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拉扯(1 / 1)

又是七天一回的听训,沈汀年这天让枝芽带了一袋子闵云亲自做的酱果。

寻常宫里不常见这种吃食。

果然,她一拿出来就吸引了纯贵嫔的注意。

沈汀年将碟子递过去,“答谢你上次给我的糕点。”

用一点吃的就钓了一尾傻鱼,纯贵嫔本就喜欢同她说话,沈汀年恰到好处的引导,两人相谈甚欢。

出了坤宁宫,纯贵嫔顺道同她一起走,落在众人眼里,只当沈汀年终于肯从天上降落人间,与人交往起来了。

有一有二,之后每回听训,沈汀年都同纯贵嫔一道走,两人分道的地方是一处荷花池。

秋风渐凉,走一路回来沈汀年没出汗,就是乏力的很。

“娘娘,我看你挺喜欢纯贵嫔的。”枝芽帮着替她换下宽袖外袍,穿上轻便束腰长裙。

“简单的人快乐。”

谈不上喜欢,沈汀年就是对那份快乐有些羡慕,纯贵嫔如此,卫初筠也是如此。

晓晓进来奉茶,水灵灵的小丫头一脸笑意,不知道是她自己要求的还是闵云的安排,晓晓不再近身随侍沈汀年,而是干些外头的活计,偶尔还奉茶,送膳。

沈汀年看着她,想起那晚柳嬷嬷的话,濮阳绪现在约莫对她是有几分喜爱的,可她还没自信到濮阳绪会顾及她的感受不动她身边的丫头。

枝芽那丫头她倒是不担心。

“晓晓,你过来。”

沈汀年将茶水推回去,冲她笑笑,“这茶还烫舌的很,你重新去沏一杯。”

晓晓一如既往的活泼爱笑,当即就笑着嗯了一声,然后将茶端出去了。

然而一向懒散随意的沈汀年却让她换了三四趟茶水,不是烫了就是凉了,总不能到她满意的温度。

“娘娘,奴婢是不是哪里做错了,求娘娘明示?”

晓晓自觉委屈,眼眶都憋红了,端着茶直挺挺跪在座前。

沈汀年暗自叹了口气,这一点委屈都受不了,若让她守自己的规矩,怕是还以为她故意欺负人,毕竟能有机会承宠也是她们宫女翻身的最好机会,若不是如此,她也不会这几年都不留人。

沈汀年做不到叶氏那样姐妹二人共侍一夫,也接纳不了陈语意那样为了固宠叫身边人一起伺候……无关其他,这就是她的底线。

“你下去吧。”

沈汀年心绪不佳,不愿多言。

晓晓放下茶水,抹了抹眼尾,到底憋住没哭出来,转身出去了。

过了没多久,闵云端着汤进来,示意枝芽出去守门。

“娘娘先用些汤,午膳让她们换了几道菜,稍微晚些。”

沈汀年接过去,皱了下眉,“有些腥。”

闵云心里想着晓晓刚才的事,嘴上解释:“娘娘近来嗅觉越发灵敏,熬汤的锅里先煮了鱼。带进来些气味,并无其他。”

若不是沈汀年胃口太差,也越发的不沾染荤腥,她也不会让厨房变着花样做吃的。

“你是想问晓晓的事情吧。”

沈汀年闻了一下就不想吃了,把汤碗推开。

“娘娘既是要罚她,便该是她受的,奴婢是不想娘娘为此困扰。”

闵云话中有意,她也是听了柳嬷嬷的话的,很轻易就能猜到沈汀年的想法。

“娘娘,兵法有云,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沈汀年默然不语,神思莫名。

比起东宫里周遭的一切,她从头到尾的焦点都只一人。

弈局已开,落子无悔,每一步她何尝不是再三思虑,慎之又慎。

闵云很少把话说透,然而时机已到,她必须要把话说透了。

“请恕奴婢僭越,太子现在对娘娘已不同,绝非消遣玩乐。”闵云从端坐改为伏跪,言辞随着动作越发犀利,“更非替代!”

沈汀年搭在桌上的手不自觉的握紧,心口扎扎实实的疼了下,当她意识到自己不过是替身,还是卫初筠的替身——如何不难受?简直是对她整个人最大的否认与讽刺,像一根刺扎进来,将她钉在了耻辱柱上。

然而沈汀年是越痛越会笑着应对的,她捋顺过往种种,这点痛算什么?

棋逢对手更加激发她的战意,她不仅要对方的身体心甘情愿,更要让他的心也成为俘虏。

“你到底想说什么?”沈汀年松开拳头,平复着呼吸,“如果是觉得我会感情用事,你怕是没清醒。”

“自然不是,奴婢是想劝娘娘勿要心软,既然想一劳永逸,一石二鸟,就不要困扰牺牲品的下场。”

“你——”沈汀年抿了抿嘴,被猜到心思并不意外,她的一举一动都被闵云看着,但是短短时间内就能洞悉她的计划就有些深不可测了。

“你知道我会越发不喜欢你吗?”

闵云扣头请罪,“请娘娘保持这份不喜,是奴婢所愿。”

只有不喜欢的棋子,他日牺牲的时候就不会困扰,不会有丝毫伤痛。

沈汀年一直都知道,怎样让自己不受伤。

“你出去吧,以后都安排她当值奉茶。”

“是。”闵云松了一口气,起身,转身提步,听见背后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气。

她第一次很贴切的感受到了沈汀年的心情。

昔风不起,唯有努力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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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汀年目送纯贵嫔离开后,在荷花池旁驻足待了会,这地方来往人少,天时地利,她还让枝芽沿路返回寻她落下的帕子。

饵下了,鱼儿却迟迟不上钩。

看来还是缺一把火——正思忖着,沈汀年视线一晃,乍然回眸,太子的仪仗队怎么会从这过?

然而不等她多想,步撵就停在了路边,她前行两步作行礼姿态。这时候沈汀年是不会先出声惊扰对方的,规矩就是这样,濮阳绪若看得见你,自然会招呼你一声,若是不待见你,那么,就是视而不见擦肩而过。

濮阳绪特意避开人群,也未从御花园取道,绕远了一圈来这条路,老远就看见沈汀年了,待一靠近,他就叫了停,幕帘被掀的更开,他探出手来招了招。

沈汀年便起身走近,凝望着他,惊喜难掩的笑着,衣着清素,未施粉黛,天生容色昳丽,白皙的脸颊微微透着粉,笑起来,眼里有光,濮阳绪看在眼里,问她:“怎么一个人在这?”

“嫔妾才从坤宁宫出来,走累了歇歇,这就回去。”

避重就轻的一句话,沈汀年自认为能遮掩过去。

然而濮阳绪仍然直中要害。

“下次再让我逮到你一个人在外边,你当知道,你身边那些人会有什么下场。”

他说这话不像开玩笑。

沈汀年笑容收敛,垂眸而视地面,乖乖认错:“妾知道错了。”

就是如此得天独厚的人,不笑的时候那份冷艳会给人距离感,好似高贵不可亵渎,濮阳绪看她的眼神无声无息的燃了火,他克制的冷哼了一声,刚才他远远瞧她一个人站在池边,身边竟一个人没有,若这个时候出些什么事——越想越不舒服,眼里的火心里的火一起烧了,“你上来,随我一道回去。”

沈汀年立马摇头拒绝,“嫔妾自己走……”

“上来。”濮阳绪却是声音都冷下来了。

濮阳绪的车辇不是谁都能坐的,据沈汀年所知,目前还没人坐过,她望了望静无一人的来路,或许这就是缺的那把火。

伸手搭在他的掌心,沈汀年一步跨上去,没等她另一只脚抬起,就被濮阳绪大力拉拽,跌进他怀里,幕帘瞬间落下。

外头只能隐约看见那叠在一起的人影,却辨不出是谁。

晓晓进来奉茶,却没在外堂看到人,通过帘子望了眼内室,隐约听见些声音。

她踌躇着,鼓起勇气端着茶盘往里面走。

濮阳绪正将沈汀年轧在怀里啃,在她身上四处作乱。

沈汀年听见脚步声后,婴拧了一声,推了推他硬梆梆的胸膛,“我渴了要喝水。”

濮阳绪抬眼瞧着她绯红如霞的脸,婴桃小嘴被他嘬的像熟透的红桃——“我更渴……”

说着,重新又要啃上她的嘴,沈汀年见躲不过,费力的抽出一只手朝着呆立在帘门处的晓晓招了招。

晓晓艰难的吞烟了下口水,脸上热辣辣的,僵硬着肢体走近,将茶盘放在桌上。

濮阳绪半阖着眼捉住了沈汀年口中灵伙狡猾的舌头,一瞬就察觉到了她竟然走神了,睁眼一看,挨的近站着个碍眼的人影。

他眸光流转着暗火,略抬头放开她,沈汀年喘着气说:“我不方便,让她伺候殿下。”

濮阳绪一只作乱的手还覆在她胸口,他微微用力,“你再说一遍。”

一旁的晓晓也惊呆了,胸腔剧烈起伏,一颗心砰砰作响,在这之前她一直以为沈汀年不喜欢她。

沈汀年媚眼含羞,气吐如兰,“我这除了她没有更顺眼的,你若瞧不上——唔。”

濮阳绪抬手掐住她下颚,不叫她说出更气人的话来,转过头终于正眼扫了一眼晓晓。

只一眼,晓晓浑身过电一般,羞怯难耐的打了个战栗。

可也只一眼,濮阳绪眼神冷的吓人,将茶杯掷过去,“滚出去!”

晓晓被砸的眼泪都冒出来,捂着湿透的胸口转身就跑了。

杯盏落地发出的脆响像是开启了一场战争的信号。

沈汀年连求饶解释都没机会,被濮阳绪捂着嘴丢进了床帐内。

“沈汀年,你怎么这么欠——”尾音只落进沈汀年一个人的耳中。

人人夸赞的俊美无俦端方雅正的太子殿下,也会说粗鄙之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