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登基(1 / 1)

琮王历经去年与北狄的征战,威名远扬,只站着就令人多了几丝寒意,震慑全场,而随着他入宫的皆是大有名气的北境和西境的大小将军。

可以说这群人就是大周的脊梁骨,今日得以齐聚,显然也是为了给大行皇帝送丧。

只不过太子遇难的急讯打的众人措手不及,他们的存在就有了扭转局势定乾坤的作用。毕竟京官多文臣,他们想要的君王,和这些武将是截然不同的。

有了琮王主持大局,大行皇帝发丧仪式顺利完成,而安王也暂时安分下来了。

忙碌到了灯火通明之后,没有人休息,由德州传来了太子遗体运送回京的第二波消息,而事情到这一步了,再哀痛惋惜也无用,国不可一日无君,所有的事情都亟待新君定夺。

如此,最牵动人心一刻终于到来了——商定储君人选!

诸位皇子人选矮子里拔高的,也就安王和平王了,别看安王逼宫时被众人横挑鼻子竖挑眼,但是他好歹也是蹴鞠队多年的队长,早些年头也是干过些人事的,攒了几样功绩。

平王身为新晋蹴鞠队长一直广受寒门士族的拥戴,势力微弱,却积蓄已久如今更是远超安王。

但他们现在都面临了一个很强劲也很微妙的竞争者——琮王。

论功高,高不过他,论拥护者,更是没得比,可以说,这人要是真的争皇位,他们完全争不过。

拱捶殿内的气氛压抑又紧张,众人都在等,等琮王表态,等齐老开口,等亲戍王缓缓神歇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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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朝臣热议的时候,内宫也没消停,畅心苑内几人也在灯下集聚着。

沈汀年是被御医扎了几针才彻底醒过神的,她一会儿陷入太子绝没有死的笃定认知,一会儿又是白日里殉葬礼上无数双乱蹬的脚的晃影,她也要殉葬吗?

她扪心自问,再是爱浓情深,也无法甘愿殉身——“年年,若风起雨落,事不可违,唯有保全性命为上。”

是了,这个男人也很狠心,不要她跟着去。

“娘娘,太子殿下一定会回来的——”

陈落的声音微微发颤,显然是已经担心到了极点也不愿承认传讯所言。

沈汀年闻言看向他,灯光映照着彼此惨白的脸,她微微点头,“再等等,我们再等等他。”

陈落一下子落了泪,现在还相信太子活着的没几个人了,但是他很笃信,而沈汀年的态度更肯定,她说完整个努力坐了起来,“你去找琮王,让他往大周各地发派急讯,内容是新皇登基大典定为五月九号。”

“娘娘的意思是——”

沈汀年已经拿定了主意,声音也不容置疑,“让他们争去,无论争出来是谁,登基大典的日子就定死了五月九号,去吧,琮王会明白的。”

陈落与沈汀年也算熟人了,不说多了解,但至少对她的性子和为人是看得透的,他眼睛头一次很大胆的直视对方,又一溜而下,落回了自己脚面,“娘娘慧极。奴才这就去传话。”

按照大周史册所载历代皇帝登基,除了形势所迫的先帝死后第二天就举行登基仪式,大多会在丧仪举办期间,半个月左右时间登基,毕竟同时又是办丧又是办大典,劳心费力,能错开些日子,不说底下人轻松,继承者本人也要喘口气的。

今日是四月二十二日,沈汀年定死了五月九号,卡在一个月内半个月外,只要太子人还活着,他就是千里之外,十七日时间也够他回来。

而发往各地的报讯分为骑行兵和飞鸽传书,前则携带黄旗令,一日可跑死三匹马,后者可千里传讯,只是风险性大,一般紧急事情不可取,但是沈汀年不管这个,她就是要这个消息在最快的时间内传遍各州各城,连那些偏僻之处也要传到。一千多里路的话,按一个人能跑的最快的速度,也要走二十天,一天五十里路,不论是赶马车还是骑马,都是很极限的速度了。但采取八百里加急日夜换马换人而行的话,在有官道的地方,一千里也就是五到六个昼夜。

濮阳绪离开京城还真有千里之遥,而且还短暂的病了。

入蜀地没几日,濮阳绪就出现了呼吸困难,高热不退的症状,随行的江科和赵襄吓的把附近能找的大夫都找了。

好在水土不服而已,抗了几天就熬过去了,但也因为这个原因没办法继续往远了巡视了,因为越深入蜀地越难走。他们可不能让濮阳绪冒这种危险,既然身体反应适应不了就必须果断放弃。

从一开始濮阳绪计划的东巡就是幌子,实则走的路线是西行,在建盐城逮到林墨之后,他就彻底脱去太子的身份,领着江科和赵襄等人开始他真正的巡视之路,此行,真正展露锋芒的是地方监察司,他一路而来,是为了集权,老一辈的人查办之下不中用的都换了,任用新臣,都是自己的人,为了走这一步,他亲政数年都不曾动那些旧势力,只是不动声色的筹划着,下棋,讲究的还是远虑深谋。

当初仁武帝跟他说的天下终究要靠他自己去坐稳,便是这样的坐稳,要立德,立行,立言,他有仁心,有功绩,有盛名……还要杀伐果决,以建盐城为例子,那些以为高枕无忧的人,在四月初的一天晚上,纷纷坠入了噩梦,寂寂无声中有两百人丧命。

除了杀一儆百,震慑全城,别无他法。所有涉及贩卖私盐、中饱私囊的官员,商贩都要绳之以法,他是不动手则以,一动手,全城血腥。第二日城外的祈福寺整整敲了半个时辰的钟,那种哀丧、沉重,让建盐城所有人久久不能忘,这便是濮阳绪给他们敲得警钟,以至于往后数十年,他在位期间,建盐城再无一例私盐贩卖事件,这却是后话。

濮阳绪背着手,望着朦胧晨光下的山脉,寂寥,微寒。

江科望着他立在原地,良久也没有启程的意思,不得不提步上去,“殿下,鱼儿都上钩了,只有你一声令下,就可以收网……”

“监察卫提供的名单上的人,全部在控制范围内,只是人数还可以删减。”

“天一大亮,消息必然也会漏出去,我们……是不是应该也要启程了?”

“煜之,他真的是天生就长得同我相像吗?”濮阳绪的声音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可江科还是听出了他略显怅然的味道。

“这世间如此之大,相貌一致……自然是有的。但是,他的选择,却非寻常人做的。”

林墨的供词他是看过的,江科也有些惊讶。

“他这个人,”濮阳绪微叹,转身,脚步有些沉,“杀之可惜,留之后患无穷……”

江科跟上去,他觉得这个话,没法子搭,按照计划,林墨此人应该在回京之途了,作为濮阳绪挡刀的盾,为他诱出那些藏匿异心的贼子。

二人正行到驿站外,官道上突然传来马蹄疾行的动静,很快背插黄旗的骑行兵举着奏报飞跃而下,“急报:皇帝大行,新帝登基,诏书上发的登基大典,是五月九日——”

濮阳绪和江科脸色都是一变。

谁给他定的五月九日,他本人怎么不知道自己要登基了?!

“殿下——这,京中必然出事了。”听见动静赶来的赵襄也是吃了一惊。

而江科急忙追问那传讯的人,“到底怎么回事,可是有其他消息没有及时传达?”

“等等,新帝?哪位新帝?”濮阳绪甚至想掏一下耳朵,他没听错吧,不应该是皇帝大行,太子登基吗?

因为消息的传递时差还不知道‘太子’刚到德州就已经遇难的太子殿下感觉呼吸又有些困难,头晕!

然而传讯的人是驿卒,只负责传消息,其他一概不知,消息也是上一站驿卒飞马来报给他的。

消息节节传递,他们只是搬运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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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九这日不是大吉日,是个小吉日。就这样一个小吉日因为新帝登基而将载入史册,成了特殊而不朽的一天。

也成为了沈汀年一生中铭记的一天,她几日几夜都没有踏实睡着过,这一天的大早打了一个盹,她没想到会睡过去,迷迷糊糊一睁眼就听见外头特别喧闹。

大抵是难得晴空,破开了缠绵已久的梅雨。

直到她侧耳听见了,她们在欢呼什么——殿下真的回来了。

她的殿下成了历史上记载的让自己的皇叔扶着登基的男人,史官们详尽的描述了这奇特的一幕,本该登基的琮王从高阶上走下来,将走不动路的新帝扶上了龙座。

所有人随着他一声吾皇万岁万万岁一起跪地高呼。

虽然过程有些不完美,那有什么关系,他的皇帝时代,正式来了。

沈汀年翻了个身,把身体藏在深处,咧着嘴笑,眼角滑下一行接一行的泪。她又想,得好好睡一觉,晚上才有精神见他,分别的四个月,恍若过了半生一样漫长……

“娘娘?你醒着吗?”

“娘娘?”

月朱唤了几声,都没得到应答,忙掀开帐帘一看,沈汀年已经陷入了昏迷不醒。

“糟了,娘娘昏过去了,柳嬷嬷,陈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