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破解(1 / 1)

沈波的卷子和余生的卷子是同时传递的,也是为了大家能切确的对比做鉴定,于是,半个时辰不到,所有人看向沈波的目光都是非常的一言难尽。

年纪大的朝臣甚至开始回忆自己这么多年的从官生涯,然后很快得出了结论,这辈子就没见过字这么差能做官的。

先不提乡试,会试,就是你天纵之才,到了殿试的时候,一爪子看都看不懂的字,别说主考官,皇上能费心思看?

右谏议大夫方学士差点被这一手字晃的心神不宁,他这种书法大家最看不得差字,勉强看完之后飞快的递给旁边的人,甚至长出了一口气。

说句不好听的,沈波若不是熙贵妃的弟弟的话,他哪来的脸面下场春试的?

若是他知道自己所看的原卷是出自熙贵妃本人的手笔,或许就会有截然不同的想法吧。

濮阳绪一个人在最上头掌控全局,却成了唯一不知道内容的人,他揣度着,沈汀年应当很清楚自己的弟弟什么水平,若他看的是两份真实的原卷,主考官们择定的会元一定是余生,而沈波落选才合理,可为什么会反过来?

按照正常人的思维,只有可能是余生的试卷写了沈波的名,沈波的试卷写了余生的名,这就是历来科举舞弊最常见也是最难发现的替考现象,可余生的试卷是他自己的名,而且他也控告沈波盗取他的功名,那么就成了第二种情况,封卷之前余生的试卷就被有心人做了记号,然后在抄誊本阅卷的时候,直接把他的试卷记录成沈波的名字,然后在主考官改卷完毕,评选出会元之后,准备开封原卷核对之前,临摹了一份一模一样的余生原卷写上了沈波的名字。

这样一来,若是沈波知情,就一开始把自己的试卷写成余生的名字,若是他不知情,那么设局的人就多一步事情,要同时把沈波的原卷调换掉……这个过程会相对复杂一些,但要做到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只是难度之高,有三个关键点,一是主考官里有人认得余生并成功的誊抄到他的原卷,然后在誊抄一遍的过程中背诵下来,这个人得有十分过人的记忆力,二是在贡院考试之后封院阅卷的情况下,所有人都不得外出,他要神不知鬼不觉的调换两份原卷,三是临摹余生和沈波的原卷,这样功底的临摹能力,至少得有大周第一书法大师名头方学士的能力,因为难度最大的不是飞白体的余生,而是飞爪体的——沈波。

所以任何一个看完试卷的人都会否决了临摹余生和沈波试卷的可能性,继而断定不是调换试卷,而是第一种情况,替考。

“皇上,微臣相信大家看过试卷之后都明白了真相。”宫尚书在行列之外,语气笃定,如果看卷之前他是三分自信,那么现在已然是十分了。

濮阳绪搭着膝头的手有节奏性的点着,他表面淡定无比,实则不明就里,却非常有技巧性的反问:“宫尚书,得出了什么结论?”

“誊本与原卷内容是一致的,一篇文辞斐然,一篇普普通通,且字迹迥异有天壤之别,微臣以为余生并非是不知情被盗取功名,而是替考!”宫尚书说着转了脸去看沈波,“至于沈波知情与否,不能一言断之……”

“哎,怎么就不能判断了,我是真的不知情——”

“那为何余生的原卷写的是你的名字?你的试卷怎么写的是余生二字?”宫尚书是年纪大的老臣了,不太喜欢这种抢话的后辈,委实不敬老不尊贤。

“我怎么知道那个劳什子的余生为何写的我的名字?我的试卷写的是自己的名字!”沈波喊冤喊得理直气壮,“我要是知道就不会站在这里求皇上主持公道了,你们这一群人各各不是都很厉害吗,断个案都要冤枉人了?”

“沈波,好了,这里是朝堂上,虽然是专为登闻鼓之事开朝议事,但也不能没有规矩。”沈河终于开口了,他适时的站出来,再不为自家的人说话都有点演的过分明哲保身了,“请皇上容微臣直言其实。”

濮阳绪这会儿当然是听明白了,但有些不敢相信,沈汀年竟然能再造出两份原卷,余生的写上沈波的名字,沈波的写上余生的名字?

也就是说,他最先看到的原卷名字可能就是被调换了,现在被沈汀年换回来了!

濮阳绪摆了摆手,佯装些微不耐烦,“你说你的,把查阅试卷的记档呈上来朕看看。”

陈落在一旁听懂了暗示,立马下去接过礼部官员呈递的记档,又趁机把余生和沈波的试卷收起来一并放在托盘里,再端到皇上面前时,两份被众人翻来覆去对比观看的原卷已然铺开着。

濮阳绪拿起记档时余光瞥了几眼,与他先前看的真的是一模一样!

“微臣同沈波在放榜当日就调阅了他的原卷,才发现写着他名字的试卷却不是他自己考试所写。”沈河在看到试卷的瞬间就明白了沈汀年另做文章了,若是按原先的他调阅时所看的,余生是余生,沈波是沈波,那么盗取功名和贿赂主考官的嫌疑如何都洗不清,这不是说你喊冤喊得声音大喊得情真意切的问题,而是大家都相信事实,考卷不是你的名吧?杏榜头名写的是你吧?人家正主敲响了登闻鼓,这么大的冤情,你说你清清白白,死者都能气活了。

可现在情况翻转了,若余生的试卷不是他自己的名,主考官批卷后核对原卷是不会发现问题的,功名给到了沈波自然就不是沈波盗取了。

而沈波从一开始放榜就囔着搞错了,还主动去调阅了原卷,并找主考官说明事情,这也不是个主动舞弊的人会做的事情。

“微臣大胆推测设局陷害沈波的人,一开始就买通了余生替考,给了他一个沈波的名字,然后在杏榜揭开之后,又指使他敲登闻鼓把事情闹大。”沈河说的应该是现在所有人心里在猜测的那个方向,“要达到这样的局面,他们只需在收卷的时候替换掉沈波的原卷,换上一份上面写的是余生的名字试卷,改卷结束后没有人会去查一份落榜的卷子是什么样的笔迹什么样的内容——”

“而且这鸡爪一样的字根本不是我的,刚才我就想说了,这根本不是我的试卷!”沈波抢话是不分人的,连皇上都能被抢断,更何况沈河,他为了自证清白,还当场掏出了自己练笔大字的一沓宣纸,“我字写的非常好的。”

靠的近的人眯眼一瞅,呵了一声,就这,还是不够格当官的。

“微臣以为沈大人所言合理。”宫尚书第一个附议沈河的话。

这才是最合理的案情过程,沈河说完了,大部分的人都认同了。

只有那参与这件事情的少数人心里在骂爹,这叫什么事儿!若不是知道写出沈波的那份试卷的人已经处理掉了,他们都要怀疑对方从坟墓里爬出来了,若不然这样的飞爪体除了本人竟然还有人能模仿的出来?

并不怎么关心这个案件结果的方学士突然就得背上有些凉,他转过头四下里看看,却没有发现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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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皇上传召了沈小少爷去垂拱殿,现在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了……”锁桥进了门就先说了进展,然后看见沈汀年竟然在给月朱号脉,她显然早已经知道事情发展尽在预料。

表现的过于淡定了些。

而往常总爱跟她挤兑吵嘴的月朱脸色惨白的躺在软榻上,闭着眼额上都是汗,她看的心里咯噔一下,不过是半天没见怎么这幅鬼样子了,吓死个人。

锁桥嘴里叨叨道:“这是怎么了?不是给了半天假休息吗,怎么倒成这样子——”

月朱听见她声儿就皱眉,这会儿睁开眼,连说话都没力气儿,倒是有劲儿瞪了她一眼。

沈汀年收了手,锁桥忙递过去湿巾给她擦手,语气有些急:“没什么事吧?”

“不太好……”沈汀年声音沉沉的,向来机灵懂得察言观色的锁桥竟半点没有发现她是不是故意这样说,“锁桥,月朱这几日就交给你来照顾了。”

竟要人照顾的地步,那就是相当严重了,锁桥沉重的点了点头,“奴婢省的,晚上空了之后,奴婢搬到她那间屋里去……”

说完又立马哼了一声,“本来是别想我搬的,谁叫她就自己住一间房。”

闲说了几句,沈汀年已经写了一个方子,“这是一本古籍上的偏方,前些日子正好翻到了记下来了,锁桥,你派个人去太医院照着方子配齐药材,拿回来我要亲自看过了才给厨房去熬……”

“月朱,从吃了这个方子开始,你就要开始忌口了,年纪这般小如何就能体寒到如此严重。”

“娘娘,奴婢没有事……”月朱以前从来不注意自己体质的问题,所以也不晓得什么情况,突然就这般痛起来。

沈汀年把方子给了锁桥,神思莫名的看着她,“你和锁桥是我最信任的人,若是连你们都顾不好,我日日收敛,谨小慎微的躲在这方寸之间,有何意义?”

这话是说给她们两个人听的,也是对她们的承诺。

果然这话一说,两个人都乖乖的听话了。

“燕熙堂里事情会越来越多,所以你们也要花些心思给自己找些帮手,整个后宫,但凡你们相中,我都会给你们要来,像月朱提拔的小佑春就很不错。”

专心陪着湛哥儿玩的小佑春在一旁听的马上脸红了,她抬头看见月朱和锁桥都看过来了,羞赧的低下头往湛哥儿身后躲,小家伙以为她在同他玩,立马丢了手里的小玩意四肢着地的爬起来,‘咿呀咿呀——’还喊起了口号,别提多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