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生子(1 / 1)

濮阳绪是一路跑到燕熙堂的,后头的内侍官都追不上他,能看见尊贵又稳重的皇上大跨步奔跑,这个时间段在路上偶遇的宫人们大饱眼福。

自不必详说,消息就迅速传开了,慈安宫是挨得近的,太后得知沈汀年要生了很快就带着齐嬷嬷也往燕熙堂来了。

然后以坤宁宫为首的其他各宫,都派了人去探消息,只不过此刻的燕熙堂已经是比铁桶还有牢固,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

“什么意思,朕说要进去,你们拦着做什么……”

濮阳绪隔着一道院墙就被燕熙堂的宫女嬷嬷堵着了,领头的锁桥一点不怕他,梗着脖子道:“奴婢是奉了娘娘的命令,未时之后任何人不能进后院了。”

“你睁大眼睛看清楚,朕——”

“娘娘说了,特别是皇上,若是拦不住,奴婢等人就全部赶出宫去。”锁桥说着往濮阳绪后头一瞧,果然,太后也来了。

这位可是从未踏足过燕熙堂,实在是稀罕。

“母后,你……你怎么来了?”濮阳绪听见动静回头看见太后,也是一怔,问完又觉得自己问的不对,但这个时候太后也没有心思关注他,只蹙着眉望向里头。

“沈氏现在什么情况了?你如何堵在外头。”

“这……”濮阳绪已经急得出汗了,他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了,中午他过来时,沈汀年就早早的在午睡,后来他就去忙了,刚来传消息的是个外围的小黄门,说隐约瞧见燕熙堂里头宫女嬷嬷进进出出,又请了御医进去,这分明就是要生了。

眼看他是回答不出什么,太后就看向了锁桥,没等她再开口,后者就垂头恭顺的回答:“贵妃娘娘早上起来就察觉到了身子隐约有些不舒服,下午疼的厉害了,才察觉要生了……”

沈汀年低估了自己的耐疼能力,所以算起来她是早上就开始阵痛的,午睡后还起来兜了一圈,突然就剧烈疼起来,等人往广木上一躺,羊水突然间毫无预兆地就破了。

一切发生的就是这样的神奇。

这会儿外头等着的濮阳绪还搞不清状况,正要强行进去就听见了很是嘹亮的啼哭声。

孩子已经生出来了!

那一瞬间,所有人都停住了动作,直到下一波更加吵杂的声音宣扬开来。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是哥儿……”

“是皇子啊!”

濮阳绪从被让开的路进去时,整个人都有些反应不及的愣——这就是生出来了?亏他提前了好几个月就在焦虑,要是孩子不好生怎么办,要是卡住了生不出来……要是保大保小等等一系列的事情他都想了个遍。

几乎是下意识跟着濮阳绪往里头走的太后也是愣愣的,倒是比他先反应过来从来不苟言笑的脸绽出大大的笑容。

这笑容在看见被金黄色襁褓裹着的孩子愈发的真切,她顾不得体态的凑到抱着孩子的月朱跟前,刚想要伸手,孩子却被濮阳绪抢先一步捧着了。

“不是这样抱的——”

“要托着脑袋……”

濮阳绪听也不听她,一条胳膊伸的笔直,一只大手扶着,整个人僵硬的不行,一面还不忘往产房里头走。

床上虚弱的闭着眼的沈汀年额发还在滴着汗水,下唇被自己咬破了一个小口子,一点点的渗出血沫儿,三位产婆全都在她伸、下忙活着为她止血,进出的宫女端着热水一遍遍来回。

“皇上——这里头不能进啊。”负责守门的两位宫女没防备濮阳绪还会过来,毕竟皇子已经抱出产房了。

但是先前被拦了一回儿的濮阳绪已经被触了脾气了,这会儿他径直往里头迈,浑身气势便是谁敢拦要谁命。

内里除了浓重的血腥味再闻不见其他了,濮阳绪耳边是襁褓中孩子震天的哭声,以至于他在看见沈汀年的那瞬,对方是被哭声扰的不得不睁开眼,目光所及竟然是最想要看见的人,沈汀年欢喜的勾了勾唇,她想笑,却没有力气,眼底还泛着红,面色苍白,那种脆弱感是丁点不美的,可是濮阳绪心里想,再也没有人能比她更美了,她柔软的笑意,她虚弱的呼吸,她独自一个人承受了分娩的痛,连声痛呼叫喊声都不让他听见……这一切,教他不知不觉也红了眼眶。

“年年,辛苦了。”此刻千言万语也唯有这样一句,他说的并不大声,怕是沈汀年都没有听见,她是在太疼太累了,才一睁开又合眼沉沉地睡了过去了。

大抵濮阳绪出现的最大作用就是让她安心的陷入睡眠。

毕竟他要是再晚来一会儿,什么都不赶趟了。

孩子健健康康的出生,所有的事情就照着预备好的方向发展,这可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不仅后宫里的人,朝臣百官,就是普通老百姓听说了都会议论一两句,这大周朝总算是后继有人了。

太后在外头耐着性子等了老半天,濮阳绪人还是不出来,孩子扯着嗓子嗷嗷哭累了,他才不舍的给了乳母抱着出去喂奶。

总算等到了机会近距离看孩子的太后端着笑,给孩子喂奶的乳母是沈汀年挑的,先前应选的乳母里头最干净白净的妇人,面相圆润,颇有福气的样子,她性子也好,就是被一群人围观奶孩子也噙着温柔的笑。

刚出生的孩子闭着眼,皮肤也是红红的,小嘴使劲嘬着,两只手和两只脚都在扑腾……看的众人是各种笑。

“小皇子的头发好多啊。”

“又黑又浓呢。”

“鼻子也长得好。”

“脑袋也漂亮。”

锁桥和月朱一左一右的在乳母身边,一人一句,难得一致的和谐欢喜,脸上也都是挂着喜气洋洋的笑容。

“长得太像皇上小时候了。”

齐嬷嬷扶着太后出燕熙堂时,忍不住感叹,“老奴还记得皇上刚出生的样子,一晃眼,小皇子都出生了……”

“头发不像,绪儿头发可没有这么茂密。”太后一脸笑的摇头,“哀家的孙儿比他父皇还要强壮,你没瞧见那小拳头挥着……”

齐嬷嬷都想不起上一次太后这么高兴是什么时候了,听着她语气,都恨不得把孩子抱来亲自养,但也只是想想罢了,以沈汀年今日的做派,生孩子连皇上本人都拦在外院,可见一斑。

燕熙堂的宫侍们是真的不怕皇上吗?自然不是,她们很清楚,谁都要听皇上的,但是皇上本人听熙贵妃的,所以到底是沈汀年自己没有察觉到阵痛开始,还是故意隐瞒着,连午睡都装出来,叫所有人同皇上一样误以为这是个普通平常的日子?

若不是那盯梢的小黄门察觉到了燕熙堂内的氛围紧张,宫女们进出的神色有些异样,连忙报到皇上那,怕是孩子都生出来了,消息才要透出来。

齐嬷嬷对沈汀年,再度刮目相看。

燕熙堂并没有随着太后的离开而安静下来,反而越发的热闹,皇后亲自来道贺,带着一堆赏赐,自然没有见到沈汀年本人,胡玉春和王思秀也是结伴一起过来亲自道贺的,随后其他宫的贺礼也陆陆续续送来。

这一切都由待在燕熙堂没离开的皇上出面接收了,大喜的日子,喜庆话听着也不嫌多。

沈汀年什么也不知道,睡得安安稳稳,后半夜醒来被濮阳绪亲自扶着喂了汤水,他竟一直也没有离开,熟睡的孩子也在沈汀年身边。

她这会儿攒了些气力,把孩子抱在怀里细细的端详了好久,嘴角也一直上扬着,她小声的道:“他头发好多,又黑又密。”

“还有些卷。”濮阳绪挨过来也靠着床头一起看,虽然他之前就看的很清楚很细致了,但是陪着沈汀年聊天,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是啊,有些卷……”沈汀年言语之间,带着母亲特有的温柔爱意,她直到这一刻才清楚懂得,母亲对孩子的喜爱牵连在血脉里,是理智也无法克制的天生而来的。

“长得像我多一点。”濮阳绪眼睛看着孩子,身子侧过来,亲着沈汀年额头,温柔又宠溺的道了一声谢:“年年,谢谢你。”

沈汀年侧头看他,眨了眨眼,“谢什么,你是不是傻——”

“我爱你。”

沈汀年的话戛然而止,呼吸也有些乱了节奏,她抿了抿嘴,不小心碰到了下午咬伤的破口,濮阳绪垂眸间,轻柔的亲上去舔了舔,好像那不是一道伤口,而是一颗脆弱敏感的心,要小心呵护。

原来一句话说出口也不难,还能教彼此的心都甜化了。

“哇——哇”

只是这浓情蜜意被一声啼哭搅得细碎,不愧是在肚子里就折腾的濮阳绪都瘦了一圈的崽,半夜哭闹起来,好生厉害,连沈汀年都哄不住,也不是饿了要吃,就是不掉眼泪的哇哇干嚎。

身体正虚弱的沈汀年哪里经得住他,濮阳绪抱过去笨手笨脚的颠了一会儿,半点不起作用,他脑门生汗的把孩子递给乳母,这一换手,哭的更凶了。

没办法,他只能又接回来,还不能站着坐着,就来回走着抱他,哄了一刻钟才算不哭了。

但这只是个开始,濮阳绪是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孩子折腾他怎么就有使不完的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