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决定(1 / 1)

濮阳绪醒来的时候,房内没有人,通过打开的窗户能看见一片很白的云,还有蓝天。

今天是个好天气。

房门被推开的声音很轻,为了不打搅他养病,这整个山庄内安静无人一般。

所以脚步声都被放大了,濮阳绪听见动静,却没有扭头去看。

来人除了随侍他的内侍官又或是随行向老御医,他不作其他之想。

可过了一会儿却没有动静,他只听见对方的呼吸声一定是在不远的距离。

床上的人一个侧头看过来的动作,一瞬,也许更短,沈汀年感觉自己的心有一丝震颤,但是对方目光很平静,深邃如墨的眸子,没有波澜,倒叫她心生退意,或许他一点也不希望她来。

“咳咳……”

沈汀年后退的动作一下子顿住了,瞪大眼睛看着他苍白的脸色袭上一抹晕色。

濮阳绪咳完,疲惫的闭上眼,又睁开,却发现——不是在做梦。

沈汀年正要开口说什么,向老御医从门外进来了,他一见到沈汀年先是一惊,继而喜上眉头,“贵妃娘娘?你总算来了……”

总算……是啊,都整整过去了四个月!

像是终于从看见真人的不知所措中醒过来,沈汀年加快了脚步到床前,心里是又涨又酸又涩。

又重复闭眼,再睁开眼的濮阳绪看着她,面色依旧平静,眼里却多了很多很多情绪,沈汀年来之前想过很多很多话——

在虞司药终于告诉她皇上就在云蒙山的时候,她惊呆了。

“你应该也快猜到了吧,信鸽飞出去并没有隔太久就返回了京城。”沈汀年寄了那么多信,也不单是为了排解相思之情。

“还有,锁桥和月朱的一场矛盾暴露了林墨的新的身份,你派阿云她们去查了,化名沈余的林墨是与皇上同一日从太医局卖药所离开的,他的行踪更使得你很笃定,皇上本人没有去西北境前线。”

本来皇上御驾亲征的目的就是要稳固军心,给西北线上的将士们鼓舞士气,他们谁也没有见过皇上,出现的到底是谁,没有人会真的关心,他们要的是那份来自圣上的关怀,是要在君上面前建立功业……事实上也是如此。

西北捷报连连,朝堂欢欣鼓舞。更是传出了皇上所行之处,如春照大地,百花争艳,各路英雄豪杰奔赴前线,一展所长,打得北戎节节败退。

积蓄多年的大周国,一伸爪子就告诉所有人,不要招惹醒着的雄狮。四个月时间不仅收复失地,还将版图往西边扩了两座城池。

“我们也不指望能瞒你多久。”虞司药说道最后笑了一下,只是笑容复杂到沈汀年都不懂她究竟是开心居多,还是怅然无奈,“这算我给你的生辰礼物吧,你若是想去云蒙山,我会替你守好燕熙堂。”

沈汀年一挨近床沿,顾不得后面向老御医还在不在,就扑在濮阳绪身上,她积攒了太多的话却一句话也说不出了,早已乱了序,都不知道该先说哪句。

“绪哥哥……你不要生气。”沈汀年摸索着握住他的手,脸贴着他脖颈,眼泪断了线一样涌出来,她根本克制不住,“是我,真的受不了了,才求了她们的。”

她知道自己一哭,濮阳绪就是再生气也会消解掉,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舍不得她哭,她知道。

“我太想你……”沈汀年还在一个劲流眼泪,濮阳绪叹了口气,低下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低声道:“别哭了,再哭,我都心疼的发病了。”

沈汀年忙抽了抽鼻子想憋回去不哭了,但是眼睛一看见他的脸,立马又是吧嗒吧嗒的掉眼泪——四个月没见,他怎么瘦了这么多。

他本来是劝着人不要哭的,可开口就戳中沈汀年心窝,疼的见血,她抱紧他的脖子,无声的哭。

濮阳绪见她这样,有点束手无策了,要知道沈汀年这一抽一哭的弧度,震得他胸口都疼,更别提心里难受了。

“年年,不要哭了……”濮阳绪一边哄她,抱着她,拿手一遍遍的揉着她的头,一手拍着她的背。

人在哭的时候真的不能劝,越劝越哭。

好半天沈汀年才哭累了软趴在他怀里,眼睛已经红仲的睁开就疼,她闭着眼,时不时小声的抽噎一下,呼吸也很粗声,整个房间里就只有她的呼吸和抽噎声,俩人靠着,心思没由来地糅软惆怅,但到底因相见而不再担心受怕,不再恐慌无助。

“绪哥哥,其实大多数人活着也就是这几十年,有限又短暂,过一天少一天,因为和你,我更加珍惜每一天,和你在一起的……”沈汀年嗓音沙哑了,没有他在的日子,过的行尸走肉一样,她说着又一些哽咽了,每一刻每一天,搁在年少时她看见这样的话本都会嫌弃矫情,设身处地才知,事实上远比话本里写的更矫情。

“谁知道,我会不会才是先走的那个——唔!”

濮阳绪捂住了她的嘴,他就这么草率而任性,把她语重心长的、绞尽脑汁的劝话扼制住了。

“再敢乱说话,我打你——”

他说打是真的会打,沈汀年被他放开之后语塞而气恼,一咕噜爬起来,又威胁她!

刚想翻身芐去就听见濮阳绪闷亨了一声,吓得她又僵立住了,急切的看着他,“哪里疼吗?”

濮阳绪清了清嗓子,含糊道:“倒也不是疼——”

“是我刚压到你胸口了?一定是,我马上去把向老御医喊进来。”

沈汀年飞快的整理下皱皱巴巴的衣服,懊恼自己情难自禁怎么就忘了现在的濮阳绪跟豆腐块一样,碰不得压不得,她胡乱的想着,没留神背后的人突然起了身,等察觉一个温热的身体贴上来,她愣了下,还不及回头,就重新被他掳回了广木上,把她刚整理好的衣服扯得乱七八糟,压着她的力气也不重,却夹杂着不容拒绝的霸道气势。

沈汀年是真的懵了一下:“你!”

后面的话就被堵了,沈汀年睁大眼睛看着咫尺的那双眼睛,如漩涡吸人心魄,还没看清就魂飞魄散了……温软的唇舌,带着熟悉的致命的气息……他的吻总是吙热而销魂。

一吻接一吻……沈汀年到后面整个人已经软绵绵靠在濮阳绪的怀里,“唔……绪哥哥,静养……不能……”来时她可记得虞司药说过,濮阳绪是发作在心腑,往后都要注意情绪不宜暴怒,尤其现在这段时间更要静心静养。

有时候,用语言形容心情虽然很直接,然而有声的言语永远比不上无言的,因为苍白,因为无力,因为绝望——都不是语言能表达的。

这个无言,也是指肢体语言,它不一样,它是有力的,触动人的。

沈汀年从濮阳绪的动作里感受到了满满的爱,和疼,他疼,她因为他疼,更疼。再度闭上眼时,沈汀年的眼眶已经热了,她已经不会去想——你我相爱究竟能有多久?她看到过,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也看到过,一万年太长,只争朝夕。

他们再也不用考虑这个问题,因为每日都是倒数,别人是往期限上加日子,他们是减日子……余生一日一日的减。

停战时已是月黑风高,沈汀年狼吞虎咽的吃着一碗面,昨晚赶了一晚上的路,秘密出宫,又风驰电掣的,一整日的没吃东西,身后是濮阳绪修长的大手用厚实的干布巾裹着她的头发在绞。

她时不时哼一声,濮阳绪的动作立马就又放轻一点,哪怕如此,还是扯得她头皮这儿疼一下哪儿疼一下,他也知道扯到她了,还会贴心的用手心揉一揉。

在又一次情不自禁的轻颤之后,沈汀年扭头瞪他:“绞头发还包括摸颈、捏耳朵?”

“朕总不能白伺候你。”濮阳绪不轻不淡的回答。

他这意思……好吧,沈汀年无法辩驳,可是,头发这是要干了,她澡却要白洗了,“怎么那么慢,差不多干就可以了。我都被你莫出汗了……”

主要还是一碗热汤面吃的,虽然就一件单衣还是有些汗湿了,躁热。

身后的人没有回应,沈汀年侧身,正好迎上濮阳绪的脸——深黑的眼眸异常炽热。

沈汀年吞了吞口水,把碗往广木边桌几托盘上一丢,扑腾着要爬下广木,然才动了几下就被人抓住了脚踝。

“地上脏。”

“没、没事,我等会再去洗脚……”

“头发没干,继续绞一下。”

沈汀年用力的抽脚,诚恳的拒绝:“不,不,真的不用了,身体受不了。”

说完,沈汀年窘的浑身冒烟,却见濮阳绪眼里一片笑意,她呆了一下,恶从胆边生:“你以为我真怕么,我告诉你,我是你怕身体受不了逞强什么的……”牙齿咬着下唇。

男人总要面子,尤其这方面更是触犯不得。

濮阳绪先是怔楞了下,然后眯了眯眸,他站起身,伸了下腰:“挑衅者,杀无赦。”

“……”沈汀年在他凑近时惊叫起来,然后整个人都被他掀翻了,“啊啊,我投降……”

“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