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分离(1 / 1)

大军顺利离京,不仅整个京城突然有些空旷,皇城内外都少了那份人气儿,宫里就更莫提了,好在天热起来了,众人也不爱在外头活动,稍一走动就出一身汗。

皇上的寿宴也理所当然的没有办了,连端午节、天贶节……都是普普通通的过掉了,为了前线军需,国库正是被考验的时候,宫里首当其冲的开始节省开支,因为谁也不能笃定这一场仗打多久。

皇上离宫之后,沈汀年过的比怀双胞胎那段日子还无聊,每天喜欢写写信,都是关于湛哥儿和双胞胎的点点滴滴,有时候一天或许就一两件琐事,比如,今天小公主甜甜开始尖叫了,小皇子夏夏却闷不吭声,比如湛哥儿诵诗越来越顺……

每一封都是写完就让人送出去寄,为了保持和皇上的通信往来,勤政殿收拾了一处地方养了一批信鸽,只是这间地方的鸽子总是载着信出去,过了几日却空着飞回来。

没有回信。

沈汀年开始频频的陷入回忆,有时候吃着饭,就想起来怀湛哥儿的时候,她特喜欢吃刺激胃口的东西,但是常常是尝了口味道就被濮阳绪制止,怕她吃坏了肚子,偏那些东西她看着就特别馋嘴,自己不能吃就拾掇他吃掉,嘴上还说看着他吃就当自己吃了。

濮阳绪的口味同她并不太相同,肠胃也同人一样矜贵,吃了就不舒服,沈汀年自然不舍得闹腾他了,只是那段日子濮阳绪不舒服的时候吃的尤其清淡,不吃油腻的,辣的,连酒都暂时不能碰,于是,用膳时,一个面前摆着清菜寡汤,颜色惨淡,一个各类肉食浓墨重彩,非常丰盛。

有时候沈汀年吃的满嘴油,看着濮阳绪不失优雅的一口又一口舀汤喝粥,她回味着嘴里的滋味,顿觉两人在一块对比太美,无法正视。

这种天壤之别,渐渐接受了就好了。

然而今年自己吃饭非常挑食的湛哥儿常常会抱着自己的小碗,看着大快朵颐的沈汀年,又瞅着吃得不多的濮阳绪,就把自己的煮的又烂又碎的菜送给濮阳绪吃,且在过程中可怜兮兮的偷看沈汀年表情。

这小家伙总以为自己爹是因为沈汀年不给他吃的缘故才吃的清淡的,被冤枉的沈汀年解释了好多次都没能成功化解这种误会。

有一回沈汀年听见小公主哭闹就提前离开了,湛哥儿抱着自己的碗献宝一样送到濮阳绪面前,小声嘘嘘道:“爹,吃肉,好吃!”

“好吃?肉为什么好吃呢?”濮阳绪挑着自己碗里的清菜,看着湛哥儿笑的很高兴,果然是好儿子晓得心疼爹了。

为什么好吃?三岁的湛哥儿窘迫了,因为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怎么也答不上来,如此濮阳绪就好接过他碗里的勺子把菜喂进他嘴里,“好吃就是你喜欢吃,想多吃,对不对?”

“对!”

“那就多吃。”

等碗底都见空了,小家伙吃得小肚子滚圆。

回到饭桌上的沈汀年,笑他,“你连儿子都忽悠。”

濮阳绪起身,无比认真的说,“我在教他分清喜恶。”

“他那么喜欢吃肉会不会不太好?”沈汀年略担心,湛哥儿胖胖的,比起其他同龄人依旧是占据体重优势。

“一般小时候爱吃肉,大了就不会。”

“……”

沈汀年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这么多歪理,教导孩子这方面总跟沈汀年唱反调,有时候又特别的孩子气,比方说跟湛哥儿比谁先睡,父子俩可以在床上玩一个多时辰,又比如逗小公主甜甜就更来劲了,还是三四个月大就开始教她喊爹,脾气大的甜甜听不乐意总爱冲他放屁,回回把沈汀年笑的肚子疼……可到了晚上一旦孩子有动静,最先起身的都是睡不够觉的他。

每每都是晚上任劳任怨的哄女儿,白天苦兮兮的赖着她身上说困死了,沈汀年叫他不要晚上睡在燕熙堂,他又不肯……甘心乐意吃得苦,就不叫苦,是甜蜜的负担。如今这份小负担卸下来了,会走路的双胞胎一个闹,一个懒,但都出奇的好教养。

说起公主皇子们的教养,需得提下宫里的内廷教育,大体上分了三种,一种中官的内书堂,教导的是一批从小就收入宫中的中官,除了教宫规还会有大学士讲课,就同外边的私塾学堂一样,学出的中官会根据才学分配到不同的地方,比方说现今的大中官钱田,他就是走的这个路子,因学识斐然才胜任司礼监,最后得到侍奉御前的机会,虽然现在年纪大了,但是同样有过非常不一般的年轻时期。

一种是宫女的女学,与后宫妃嫔们是一样的教导方式,由女史教学,还会有一些出身儒门大家的夫人来讲课,这些夫人大多有诰命在身,夫婿基本都是朝堂官员,教学的目的自然是‘读书明理’,其中许若闲就是很好的例子,但她还要更出色一些,是被当做下一任女官教养的。

沈汀年问过虞司药才晓得,许若闲若不是被抽调进燕熙堂,过几年她就是下一任司药,而且那日借着酒酣她还告诉沈汀年,本来现任的司药应该是她的朋友,准确说是她们共同的朋友——可因为沈汀年,朋友没了。

最后一种就是小公主小皇子这些小贵人们的宫学,是由翰林院的官员授课,课程也是非常的多,与国学国子监的学制是一致的,早课卯时是开始了,除了中途吃早膳休息半个时辰,到午时才下课,午饭之后还有两节大课,基本上每日都是申时末才放学。

总而言之,好好上学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但是随着皇上不在宫里而被放回尚书房的湛哥儿就像鱼儿入了水池,开始蹦跶起来,日日很欢快。

撇去晚上闹着要找爹之外。

“我也要走的远远的!”又是一天没找到爹而甩了狠话,气呼呼的睡着了。

“好在白天沈沉带得住他。”月朱送了沈沉送回去,把路上问沈沉这一天小太子做了什么的事情都给沈汀年禀告了一遍,“倒是没想到太子这么想皇上,两个月时间都瘦了好几斤……”

何止是湛哥儿瘦,沈汀年自己苦恼了一年的小肚子都开始平下去了,笑时两颊的肉膘都没了。

连会认人的双胞胎都不适应没有爹在的日子,小甜甜尤其反应严重,哭闹起来没有人会无条件惯着她了,哭多久都不见最宠她的人出现,着实伤心了好几日,孩子的伤心就表现在哭上,以前可能哭着就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或吃或睡,或要出去玩,而伤心的哭不一样,会扯着嗓子哭的脸到脖子都发红——别说母子连心的沈汀年受不住,一屋子的宫人们都心疼的红了眼圈。

“没瞧见小世子这两个月都不再欺负太子了吗?”锁桥端了药膳进来,为了给沈汀年补身子,是虞司药开的方子,每晚都要喝的药汤。

小世子到底大一岁,看太子整日找爹,就想起了自己找娘的日子,有种懵里懵懂的不开心,小孩子的情谊都是玩出来的,一起牵着手和一起打着架,他最近的确没有再特别的欺负太子了。

一碗药汤喝完,两人见沈汀年坐在床边走神,以为又是陷入了回忆之中,这两个月她们都习惯了她随时随地的这种——冥思苦想状态。

“锁桥。”

“嗯?”端着空碗要出去的锁桥立马回头,未料对上沈汀年有些捉狭的眼神。

“听说你最近去太医院很是频繁,”沈汀年是听她们底下聊天时知道的,“是不是看上了哪位年轻太医?还是医官?”

锁桥闻言立马瞪向一旁忙活着的月朱,她生气的有些突然,“月朱,谁叫你乱告状的!娘娘,你可别听她胡说,她……”

沈汀年微微眯眸,蹲在一大盆热水跟前一手还在舀热水一手倒入药水的月朱动作一僵,她没有抬头去看锁桥,还是认真的干着自己的事,伺候沈汀年泡脚。

“是本宫听了公主的乳母她们聊天,同月朱并没有关系。”沈汀年语气平平淡淡,但是她一开口,锁桥就立马跪下了请罪。

“奴婢知错,奴婢僭越了——”

月朱同她是一样身份大宫女,没有谁高谁低,她们私底下如何相处是一回事,但是在主子面前僭越身份却是不行的。

沈汀年盯着她的发顶,有一瞬的沉默,因为要照料双胞胎,怕人手不足,就留了四位乳母,不同于月朱锁桥她们这些小姑娘,乳母都是妇人身份,自然会聒噪一些妇人间的事情,也好聊天,也会建立关系,比如她们都很一致的喜欢月朱和小佑春,而对锁桥和许若闲会相对冷淡些,当然不是明面上表现的,而是私底下她们会更喜欢拉着月朱和小佑春说话,会偷偷给她们说哪个御前侍卫长得俊,哪个年轻太医可以勾搭……

常常把这两人逗的羞红了脸,但是对锁桥就不会,大概锁桥性子更直更暴,她们不敢,而对许若闲就是另一种,因为后者太寡言少语,偶尔回一两句就能把她们话题说死了,搞得她们的毫无谈兴。

“起来吧,不过是关心下你,若是有喜欢的人——”

“奴婢没有!”锁桥急了,可一抬头发现沈汀年神情越发的不对劲,就意识到问题,她否认的太急切了,心思电转,忙又找补道,“奴婢是去那边的医学听虞司药上课的……但是奴婢没有耽误事,都是去太医院拿药或是取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