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大婚之日将定(1 / 1)

顾曳灵却只是嗫嚅着,

“既然如此,你收好了。”

“不要辜负姑姑的一片心意。”

顾婵鸢笑着摸了摸鬓发,

“那是自然,从小到大姑姑对我一向亲厚,赏赐给我过多少东西?我哪一样保管不好?”

“这一点就不劳姐姐操心了,总是比姐姐要保管得好吧。”

“可是姐姐不仅连这东西收不住,连第一美人的名号都会保管不住呢。姑姑费了这么多心思,让这个名号冠在你头上,却是这么快就将名声拱手让人了。”

“哦,对了,据说那个被众人私下里新冠名的长安第一美人的女子叫什么来着…”

顾婵鸢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来,

“是不是就是今天在宫门口遇见的那个女子?”

“你别说。你若是输给她,倒是也不能说冤。”

“只是本来想让你好好顶着这长安第一美人的名头嫁了,谁知道这长安随随便便就能拎出一个比你美得多的角色,没有这名头你可就无用了,要是没有这张可以大做文章的脸,你以为爹爹为什么会突然把你接回来?”

顾曳灵压住哽咽,白着面色道,

“妹妹还是不要太过分了。”

“我与你同父同母,是亲姐妹,爹娘之前将我寄养在江南,也是因为无暇照顾,现如今将我接回来是天经地义的事。”

顾婵鸢冷笑一声,

“这句话你扪心自问,你自己信不信?”

“顾曳灵,你真以为你回来了就是顾家的大小姐啊,你天生一条罗刹命,一生下来就克死了祖母,后来和祖父亲近,又克死了祖父,娘也被你克得生了大病,你刚回来那一年,哥哥就被发配去了青州当什么巡按御史,他可是状元啊!却去贫瘠之地受苦受罪,这一年回来,哥哥都瘦了这么多,可见受了有多少的苦。”

“还不都怨你!”

顾曳灵想反驳,但却只是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这话她已经听过无数次,反驳过无数次,现在已经疲惫于去反驳。

或许她真的是天生罗刹,否则怎么会有这么巧,她和谁亲近谁就受难。

侍女抱着三个大箱子已经站不稳了,而顾婵鸢一走过,擦动了箱子,侍女晃晃悠悠地砸下来,竟然直接砸在了顾曳灵身上。

顾曳灵的侍女惊呼,

“小姐!”

顾婵鸢回头看见顾曳灵被砸了,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过了一会儿反而还笑了,

“看见没有,就算是你拿到手了,你也难承其重,别等到被砸进烂泥里了,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顾曳灵倒是没有大伤,只是手被擦破。

但顾婵鸢没有一句道歉就算了,连她的侍女都一样的嚣张跋扈,一样看不起顾曳灵,径直抱起箱子就走了,没有丝毫歉疚之意。

江若弗下意识想上前去扶,顾曳灵已经被她的侍女扶了起来。

顾曳灵眼中含泪。

槐柳也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小姐,咱们回去吧。”

顾曳灵只是流泪,

”槐柳,我还能回哪里去?”

明阳高高俯瞰人间,偏偏不赐给她丝毫温暖。

她其实没有家,却一直在忍气吞声,自欺欺人。

江若弗站在不远处,之前能见到的不过是顾曳灵作为顾家大小姐大方体面的样子。

无论是家世还是长相,都让人妒忌。

原来她也有难言之隐。

看见顾曳灵忍气吞声的样子,江若弗无端就想到了自己。

她不也是忍气吞声许久,如今才逐渐熬出头来吗?

她提步欲行,却有一道沉静的声音叫住她,

“陈王世子。”

她错愕地回头,而温孤齐握着一卷书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看着她。

温孤齐等了一会儿,待顾曳灵收拾了残局,他才上前。

毕竟如果他不叫住若弗,二人一起往前走,只怕都会撞见顾曳灵的狼狈。

他听见了那些话。

这个时候,顾曳灵确实不适合见到江若弗这张脸。

只怕会更刺激她。

他不喜在无关之人的伤口上撒盐,哪怕那个人是顾云旗的妹妹。

江若弗见到温孤齐只是心中慌乱,

“倘若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一步。”

没等温孤齐说话,她便走了。

呆在他面前,只让她觉得自惭形秽。

用他的眼睛来看她自己,像是一种漫无目的折磨,在人的心上滚动,偏偏挠不到痒处。

温孤齐却追上去,差点坠入华池中。

江若弗眼疾手快拉住他,二人视觉陡然一换。

温孤齐稳稳接住了江若弗,没让她坠入华池之中。

可是原本手中拿着的书卷却被甩了出去。

温孤齐站稳,江若弗要走,却被温孤齐拉回来,他沉声道,

“你怎么了?”

江若弗只是摇摇头,

“我没事。”

温孤齐见她心事重重,却不愿意说,想问的话也止于嘴边。

江若弗推开温孤齐,俯身去拾起了那卷书卷。

她本以为是刚刚的列女传,却发现上面赫然写着生辰八字,家世威望等。

往前翻一页,那个人正是云国公府的嫡孙女明晚卿。

江若弗手一抖,那本册子掉在地上。

她强装无事,将那本薄薄的册子捡起来,递给温孤齐,

“这是太后娘娘让我交给世子的吧…”

温孤齐顺手接过,

“嗯。”

她眼睛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手往里缩,

“那臣女不打扰世子了。”

“臣女告辞。”

那一本里,已经没有多少人了。

想必太后娘娘挑选过一遍,只剩下五六人。

而这五六人中,有一位世子妃两位侧妃。

世子妃的人选敲定,离大婚之日就不会远了。

江若弗红着眼睛一路回去,鸣笙要扶她,她却推开鸣笙。

坐在马车上,眼泪终于止不住。

一路的马车碌碌声掩盖了她压抑的哽咽。

她忽然拔下了发上的那支玉簪子。

之前以为长公主遗物受损,她吩咐颂卷让人去做了支一模一样的。

到最后,这支仿制的簪子还是到了她手中。

是啊,和云国公府的婚约,那得和云国公府的小姐才是门当户对。

她不过是赝品,永远当不得真。

仅仅在花朝宴见过一次的明晚卿,仍在记忆中落落大方,温和浅笑。

愈发衬得她卑微可笑,痴心妄想。

江若弗握紧那玉簪,划破了手心。

她趴在车窗边,帘帐落下,她的眼泪也顺着脸颊落下来。

那就是配得上他的人,那才是能够光明正大站在他身边,不失体度,让每个人都会赞叹和他是一双璧人的女子。

世子马上就要成婚了。

她却因为和他换过身体,所以误以为她不是外人。

其实她才是那个彻彻底底的外人。

江若弗没有回府,只是让车夫随便走,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傍晚,才让车夫赶马回去。

夜幕慢慢降临,她的眼泪也逐渐收干。

她撩起帘子,车夫勒紧缰绳,

“小姐,到了。”

江若弗下了马车,收敛整容,不让自己看上去有哭过的痕迹。

院子里却寂静一片,

“七小姐安。”

“见过七小姐。”

江若弗只觉得气氛不对,她要往里面走,便有下人小心翼翼地提醒,

“明姨娘,在主院。“

江若弗点头,提步往里走。

主院的拐角一进,便是另一番模样。

灯火通明如当初每次刻意责难时一般。

以至于她每每看见主院的光火还会陡然一惊,一身的冷汗。

江若弗第一次挺直了腰走进主院里,每个人都抬头看向她,觑着她的面色。

却不是从前那种嘲讽与轻蔑。

而是带着些畏惧的底色。

江若弗道,

“见过大夫人。”

“敢问大夫人,姨娘犯了何错要受责罚?”

朱氏坐在竹椅,

“你姨娘手脚不干不净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还要问我为什么吗?”

江若弗低下头,明云罗抬头看她。

只是一个眼神,江若弗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不过是如往常一般的诬陷栽赃罢了。

只是江若弗没有想到,现如今朱氏还会将这种把戏放在他们身上玩弄。

现如今她已经不是从前的江若弗了。

还用那般低劣的把戏,实属有些可笑。

江若弗道,

“不知大夫人以为我姨娘偷了什么东西?”

朱氏随手一扔,是一支翠玉簪子。

“这可是从你姨娘的房间里拿出来的,可别狡辩啊七姑娘。”

江若弗俯身拾起,那翠玉簪子的成色一般,显然是朱氏随手拿的。

江若弗随手拔下发上的一根簪子,往前走两步,走到了朱氏面前,朱氏显然也没想到江若弗会靠得这么近,看着那明晃晃闪动着寒光的簪尖,她躲避道,

“你要做什么?”

江若弗握着簪子俯身,朱氏忙不迭地后退,却一下坐翻了竹椅,摔倒在地,可是即便是摔倒在地还在急呼,

“江若弗,别仗着你现在有太后娘娘撑腰,就敢胡作非为了,我可是你名义上的母亲!你要是对我动手你就会落一个不仁不孝的名声,往后我看你还怎么活下去!”

江若弗的动作并不因为朱氏摔倒而停下,江若弗反而站在朱氏面前,蹲下去,闪耀着银光的簪尖稳稳对准了朱氏。

朱氏往后手脚并用地爬着,江若弗却按住她的肩膀。

朱氏大喊,

“来人呐,都来人!”

“你们都是死人吗!看不见她行凶!”

但是满院子的下人被江若弗一个眼神扫过去,竟然没有一个敢动的。

以前七小姐无依无靠,就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庶女而已。

可是现在的七小姐背靠太后娘娘,陈王世子、丞相府、温家,更有大宗视她为救命恩人,直接将她名字记录在册成为了大宗嫡女,若是今日七小姐在这儿出了什么事情,大宗一定不会放过大夫人的。

而且,谁都不知道七小姐背后的水还有多深。

他们不过是小小奴婢,上前阻拦被七小姐记住的话,岂非死到临头?

而且众人更加心虚的是之前她们也助纣为虐,此刻一个个都恨不得当起缩头乌龟,生怕江若弗记起来。

本来朱氏今天这举动就被无数人劝告,都告诉朱氏,江若弗已经今非昔比,不能如此妄动,奈何朱氏一意孤行,非要以从前的办法来打压江若弗。

将明云罗绑来的时候,众人就已经很战战兢兢了,更别说现在江若弗出现了,有哪个敢去当这个出头鸟的?

江若弗死死按住了朱氏的肩膀,带着笑,温声道

“大夫人从前对我诸多照顾,我一直都想回报给大夫人。”

她和颜悦色,可是朱氏怎么看都觉得江若弗笑里藏刀。

朱氏回想起从前折磨江若弗母子的种种,头皮发麻背后生汗,

“我不要,我不要,你别过来!”

江若弗按死朱氏的肩膀,那簪子一点点穿过朱氏的发丝,稳稳的插在了她的发髻上。

江若弗直起了身子来,带着笑道,

“是姨娘没有事先和大夫人说清楚,这大昭一直有互赠首饰帕子,认对方为自己的手帕交的习惯。姨娘今儿个出门的时候,还托我将这根簪子带给大夫人,奈何若弗记性不好,给忘记了,那根翠玉簪子原本应该是和大夫人互换的手帕礼,姨娘一直很感激大夫人,这么多年来的照顾,自然也是一直想和大夫人作手帕交的。”

照顾两个字听得朱氏一阵寒颤。

“现如今双方的礼都送到了。”

“大夫人你说,这是不是个误会?”

朱氏见江若弗又拿起了那根翠玉簪子,簪尖光滑无比,闪烁着寒光,她不禁打了个冷颤,

“是,是个误会。”

太后娘娘现如今如此重视江若弗,不仅是赏赐懿旨和珍宝,还总是传召她,不知是有多喜欢江若弗。

她对于江若弗可能是倾轧之力,但是对杀伐果断的太后娘娘而言,她不过是一只想捏死就捏死的蚂蚁,如果被太后娘娘知道了她之前对江若弗做的那些事情,只怕是在劫难逃。

江若弗含笑起身,转身扶起了明云罗,回头露出一个笑来,

“那若弗就和姨娘先回去了,”

朱氏失力,腰弯了下去,差点躺倒在地上。

一身狼狈。

她如今……居然怕江若弗?

她竟然怕那个无缘无故的娼妓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