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迎战(1 / 1)

濮阳绪处理完政事已经是到亥时,他有些疲倦的靠在御撵椅背上,闭着眼道:“陈落,去燕熙堂。”

燕熙堂里,沈汀年拄着下巴打瞌睡,桌上的饭菜都凉了,她穿了一件宽袖束腰纱裙,而且是天青色,梳着垂云鬓,头上只插着一根蓝宝钗。

青丝流泻在肩胛,烛光微微摇晃,她微侧的脸,那么熟悉而美好。

濮阳绪缓缓走近,跟进来的月朱小声的禀报:“皇上,娘娘等的有些久……这桌子菜都是她自己去膳房做的。”

抬了抬手,示意她退下,濮阳绪把人轻轻抱起来,不想一动作,沈汀年就醒了,迷糊的揉了揉眼,“好困……”亲喃了一句,又往他怀中拱了拱,亲昵无比。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汀年睡的迷迷糊糊,似乎听见碗筷相碰的动静,待她翻了个身,又觉得什么都没听见。

沈汀年一觉醒来发现身边没人,她撑了撑头,觉得头皮刺疼,一时呆了呆,听见有人靠近轻唤了一声‘娘娘’,待床帐被拉开,就听月朱发出短促的一声惊叫。

“娘娘,你怎么了——”

沈汀年就觉得整个头都格外的沉重,她强撑着下床,顶着月朱惊慌的眼神,来到了妆台前,镜子里瞬间照出她肿胀的脸,她本能的闭了闭眼,再睁开还是如此。

联想这头皮刺疼,沈汀年很肯定是昨天洗头过敏了,症状并不算严重,她原就脸小,肌肤也敏感,些微的刺激都会过敏,所以一直以来格外注重接触的药物。

预备着伺候沈汀年早上梳洗更衣的阿满和锁桥在外室听见动静,齐齐进来,两人看着沈汀年肿的整张脸都大了一圈,双双倒吸一口气。

锁桥更是没忍住脱口而出:“天呐,怎么会这样!”

沈汀年眼睛受牵连的肿痛,她不得不眯着眼看人,从锁桥和阿满两人间看了一个来回,几乎不用言语,阿满瞬间脸上发白,她软的站不住,跪地上,惊恐的摇头,“娘娘,奴婢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月朱已经出去找御医了,屋内就三个人,锁桥也瞬即就明白了现下的状况,她们昨天才一来,沈汀年就出了事,自然是脱不开干系。

慢一拍跪在地上的锁桥不似阿满那样惊恐和急切的辩解,反而是懊悔和反思——她被分配进燕熙堂真的是因为使了银子的缘故吗?她只顾着想同沈汀年相见相认,却未料到自己可能在不经意间就暴露了?

“你们先下去吧。”沈汀年一视同仁,没有发作两人,能让她无知无觉的中招,手法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高明,她不觉得这件事如此简单。

很快,月朱重新进来,担心不安到小脸发白,所幸没焦虑多久,福禄领了三位御医匆匆进来。

原是要隔帘诊脉的,但是沈汀年症状特别,不看不能做出确切的判断,连朱院首提出银针刺入头皮检查,沈汀年都面无表情的同意了。

“娘娘可还有哪里不适?除了头皮刺疼,脸上肿痛……腹部有没有不适?”另一位管姓御医是精通皮肤过敏及各类疤痕消除杂症的,他只通过简单的检查就有了初步的判定。

沈汀年无力的摇了摇头,“只头疼……”而且好似头皮下也开始隐隐作痛。

“当是药物过敏。”管御医郑重的说着,朱御医收了针,银针尖顶是白色的,没有毒,他的神情也松快些,附和着点了点头。

唯独自始至终没有检查,只闭着眼听脉的老御医没有诊断完,这位发须皆白的老者,是太医院新聘的,原来曾在京城病坊坐诊,后来年纪大了就回了老家颐养。

“向御医?”朱院首等了好一会儿,见向老御医还闭着眼,若不是他手还搭在沈汀年腕上,还以为人睡着了。

只他才唤了一声反倒招来沈汀年的眼神,明明都双眼肿的快睁不开,看人的目光冷冰冰的,朱院首只好不说话了。

“咳咳……”向老御医是把自己咳醒的,他睁开眼,就对上沈汀年的目光,直到这一刻,向老御医才恍然,他说怎么觉得眼前的人有些眼熟,原来还真的是一位故人。

见他终于收了手,朱院首问他:“如何?”

向老御医只摇了摇头,还不及开口,沈汀年先摆了摆手,“有劳朱院首和管御医了,你们可以出去开方子了。”

只叫了两人名,这是委婉的要留向老御医问话了,他们也不敢多留,忙收拾一番就出去了。

在此期间福禄静静地在屏风处等着,隐约可见里头的影像,他几次没忍住变了呼吸的轻重。

“月朱。”沈汀年眼神一个示意,后者便走过去请福禄一道退出去。

虽然整个脑袋都在疼,沈汀年开口还是微微笑了:“向老师,好久不见。”

当初她在病坊花了多少画像,就喊了多少声向老师,她会的一些医理都是向老御医那时候让她帮忙整理草药教她的。

向老御医却在这声‘向老师’中变了神情,他颤颤巍巍的站起来,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最后化作长叹。

“向老师为何会进宫?”

一连两日,她得见两位故人,而且都是她最窘迫最难熬是给予了帮助和温暖的人,沈汀年哪怕做了最大的准备,也有些反应不及。

向老御医显然不是个会掩饰的人,他都一脚要踏进棺材了,若不是身不由己的理由,不可能会回京城,“去年老夫那不成器的儿子惹了事,欠了债主一笔巨款……”

为了还债,也是为了家中还尚在念学堂的孙儿,向老御医放下了钓鱼竿,重新背起了药箱,回了京城,辗转之下竟进了宫。

“老师刚才久久不开口,是否有为难之处?”沈汀年很轻易就揣度出了这其中的局,自己曾经的那点过往已经被人一点点扒出来了,任何一点细碎的事情大抵都被研究了个遍,只可惜她从来都是淡漠的性子,与人瓜葛的少,要牵动她感情的更是难。

从沈斌,到林墨,到现在的向老,还有锁桥——当真是一个不放过。

沈汀年眯着眼,也忍着痛,看着记忆里总是笑呵呵的向老御医老态沧桑的脸刻着一缕愁苦,这愁苦是认出自己才有的。

“老夫这条命不值当——”他才艰难的开了个口,就被外头传来了动静打断了。

“奴婢叩见皇上……”

“奴才叩见皇上……”

濮阳绪一进来就看见两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隐约觉得气氛有些诡异,但他的眼睛落在沈汀年脸上就整个人都呆滞了一下。

走近之后还有些懵然,“这……怎么回事!”

沈汀年想挡一下自己的脸,手抬起来又觉得矫情,“你别看我……”

“我不看,我不看,年年,你别用手碰,是不是很疼……御医人呢,到底怎么会肿成这样……”

到后面他那怒喝声已经响彻整个燕熙堂,被震的最直接的就是还杵着的向老御医,他行礼的动作有些发抖,不敢去看濮阳绪那深沉冷凝的脸。

濮阳绪看着沈汀年的目光有多怜宠和心疼,转过身来瞪着其他人的目光就有多冷厉。

先前离开的管御医已经动作迅速的调配出了舒缓头皮肌肤肿痛的冷敷清草膏,而朱院首配的是内服的清热解毒汤,有镇痛功效。

一番兵荒马乱,沈汀年敷了药,也喝了汤,喝的时候因为嫌苦,被濮阳绪抱着喂下去的,一面还哄着她不要怕,喝了药就马上会好,但是其实都知道,一夜之间发作成这般,定然不是寻常的过敏。

“昨晚你没睡屋里?”沈汀年要一直躺着,所以看向濮阳绪是仰视,早间她醒来就觉得身边没有一丝温度。

濮阳绪不吭声了,胸膛起伏的很厉害,显然是在压抑情绪,眸光闪动着不知在想什么,半响沉默,沈汀年有些不适应的眨了眨眼,伸手拉了他一下,“还会有更坏的消息吗?”

“你又想到哪里去了……”濮阳绪知道她现在疼着,情绪就不好,若是再多想些有的没的,他深吸了口气,“昨晚我吃了些凉的,就半夜闹了肚子,怕吵到你,就回了勤政殿睡。”

倒不是他肠胃太矜贵,而是罪魁祸首沈汀年做的饭太难吃了……

沈汀年自责不已,放下他的手,“以后,我都不做了。”

“好了,好了,别想这些了……”濮阳绪是刚下朝就得了信紧急赶过来的,他还得回去御书房,那边还有大臣等着,有好几样事情要商议,“你先安心睡一觉,所有的事情我都会处理——”

“不用你来,我自己处理。”沈汀年知道最近因为新政他已经够烦累了,所以声音有些坚决,“你若想我做皇后的话,这后宫的所有事情都该我来处置。”

濮阳绪一时又是心疼又是欣喜,她这话是愿意做他的皇后了。

他不知道的是沈汀年昨日得知了林墨的消息,已经被激的张开了所有的刺,她要将那威胁着他们的一切障碍一一清除。

“那我把福禄调来给你使派?若需要动用侍卫,让人去找束泰……”濮阳绪自然是相信沈汀年的,她要做什么事情,认真起来,连他都要头疼一番。

“我只要一个人。”沈汀年却摇了摇头,“那个一直跟着你身边的暗卫,我听小木子说起过,他是天生的灵犀鼻。”

沈汀年自己也是个闻香高手,但是濮阳绪身边的暗卫小左却是万万里挑一的灵犀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