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湛,奴婢给你哼歌儿,好不好?”许若闲一直搀扶着小佑春,好几次差点滑倒,都是她扶住了。
后头催着她们快走的黑衣人比他们老大粗鲁许多,也更不客气,又是呵斥又是推搡的。
这会儿听见许若闲哼着悠长的歌调,立马喊了一句:“闭嘴,你是想要吸引人都赶过来是吧!”
“小皇子要是哭闹起来,我们谁也走不了。”许若闲小小的人声音却比他还高,照明的夜明珠映照了她那张秀气的小脸,挨得近的小佑春看着她,突然就镇静了下来。
“我们不唱了,湛湛要睡觉了……”她用湛哥儿最喜欢的手法揉着他的脖颈,哄着他睡觉。
僵持了短短一瞬,队伍再度前行,善后的黑衣老大返回来,低声道:“还要走两刻钟时间,出去之后把孩子交给我们,你们俩的命我们就不收了。”
两刻钟根本不足以走出皇城,这条地道的出口还可能在皇宫范围内,但是他们说不需要她们,这就说明外头不需要担心会引起注意……许若闲飞快的思索着,绝对不可能把小皇子交给他们,但是这短短的两刻钟如何改变局面?
小佑春一个腿软差点又滑倒,她喘着气也不敢要求休息,只带着哭腔道:“我可以帮你们带小皇子的,不管你们去哪,我都要跟着他。”
“老大,别跟她们废话,等出去了,都打晕了丢林子里……”
“要我说我们就不该带她们下来,这条暗道没准以后还能用,现在是废了……”
“都闭嘴。”黑衣人老大冷冷的声音在暗道里回响,“谁再多话我割了他舌头喂狗。”
瞬即空气都僵固了。
两刻钟的时间非常的短,小佑春觉得自己都没有顺几口气,就听见闷闷的石板移动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来。
她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办,紧紧攥着她胳膊的许若闲已经用力捏了捏她。
可能是因为出口在即,她们两个人又小又没有威胁力还抱着孩子,一路又是气喘兮兮惊慌不定的表象,所以黑衣人老大在听见小佑春哎哟一声又滑了一脚时回身就扶了她一把。
就在他的手拽住了小佑春胳膊的一瞬间,有股冰凉的触感搭上他的手背,他本能的警觉到危险,可抬眼就只看见了许若闲,是她的手也伸了过来扶人。
“老大?”
其他两个负责断后的已经靠过来了,不明所以的看着突然就不走了的黑衣人老大。
前头开路的那一个举着夜明珠听见声音也回头看她们。
“什么药?还是毒?”
黑衣老大能感觉到整只手从指尖开始一点点麻痹,光线太暗,他根本看不见伤口,但很快整只胳膊都没了知觉,他另一只手反手抽出剑来,抵在许若闲的颈下,就一个动作做完,他已经察觉到他根本没有力气站立,下一瞬就向前倒,直接把小小的许若闲也带着一起摔倒在地上。
“老大?!”
“老大!”
“老大这——”
三个黑衣人一起围上来,合力才把黑衣人老大翻了个面扶起来,无论他们怎么摇晃怎么问话,连佩剑都握不住的黑衣人老大转了转眼珠,死死的盯向一旁的许若闲。
许若闲被他压得头晕眼花,暗暗在心里欢呼,成功了,这果然是保命的一根针。
她被调到小皇子身边的当天晚上,沈汀年就给了她一样东西,并告诉她,可以用来保命,但是希望她能努力的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虽然没有说是谁,但她们都知道,这根针保的是小皇子。
许若闲缓了一下神,才一个翻身站起来,“他暂时不会死,如果你们想要他保住性命,那么我们可以进行一次公平的交易——”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一刀宰了你!”
“老二!”
稍微暴躁些的老二被另外两个人拽住了,局面现在委实有些复杂。
就这个档口他们又听到一声短促的哨声,已经没有时间给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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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有不巧,沈汀年本来一炷香没有见乳母出来就会亲自去看下,可昨晚湛哥儿挨着她睡闹了几次,一早儿又起来梳洗,来了蘭棠宫这边,看着她们忙给不停,自己也跟着费神了,所以竟然没有第一时间警觉出事了。
还是太后问了句喂了奶湛哥儿是要睡觉了?怎么不见抱回来……一语惊醒她,也顾不得其他,就匆匆起身说了句去看看。
等她领着月朱等人进去,屋内无人,只有一个不省人事的乳母还倒在地上,她面色数变,又是犹疑又是惊悚,也有几分不可置信。
“娘娘!”月朱心头咯噔一下,一时也反应不过来为什么人全不在了。
“马上去垂拱殿找皇上,封琐皇城,这么短时间他们根本走不远……”
“还有,”沈汀年倒着跌靠在门框上,站都站不稳,人却超乎异常的冷静,“跟着皇子的暗卫现在都没有现身,一定是追上去了,时间紧迫,马上派人去把皇上养的猎犬牵来。”
人是悄无声息从蘭棠宫寝宫没的,走的自然是地下的道了。
是她的认知还停留在脂粉女人们的手段里,而从皇子诞生之后,斗争已经是男人们下场了,必然是从蘭棠宫改建开始,暗道就已经挖起来了。
“马上去把胡玉春叫进来——”
好几个吩咐接连不断,转瞬间沈汀年身边的人去飞速跑开了,只留她扶着门虚软的站起来,四下里打量着这个地方,试图寻找出异常的地方。
最先抵达的自然是就在外头的胡玉春,太后和宋禹,三人刚一出现,就瞧见沈汀年踉跄着奔过来,直冲向胡玉春:“是谁给你提过蘭棠宫?”
沈汀年抓着她的手,控制不住的用力,胡玉春面无人色的摇头,眼泪都吓得滚滚而落,“我……没有人说过啊,我就是听宫人闲聊过,正好你问就随口提了……”
“哪个宫的宫人?到底是谁最先提的,来人啊,”沈汀年这一嗓子直接把闻讯赶来的御前禁卫军统领束泰喊进来了,她放开胡玉春,对着他吩咐道,“带她去找,宫里所有的宫人都挨个找,然后再调集侍卫队进来蘭棠宫,就是把整个宫凿地三尺,本宫要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把人劫走的。”
“把《皇城宫殿衙署图》给本宫拿过来。”
这一瞬间,当场的所有人都觉得沈汀年冷静的不像人,又好像一眨眼就要炸开了。
尽管太后刚才看见沈汀年的侍女们全部面色难看,心里已经有了非常不好的预感,但是听到沈汀年的这番话,又眼见她这模样,证实了她的猜测,她努力的想要压住心口剧烈的疼痛,但是依然没人抗住——
“太后!”
“不好了,太后晕倒了——”
……
简直是乱上加乱,一场周岁宴还没开始就天翻地覆、地动山摇。
当洞口被找出来之后,蘭棠宫确实开始地动了,应当说在束泰准备领着人进暗道时,触动了下面早已做好的炸药机关,然后整个暗道就炸塌了。
沈汀年在这个剧烈晃动中站立不稳的一晃,还以为会跌倒,却被人从背后抱着揽进了怀里,根本不及说什么话,就带着她匆匆出了寝殿。
“年年!”
沈汀年到底是没撑住的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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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岁山,皇家粮仓。
“年年。”
一觉醒来的湛哥儿开始不停的喊年年,但是牢牢抱着她的小佑春没办法给他找来沈汀年,用尽了办法哄也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看着湛哥儿从茫然,急切,到哭出来。
简直是哭的她心都揪碎了,仓库另一边许若闲在给不省人事的黑衣人老大灌水,那个暴躁的黑衣人佬二本来是负责盯着许若闲的,这一听孩子哭了,立马跳了起来:“不许哭,快让他闭嘴……”
“呜哇——”湛哥儿应该是出生还没被人这样凶过,哭声都吓得堵回去了,憋得脸发红,眼泪大颗大颗的滚下来。
“佑春,把小皇子抱过来喂些水。”
许若闲知道软筋散的效力再灌进去一壶安神散,能保证这人睡到明天晚上,所以她们只要努力坚守住,在被找到之前护住小皇子,这场危机就能过去,她是如此的相信着!
可湛哥儿哭的厉害,喂水也不喝,在外头望风的老三老四齐齐跑了进来,异口同声说道:“不能再哭下去了!”
“可小孩子就是会哭的呀。”小佑春怕他们对湛哥儿不利,焦急的解释,“等会就好了……等会就又睡了!”
“给他喂糖丸吧。”一直不怎么说话的老四拿出了早就准备好了的糖丸,“吃下去就会睡了。”
“不行!”许若闲站起来把小佑春和湛哥儿护在身后,“再给我们一些时间,最多一盏茶时间……”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有说服力,许若闲转过身来就对这湛哥儿喊了一句:“年年!”
果然,湛哥儿立马止住了哭声,睁着泪汪汪的眼睛看向她,然后又扭过头去看旁边,左边,右边……他找来找去,很疑惑,很委屈,并没有找到。
眼看他嘴扁起来,小眉头都皱着,又要哭起来了,许若闲把他接过来抱着,嘴里对小佑春说,“把你身上带的饴糖用水化开,再端过来喂他喝。”
她说的饴糖可不是这群四个大汉准备的糖丸。
湛哥儿并没有吃过糖,除了乳母喂奶,和每三五日喂一回的羊奶,还有就是蛋羹,七八个月的时候,沈汀年开始就把新鲜的果蔬碾碎了喂他,一天喂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