉的。
化妆品,她也爱。
然而……
这些古代的化妆品,样式单调,种类不多,她并不是很热衷。
还是上辈子接触的那些化妆品好啊,各式各样,应有尽有,不同色号不同款式。
也都是过去式了,如今也就只能想想。
“这位姑娘,似乎对本店的这些东西不是很有兴致?看来姑娘是个眼光挑剔的人呐。”身后蓦然响起了一道笑声,“我这儿还有其他的好东西,不知姑娘有没有兴趣?”
颜天真闻言,转过了身。
身后站着的,是一名大概双十年华的清秀女子,与店铺之内其他丫鬟的打扮有所不同,穿着更为贵气一些,看上去即便不是掌柜级别的,也该是个管家。
颜天真笑道:“还有什么好东西,是你们没摆出来的吗?”
“不瞒姑娘你说,是我们店主研制的新品,不轻易拿来卖。”
颜天真听着这话,凤眸微眯,“不轻易拿来卖,你却要告诉我,是有什么打算呢?”
“自然是因为姑娘符合我们店主的要求。”对面的女子笑道,“新品的数量有限,店主说了,我们这铺子里从来不缺钱多的客人,因此,他也不想拿来竞价,这个新品,他只愿意卖给相貌极为上等的顾客,若是长相不符合要求,无缘购买。”
颜天真听闻这话,顿时笑出了声。
“你们卖东西还挑长相的呀?真是有意思,我此刻蒙着面纱,你又怎知我的长相就符合要求了?”
“看姑娘这双水灵灵的凤眼,身为女子的我,都很是羡慕,姑娘虽然蒙面,这眉眼之间的风采却是掩藏不住的,姑娘且看看我们这新品,你满不满意。”
对面那女子说着,抬起了双手,手中托着一个锦盒。
颜天真将那锦盒打了开,看清锦盒里的东西,有一瞬间的怔愣。
一个扁扁宽宽的长方形盒子。
这种盒子……
在上一世,看到这样的盒子,倘若是化妆工具的话,给人第一眼的猜测应该是——腮红或者眼影眉粉。
颜天真顿时来了兴致,拿起了那小盒,打开的那一瞬间,目光一亮。
十个小格,里头全是粉膏状的物体,十种不同的色彩。
珊瑚橘,玫瑰金,西瓜红……
“姑娘,我们这个新品,数量是十分有限的呢,淡一些的颜色,您可以擦在脸颊上,显得更加明艳动人,像这些金色橘色呢,可以擦在眼角处,显得更为诱人……”
“眼影盘,你们这儿居然有眼影盘。”颜天真蓦然抬头,“制作这个新品的人在哪?我想见见他,不知可不可以?”
这个时代的化妆师,若是能制作出这样的化妆工具,那可真是人才。
另有一个可能就是——
制作这个东西的人,跟自己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的。
那就最好不过了!
但她也不能高兴的太早。
毕竟这世间能工巧匠居多,难免有些人才会有奇思妙想,灵感这个东西,无论是哪个时代的人,都是具备的。
化妆品原本也不是什么高科技的产品,还不值得她大惊小怪。
“姑娘是想见我们的店主么。”颜天真对面的女子怔了怔,没有料到颜天真会这么快提出这个要求。
主子的命令是,设法带这个女子上去见他,给这女子展示一下新奇的东西,女子就没有几个不爱胭脂水粉的,能让这女子起了兴趣,再忽悠几句,带上楼就不难了。
可自己还没开始忽悠呢,这女子就提出要见店主。
或许是公子的这东西,真的引起她莫大的兴趣了吧。
也好,省事了。
但还是得装模作样一下。
“姑娘,请稍候片刻,我让人去问问店主此刻是否有空见你,若是有,便带您上去。”
她说着,随手招来了一名丫鬟,“你上楼去询问一下店主,有客人想见他,是否要相见?”
丫鬟应了一声是,便转身离开了,不多时就回来了。
“店主说他此刻有空,请这位姑娘上楼说话。”
颜天真听闻此话,唇角扬起。
她身旁的女子道:“既然如此,姑娘便随我上楼罢。”
颜天真应道:“好,有劳了。”
颜天真随着带路的女子上了三楼,走到了走廊的最后一间房,那领路的女子抬手轻轻推开了门,待颜天真迈入之后,只听身后“吱呀——”一声,门关上了。
一踏进房门,便有淡淡的清香拂过鼻尖,颜天真抬眸,望向前方几尺之外,轻纱珠帘后的那一抹身影。
隔着轻纱与珠帘,看得不大真切。
“姑娘,既已来了,便进来喝杯酒如何?”飘渺低柔的嗓音从那纱帘后响起。
颜天真听着这声音,微一挑眉。
男的?!
开胭脂水粉铺子的,还以为会是个姑娘呢,想不到是个男子。
男子就男子吧。
颜天真迈步走近那人,到了珠帘之前,白皙玉手自衣袖下伸出,将眼前的珠帘撩起——
轻风过窗而入,拂过榻边的轻纱飘扬,铺着深紫丝绸的地面上,有乌黑的青丝四散,半掩着男子的面容。
他身着深紫长袍,清瘦的腰身扎着同色腰带,宽大衣袖下的手指修长白皙,食指摩痧着酒杯的边缘,透出了几分慵懒。
颜天真的靠近,使得他抬起了头。
他抬头的那一瞬间,颜天真有些怔住了。
尤物。
妖媚。
他很好看,却没有阳刚之气,不是正常俊男的那种俊俏,而是——妖娆,邪魅。
从眉到眼,到唇,五官都很是精致,束起的发上,斜插着一枝红玉簪,有几缕青丝随意披散著垂在肩头。饱满的额头之下,是一双十分漂亮的月牙眸,眸光里头一片幽深,令人无法探知其中情绪。
他唇含淡笑,慵懒侧卧,由于他身躯瘦削,穿着宽大的衣袍显得有些单薄,领口微敞,露出莹白的锁骨,显得有些——诱人。
他斟酒的动作很慢,优雅却又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颜天真回过了神,心中不禁感叹一句,这年头的男人,有的相貌比女人还美。
云渺的脸庞,是一种雌雄莫辨的美,可他的眼神却清冷而锋利,举手投足之间,是一股优雅的贵气,那种身居高位的气息,显露无疑。
宁子初生得阴柔秀气,平日里的神情却冷酷得很,不苟言笑,气场强大,看一眼就觉得不好惹。
凤云渺与宁子初是极为罕见的美男,单论长相云渺还是更胜一筹的,不过小皇帝如今也不过才十七,没准以后会越长越好看。
此刻眼前的这个男子,绝对是她见过的,除了云渺之外最好看的一人。
眼前的这男子,真的是——
妖里妖气。
“姑娘站着干什么呢?坐吧。”男子开口,声线也十分好听,柔和得仿佛没有脾气。
颜天真也不与他客气,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开口道:“上来之前,还以为这佳人阁的店主会是个姑娘,此刻才知道,是一位公子。”
“不是只有女人才懂得打扮。”对面的男子说着,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转了个头,从身后摸出了一面贵妃镜,拿到了自己的眼前。
“我这相貌也不逊色女子啊,若是不添个妆容,岂不是浪费了这么好看的一张脸。”
他说着,再次轻抬右手,白皙指间握着一个眉笔,往自己的眉毛上描绘着。
颜天真:“……”
这位仁兄看上去比她还爱美。
“姑娘,听我手下的人说,你是个绝色的美人,不知我能否有荣幸瞧一瞧你的真容?若是我看了满意,便多送你几样新品。”
男子说着,放下了手中的镜子,转过了头,冲着颜天真轻扬嘴角,“我这眉毛画得好看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