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云渺的速度十分快,连马匹都不骑了,众人看到的便是一道如轻烟般的身影迅速掠过,只留下一道海蓝色的残影。
就在众人还未回过神来的时候,那道身影已经进入了狩猎区。
“方才那道身影,是南旭太子么?”
“不错,我看到他从榕树下起身冲进去了。”
“他为何如此急忙地冲进狩猎区内,真是奇了怪了,话说回来,似乎也没有瞧见北昱陛下的人影,想必是还没有出来。”
“不是说这狩猎场内有毒蛇,让我们在狩猎区外头稍作歇息么?”
众人正在议论着,一道高昂的男子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我们东陵有一位女使臣还未出来,一身白衣,个头娇小,诸位谁看见了?”
此话一出,有人接过话道:“我们淑妃娘娘也还没有出来。”
“颜姑娘似乎也还未出来。”
“奇怪了,不是说有毒蛇出没吗?他们还呆在里头做什么?”
这一头众人满怀疑问,狩猎场之内,白虎与颜天真依旧在对峙。
颜天真坐于地面之上,望着眼前的那头庞然大物,对上它琥珀色的眸子,一时之间也不敢随意动弹。
此刻,她想必已经进入了白虎的菜单选项,若是轻举妄动,惹恼这白虎,只怕它会毫不犹豫地攻击自己,反正逃也是逃不过的,不如就先这么耗下去吧……
望着眼前那硕大的虎头,颜天真面无表情,脑门后却有些冒冷汗。
我的个娘……
活了这么些年,生平还是头一次,与虎对视。
能不紧张就怪了……
白虎也并不急着攻击她,就那么盯着她看,毫无动作,反而让她心中有点毛毛的。
这白虎究竟想做什么?
莫不是在考虑从哪个部位先下手?
真是倒霉。
忽的,眼前的虎头凑近了一分——
颜天真也下意识往后缩了一分。
白虎依旧不恼,继续凑上前来。
颜天真双手支着地面,继续往后挪。
白虎又继续靠近,似乎乐此不疲。
颜天真见此,顿时有些无言。
这大白虎是成精了?怎么总觉得它的动作有点像是在逗人玩?
白虎的身后,宁子初与司风望着这一幕,一时也有些怔然。
司风举在半空中的手也顿住,原本是想要打晕宁子初的,这会儿却忘记了动作。
看这白虎的模样,似乎暂时是没有伤害颜天真的打算?
谁知道这大家伙此刻脑子里想的什么。
“天真,不要轻举妄动!”
宁子初朝着颜天真呼喊了一声,转过头,看见的便是司风顿在半空中的手。
“放肆!想对朕动手么?嫌自己命不够长?”
“陛下息怒,属下想说,趁此机会,陛下还是快些离……”
“少说废话,赶紧拿箭射它!趁着它背对着我们二人,赶紧射!”
宁子初朝着司风低吼一声,却见司风望着他的身后,神情有些呆滞。
宁子初转过了头,看见了便是——
颜天真身前的白虎,此刻正转过头,一双琥珀色的瞳孔盯在他与司风二人身上。
那双眼神未免太过冰凉锐利,如宁子初这样身居高位的人,几乎能看出那眼神中所包含的警告。
一只畜生,竟然会有这样的神情?
“陛下,就在您刚才说要拿箭去射它的时候,它转过头来了……”司风望着不远处的庞然大物,咽了一下口水,“属下怎么觉得……这只白虎听得懂我们的话?您说要偷袭它,它显然是听明白了,否则为何会转过头来……”
“这畜生,跟成了精似的。”宁子初咬牙切齿。
纵然此刻有兵器在手,似乎也奈何不了这只白虎。
活了十七年,第一次见到能用爪子将箭羽拍落的白虎……
一只畜生,为何能做出人一样的动作?
若它只是敏捷地避开袭击过去的利器,那倒还好,可它却是——
拿爪子去拍。
那般轻而易举的模样,这对想要伤害它的人而言,是一种挑衅。
真是一只不好对付的畜生。
白虎瞪了身后的二人一会儿,便又转过身继续看颜天真。
面对着情绪似是平静的白虎,颜天真试探般地起了身……
才起到一半,便见对面的白虎张开了血盆大口,朝她咆哮了一声!
颜天真瞬间腿软,又跌坐回去——
靠!
这大家伙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看它的模样,似乎并不是想吃人,却又不肯让她起身,就这么耗着?
若是真的这么耗下去……
也总比葬身虎口来得强。
这只大家伙太精明了些,想逃脱只怕是不容易,再加上它速度奇快,策马扬鞭都能轻易被它追赶上,光是用脚力又怎么能跑得过它?
且——
方才宁子初呼喊着要在它背后射箭,它竟转过了头去瞧。
它听得懂人话?
真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大白虎,你听得懂人话是么?”颜天真试图与它交流,此刻面部神情并不紧绷,反而冲它展露一抹笑颜,“你不想吃我的,对不对?那你放过我可好,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找啊。”
对面的大家伙依旧是瞪着一双虎眼,并没有多大的反应。
颜天真不禁开始思索着——
它究竟听不听得懂?
而就在下一刻,她的目光瞥见了白虎身后,宁子初正从马背上拿下弓箭,将箭羽搭在了弦上,瞄准了白虎的后背——
疾射而出!
箭羽划破气流,直朝着白虎的后背而来。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白虎的身躯朝着边上一跳,轻松地避开了那支箭羽——
利箭射了个空,擦着颜天真的胳膊而过,钉在了远处的一株树上。
宁子初面色铁青。
再看白虎,并未回头,依旧在颜天真身侧徘徊着,似乎觉得宁子初的偷袭对它而言不足挂齿,连看都不去看宁子初一眼。
“陛下,它太灵活了,咱们根本奈何不了它,它如今是根本不屑于搭理我们了。它似乎对颜姑娘感兴趣,既然它不急着伤害颜姑娘,那陛下也不必太过担忧,不如我们先回大营,多召集些人手过来。”
司风说到这儿,继续扯宁子初的胳膊,试图劝服宁子初与自己离开。
见识了这头白虎的厉害,只觉得多留片刻都是危险。
不远处,白虎又将头凑近了颜天真,怂着鼻子,在她身上嗅。
颜天真也不知它究竟想做什么,这样的情形之下,自然是随它去了。
白虎的鼻子,从她的头嗅到脸庞——
而就在下一刻,一道海蓝色的人影闯入颜天真的视线之中。
那是云渺。
凤云渺远远地便看见白虎往颜天真身上凑,颜天真跌坐在地上,神情无奈又有些无助。
他自然是想也不想地朝颜天真的方向冲了过去,脚下生风一般,速度极快。
颜天真眼见着凤云渺的身影逼近了,心中顿时一惊,连忙出声提醒——
“别过来!这白虎不好对付!”
云渺眼见着她身处陷境,便冲上前来,就一点儿都不考虑后果么?
他以为她身边的这一只,只是普通的虎么?
但凤云渺可不听颜天真的,身影一闪,便已经到了白虎身后!
不远处,宁子初与司风将凤云渺的动作看在眼中,顿时觉得有些意外。
这凤云渺竟如此莽撞,就那么直接冲到了白虎的身后?
亦或者是他太有自信,觉得自己可以克服这只白虎?
再说白虎,听见了身后人靠近的动静,却也不急着回头,依旧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看似不把即将接近它的人放在眼里。
它身后,凤云渺已经抬起了腿。
狠狠一脚,便踹向它!
它背对着凤云渺,一个干脆利落地避开,转身朝着来人一声咆哮!
“你吼什么吼!”凤云渺冲着它厉喝一声,“趴下!”
白虎这才看清了站在眼前的人,暴躁的情绪顿时收敛了起来,望着来人,神情似乎有些呆滞。
颜天真望着那张虎脸,只觉得白虎的模样像是——
发愣。
似乎看到了什么令它意外的东西一样,让它一时间没有回过神。
这只白虎的面部表情可真丰富……
不过话说回来,云渺的态度如此差劲,它竟然不暴走?
且……
云渺最后的那句话是——趴下。
那是一句如主人一般的命令。
而就在下一刻,令人惊奇的事发生了。
那只硕大的白虎在凤云渺锐利的注视之下,竟然真的耷拉下了脑袋,趴在了地上。
凤云渺走上前去,一脚踹向它的背——
这次白虎没躲开,任由凤云渺踹了。
颜天真有些瞠目结舌。
不远处,宁子初与司风也怔住了。
白虎对上凤云渺,竟是如此的乖巧听话,仿佛没有了脾气一般,任由凤云渺踹在它身上,也不给予回击,甚至躲都不躲。
宁子初最快回过神,几乎是一瞬间,便猜测到了一件事。
这只白虎与凤云渺的关系匪浅。
或者该说,这只白虎极有可能就是凤云渺所养。
“云渺你……”颜天真望着白虎与凤云渺之间的互动,总算是回过了神来。
到了此刻,她自然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只因,她的脑海中浮现了不久之前与凤云渺的一次对话——
“云渺,你为何一点都不喜欢小动物?你难道就没有什么很想养的东西?”
“我自然也有喜欢的动物,但,我不喜如此没有攻击性的,小猫小狗小兔……看起来太过弱小。”
“不喜欢毫无攻击性的动物,原来你喜欢凶残的?云渺,你该不会喜欢蛇吧?我可警告你喔,我不喜欢这种东西,养什么动物都好商量,但是不准养蛇!”
“那……虎呢?”
“老……老虎?”
“嗯。”
“果然是具备攻击性的庞然大物。你是已经养了,还是正打算养呢?”
“已经养了好些年了。”
已经养了好些年了……
他口中的那一只,不用多猜,就是此刻他身边的这一只了。
颜天真顿时松了一口气。
今日可真是有惊无险……
还好,这只白虎是云渺所养的那只,倘若不是,此刻云渺就不能这么雄赳赳气昂昂地踹它一脚。
是他养的,只要他的一句话,所有人都安全了。
幸好幸好。
还以为自个儿今日会葬身虎口了呢。
回想起之前逃命似的策马狂奔,为了躲避这只白虎的追赶,他们三人可谓是生死时速啊。
纵然速度再快,最终也是不敌这只白虎,被它咬伤了马儿,使得马儿再也无法承重,把她和宁子初摔了下来。
在地上打滚的那一刻,她便觉得自己今日是凶多吉少了。
之后又被白虎盯上了,眼见着白虎凑上前来,只觉得自个儿今日铁定要完蛋,若是能逃过这一劫,真该回去烧高香了。
“天真,还好么?”
身侧,海蓝色的人影落下了,凤云渺的双手扶住了她的双肩,将她从地上扶着站了起来,“是否让这只畜生给惊吓到了?”
“还好,没被吓尿。”颜天真站起了身,有些嗔怪地望了凤云渺一眼,“不过真是有些吓人啊,我还以为自个的小命都要呜呼哀哉了,所幸有惊无险,我就是觉得有些纳闷,这白虎为何不攻击我,反而像是在逗弄我。”
“今日的事,的确是它不对。”凤云渺说到这儿,瞥了一眼地上趴着的白虎,“不妨你也踹它几脚,借此发泄一番。”
“那还是算了吧,我可不想得罪它。”颜天真说到这儿,嘀咕了一声,尽量不让远处的宁子初听见——
“以后还要一同过日子的,可不能得罪得太彻底,省得它记仇。”
颜天真此话一出,当即让凤云渺笑出了声。
“它不敢记仇的,我让它不记仇,它便不能记仇。无论在何种情况下,它都是听我命令的。你方才被它吓得不轻,理应对它略施惩戒。”
“罢了,我这个人虽然记仇,但我只跟人计较,不跟动物计较,还是放过它吧。”
“既然天真都这么说了,那就依着你的意思,饶过它这一回。”
凤云渺说到这儿,两步走到了白虎的身侧,直接在它的虎背上坐了下来。
白虎十分安静的趴在地上,任由凤云渺坐在自己身上,它连头也耷拉在地面之上了,闭着双眼,一副老实样儿。
上一刻还意气风发得像个恶霸,这一刻却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似的。
颜天真觉得有些好笑,“云渺,你将它带来狩猎场,为何不提前说一声,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呀。”
“此事我当真不知。它是擅自过来的,并未经过我的允许,更不是我带进来的。”凤云渺说到这儿,望向了不远处依旧站着的宁子初二人,扬声道,“本宫的白虎惊扰了北昱陛下,真是有些惭愧。”
如今已经被他们看在眼中,自然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原来这畜生是你养的。”宁子初望着凤云渺,神色冷然,“南旭太子让这白虎闯入狩猎区内,意欲何为?”
“并非是本宫让它进来的。”凤云渺不咸不淡道,“这白虎原本是被本宫安排在宫外的一处庭院之内,而本宫在陛下的皇宫之中住了几日,都并未出宫去探望它,兴许它是觉得孤独了,便自个离开了园子去玩,今日会出现在这狩猎场内,谁也没有想到。”
“你这白虎险些伤到了朕。”宁子初依旧绷着一张脸,“朕是不是该向你讨个说法?”
“陛下想要讨怎样的说法?”相较于宁子初的愤怒,凤云渺倒是云淡风轻,“我这白虎机灵得很,极具灵性,不会随便伤人,陛下说险些被它伤了,显然是夸张,它最是喜欢吓唬人,但,未经我的允许,不会吃人。”
“笑话。”宁子初沉着一张脸,“虎不伤人,这样的说法,你让朕如何相信?”
“请陛下别拿一般蠢虎的标准,来衡量本宫的这只灵虎。”凤云渺斜睨了一眼宁子初,从虎背上起了身,低头望着趴在脚边的白虎,慢条斯理道,“玲珑,去与北昱陛下握手言和。”
颜天真:“……”
宁子初:“……”
人与虎,握手……言和?
白虎并未有所动静,只是抬头望着凤云渺。
凤云渺俯下了身,揪住它的耳朵,“你险些惹了麻烦,这会儿还敢耍脾气了是不是?让你握手你就去!再敢闯祸,接下来这一个月你就吃菜吧。”
凤云渺话音落下,再次抬腿朝白虎踢了一脚,“快去!”
白虎不满地发出了呜呜声,似是从鼻子里发出来的声音,有些生闷气的模样,却又不敢发作着,便只能迈出了步子,缓慢地走向了不远处的宁子初。
宁子初身侧,司风望着那硕大的白虎步步靠近,有些头皮发麻。
“陛下,它……”
回想起这只白虎的厉害,只怕它兽性上来了会伤人。
宁子初脸上倒是无甚表情,只淡淡道:“不必忧心,侍卫们来了。”
司风闻言,连忙抬头朝着大营的方向看去,果真看见约莫几十名侍卫策着马,如潮水般黑压压地涌了上来。
想想也是,今日这只庞然大物闯入狩猎区,必定是会惊动守卫的,皇家狩猎区外围设有围栏,又有人看管着,目的就是为了防范不明来历的猎物进入狩
猎区内。
一旦进入了,守卫便会奔走相告,惊动了更多的人,众人听到消息之后,便都会涌进来了。
尤其此刻宁子初还在狩猎区内,侍卫们自然都着急。
一众侍卫赶来时,看见的便是一只硕大的白虎,迈着步子正走向他们的陛下。
“白虎就在那!”
“陛下有危险!”
“弓箭手准备。”侍卫当中为首的一人发号施令,侍卫们便从背后背着的箭囊中取出了箭羽,搭在弦上,动作整齐一致,只等一声令下,便要朝着那白虎射箭。
不远处,宁子初将侍卫们的动作看在眼中,朝着身边的司风道:“让他们不要有所动作,凤云渺既然在场,就绝不会让他的白虎闯祸,可若是白虎被人惹恼,难免发起兽性。能不招惹就不招惹,没有朕的允许,谁也不可射箭。”
“是。”司风应了一声,转头朝一众侍卫喊道——
“陛下有令,不得射箭!”
众侍卫闻言,面面相觑。
眼见着那白虎已经逼近了陛下,陛下竟还不让他们放箭?
而下一刻,令所有人惊诧的事便发生了——
只见那白虎缓慢地走到了宁子初身前,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终究是别开了头,却朝他伸出了一只虎爪。
宁子初:“……”
为何看这白虎的表现,像是在嫌弃他?
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还真就按照凤云渺的意思伸出了爪,要与他握手言和。
早知这白虎机灵,却没想到它有如此多的情绪。
伸出爪子又扭开了脸,谁也能看出它有多勉强。
颜天真望着这样的一幕,却是觉得有些好笑。
这百兽之王,性格竟然这么……傲娇。
一边不得不听着凤云渺的话,一边又要耍着自己的脾气,看它此刻的表现,那意思分明是——
本王听从主人的意思,跟你握个手,但本王看你并不顺眼,不想与你对视。
众侍卫回过神后,便议论了开。
“看这白虎的态度,倒并不像是会伤害陛下。”
“看上去还挺安分的,不似寻常的老虎,见人就想扑。”
“看这白虎的动作,它向陛下伸出了手,所要表达的是什么,莫非是要——握手表示友好?”
“真是稀奇了。”
“从未见过虎朝人伸出手,一副等着对方来握的样子。”
再说宁子初,望着那只雪白的虎爪,便也试探般地伸出了手。
周围这么多人在,他不担忧自己此刻的安危。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宁子初白皙的手,握上了那只雪白的虎爪。
而就在握住的那一瞬间,白虎便迅速收回了爪子,从宁子初的手中抽离,迅速背过了身跑开。
宁子初眯了眯眼。
此刻,他可以很清晰地察觉到那只白虎的情绪——
嫌弃。
真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仿佛被自己碰了一下,就有多么不甘愿,它只不过是依照凤云渺的意思,与自己握手言和,一旦握上了,便等于是完成了任务。
于是它就可以毫不留恋地抽回爪子,远离自己。
还真是挺有个性。
宁子初望着前头那硕大的白影,目光之中,浮现些许思索。
如此聪明又通人性的家伙,还具备强大的攻击性,为何偏偏就是凤云渺的东西。
为何,他这一刻竟然开始羡慕凤云渺。
凤云渺一出生,便是集万千宠爱在一身。从小到大都是被人供奉着的,他所过之处,皆是称赞与景仰。
不似自己,皇位是靠手段得来的,是用阿姐的鲜血换来的。
凤云渺的人生,也算是一段奇事。
凤云渺虽然是南旭的太子,却与南旭国如今的天子,并非父子关系,而是伯侄关系,这样的情形,放眼泱泱大国,也算是极为少见的。
凤氏皇族,血脉单薄,男丁稀少。
南旭国如今的天子名唤凤临沧,是凤云渺的亲伯父,他父亲的二皇兄。
四十六七的年岁,却只得了三个女儿,膝下无一个皇子。
而这位陛下,继承的是凤云渺父亲的皇位。
说来,这又是一段奇事。
二十三年前,凤云渺的父亲凤青黎继任南旭国帝位,封后大典也在同日进行,所封的皇后是一位将门之女,名唤孟离芝,也是凤云渺的亲生母亲。
凤青黎这位国君,是南旭历史上,仅有的一个后宫只有一位皇后的君王。
也是在位临政时间最短的帝王。
登基大典一个月后,新帝于寝宫内无故暴毙,皇后于灵柩前服毒殉情。
众臣哀悼之后,也只能收拾心情,由左相为首的一众老臣,说服晋王凤临沧登基为帝。
原本看上去,也算是挺正常的现象。
君王暴毙,自然应该推举合适的候选人登基为帝。
可这件事情没过去一年,民间便有谣传,上一任帝后并未死亡,而是借着诈死远离了朝堂生活,去过无忧无虑闲云野鹤的日子。
为了放下江山这个重大的担子,他们选择了诈死这个方法,将这个担子,留给了他们那位有野心的兄弟来肩挑。
故而,南旭国如今的君主,皇位还真是人家有意让给他的,这皇位拿得倒是容易。
好在这位君主也算励精图治,是一位勤勉的君王。可惜他十年来,都膝下无子。
这的确是令人苦恼的一件事,帝王无子,太过怪异。
他在朝堂之上,与众人商议着该如何,得知那位隐居的先帝有一子,便亲自去宫外接了那孩子回宫,封为太子。
上一任帝王唯一的儿子,也是正统凤氏血脉,再加上那男孩小小年纪便聪慧睿智,文武双全,众臣皆十分满意,只盼着这孩子长大了,能与他的父亲一样优异。
凤云渺果然也不负众人的期望,成长成如今这样惊才绝艳,风姿卓绝。
十岁之前,他与前任帝后双亲过的是闲云野鹤的日子,那种脱离朝堂,不沾染尔虞我诈的生活,想必十分快乐。
十岁之后,他过的是宫廷生活,被权势富贵所包围,又没有兄弟与他争抢储君之位,从来只有他欺人,没有人敢欺他。
他未及弱冠之年便上过战场,似乎是为了抖一抖太子爷的威风,获得更多的威望,年少轻狂,便接连吞并周边小国,十日之内拿下六座城池,一时传为奇谈。
坊间传闻,那一次的战役浮尸千里。
虽然或多或少有些夸张的成分,但也足以表明,凤云渺曾经的杀伐之气有多么令人震撼。
近一年他倒是消停了不少,没听说他再与谁开打。
他本身便是一个传奇,关于他的那些事迹,在各大国茶楼酒肆早已被人说烂了,无怪乎他年纪轻轻就名扬四海,天下皆知。
麾下又有一名少年将军,百年难得一见的将才,被他收为义子,忠心耿耿,难以收买。
身边养着的白虎又是如此机灵通人性。
再加上——
颜天真看着他的眼神,竟然也是那般欢喜雀跃。
宁子初心中无端有火苗升起。
颜天真从来不曾对自己流露出那样的神情。
她对着凤云渺笑的时候,那笑容未免太过明媚,有些刺眼。
她当真只是为了拿到九龙图,才表现出对凤云渺的喜欢么?
她是否……已经真的对凤云渺生出了情意?
她一贯擅长伪装演戏,精明如他,此刻竟然分不出她对凤云渺所展示的喜爱之情,究竟是发自内心,还是刻意伪装的?
宁子初的心思百转千回,这一刻的情绪颇为复杂。
“陛下……”
耳畔想起了司风的声音。
宁子初的神识终于回笼。
就在方才那片刻的时间里,他竟然想了那么多东西。
他为何要羡慕凤云渺?
不,他不羡慕!
他也是九五至尊,只是运气不如凤云渺那么好罢了,他的运气差,使得他不曾经历过凤云渺所经历的生活环境。
他的人生,有太多太多的不如意。
凤云渺不过就是运气好,何必去羡慕他的运气!
想到这儿,宁子初转过了身,低喝一声,“回帐篷!”
众人见他忽然来了脾气,心中不禁开始思索原因。
陛下之前分明还好好的,为何这会儿忽然情绪就有些不对劲?
莫非是因为那只白虎?
是了,那只庞然大物该如何处理,它擅闯狩猎区,引起了慌乱,总不能就搁在那不处置。
于是乎,有人朝着宁子初发问——
“陛下,那只白虎该如何……”
“用不着你们管,总有人去管。”宁子初冷冷地留下了这么一句话,便一个翻身上马,策马离开。
他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陛下的心情似乎不太美丽。”颜天真望着宁子初策马离去的身影,此刻当着众多人的面,自然不能与凤云渺打情骂俏,便刻意站得远了些,冲着凤云渺客套道——
“多谢南旭太子方才及时出现,否则,小女子兴许就命丧虎口了。”
颜天真如此正儿八经地说着,自己都觉得有些想笑。
凤云渺望着她,目光之中浮现淡淡的笑意。
“颜姑娘不必客气,既然是本宫养的白虎,本宫自然是要负责任的,总不能任由它随意伤人。”
凤云渺此话,被众侍卫听在耳中,众人又是惊奇——
“这只白虎,竟是南旭太子所养?”
“太子殿下,它为何会出现在狩猎区之内?”
“它应该也是无心的,好在没有造成什么伤亡。”凤云渺淡淡地给出了解释,“方才你们也看见了,贵国陛下已经与白虎握手言和,你们陛下的意思也很是明显,不计较白虎擅闯狩猎区的事儿,你们还要同本宫计较么?”
凤云渺说着,冷眼扫了一眼众侍卫。
众侍卫不敢再多话,纷纷调转马头,朝着前方的帐篷策马而去。
“等等!”颜天真喊了一声,“你们这么多匹马,给我们留下两匹!你们看着谁跟谁共乘一匹,匀出两匹马给我和太子殿下呀!”
宁子初原来的那匹马被白虎给咬伤,他方才离开,骑的正是司风牵来的那一匹银鬃上悍马。
这么一来,她连匹马都没有。
而云渺也是直接一路奔进来的,并未策马。
颜天真身为宁子初身边的红人,讨两匹马自然是简单的事,很快,侍卫们便分出了两匹马给颜天真。
凤云渺朝着玲珑看了一眼,“回园子里去,下次再这么惹事,有你好看的。”
玲珑闻言,转了个身便跑来。
硕大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颜天真与凤云渺也上了马背,随着众人一同离开了狩猎场。
到了帐篷前,众人便都翻身下马,颜天真率先去了宁子初所在的帐篷。
方才当着宁子初的面与凤云渺互动,也不知这小皇帝心中会不会多想,还得解释一番才行。
毕竟严淑妃的事,全靠着他掩护,这会儿去跟他说几句好话也无可厚非,看他方才离开时心情不太好,也不知具体是出于什么原因。
到了宁子初休息的帐篷,被人拦了下来。
颜天真望着挡在眼前的护卫,道:“我要见陛下。”
“陛下正在里头休息……”
护卫的话才说到了一半,便听得帐篷里响起了宁子初的声音——
“让她进来。”
宁子初开了口,护卫便让开了身。
颜天真掀开了帐篷的布帘,踏了进去。
宁子初的帐篷之内较为宽敞,摆着软榻、方桌、椅子。方桌之上,瓜果茶点一样不少。
宁子初眼见着颜天真进来了,指了指桌前的小凳,“坐。”
他的神色毫无波澜,颜天真一时也不知他心里想的什么,便走到了他对面坐下。
“陛下似乎是心情不好?”
面对颜天真的问话,宁子初并不正面回答,反问道:“天真,你是对凤云渺动了真情么。”
宁子初说这话时,面色依旧是平静的,还伸手拿过了桌上的茶壶,慢条斯理地倒了两杯。
颜天真心道一句:他果真是起疑了。
而她在这个时刻自然不会承认,只道:“陛下多心了,从前我也执行过那么多任务,每一个被我当做目标的男子,我都能伪装出爱慕之情,否则如何取得信任?对面部表情的演绎,我相信少有人能达到我这样的层次。”
“是么。”宁子初脸上依旧没有多余的表情,抬眸望着颜天真,不紧不慢道,“那你也对朕伪装出一个爱慕的神情试试?”
颜天真:“……”
“怎么?对着凤云渺装得出来,对朕就装不出来了?”宁子初语气清凉。
“太熟悉的人反而不好办,会心虚。”颜天真顿了顿,道,“不如陛下指定一个目标,让我去试试,保证能骗过去。”
这一次轮到宁子初无言。
颜天真心中窃笑着,为了表示出自己的坦然,便又加了一句——
“与陛下您太过熟悉,做戏都怕做得不像,且,我也着实不太忍心欺骗陛下,陛下觉得我对南旭太子动了真情,可见我的表演太过逼真。那这样如何?不如换个人来表演,我看西宁陛下就不错,不如我去……”
“不准去!”宁子初轻叱了一声,下一刻,语气又放缓了些,“朕信你就是了,你能问心无愧就最好,千万别忘了,你从始至终都是朕身边的人,对待其他的人,只能做戏,万不可因戏生情。”
颜天真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知道了。”
这种时刻只能顺着小皇帝的意思,若是不慎把他给惹毛了,回头在杀害淑妃这件事上他不维护着自己,那可就麻烦了。
二人正说着话,忽听外头响起一阵的喧哗声。
“这是淑妃娘娘!怎么会这样……”
“还有她身边这位,似乎是东陵国的女使臣……”
“她们二人这是怎么了呀?”
听着外头响起的惊呼之声,颜天真便知,是侍卫把严淑妃与那不知名的女子尸体抬出去了,这才引发了一阵恐慌。
颜天真望向了宁子初,“陛下,外头……”
“不用你管。”宁子初不咸不淡道,“朕一言九鼎,说了要替你压下来,就是要替你压下来,你只需要记着,这事与你无关。”
“谢陛下恩典。”
接下来的时间里,宁子初便命人吩咐下去,回宫。
出了人命,大伙自然是没有再狩猎的兴致。
众人便整装,回了北昱皇宫。
凤云渺却没有随着众人一同回去,而是去了帝都城东的梅园。
“义父,此处离千里香很近,要不要给玲珑带几只烧鸡去?”凤伶俐自然知晓凤云渺是要去看玲珑,便提议给玲珑带些吃食。
“带什么烧鸡,带几打白菜,外带几筐莴笋,这几日就让它吃这个,别想着吃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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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借小皇帝的角度顺带写了一下云渺的传奇人生,因为我有一本几年前的老旧文,写的是云渺他爹妈,大结局成为帝后最终退隐,主要是因为俺几本书国家有串连,虽然都是独立的故事,但有些微妙的关系,都是同一个大陆上的。所以有了这样一个皇帝跟太子是伯侄的梗,为了照应旧文的逻辑哦~
推个文哈。
《猫爷驾到束手就寝》顾南西著:这是重生虐渣文?确切地说,这是腹黑女国师的宠猫日常,是北赢万妖之王的暖榻史。
国师大人对杏花说:“你身子真暖,以后,为我暖榻可好?”
后来,杏花幻成了一个貌美的男子:“阿娆,入春了,我……我难受。”
注:qq阅读又名《养喵成夫:国师,榻上来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