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口答应下来。
正准备叫醒丁冉,慕青雪阻止了她,又轻手轻脚的将丁冉身上的孝服脱下,除子女外,只有真传弟子有资格为之守孝。
但丁冉若是进了万法门。
再为青云门的师父守孝,虽说詹负纯理解,但难保其他万法门弟子,不会心里有意见,而针对丁冉。
因此还是脱下的好。
他能为自己父亲披麻戴孝一次,已经够了。
做完这一切。
慕青雪从乾坤袋里拿出已成残剑的碧水剑,挂在了父亲坟前的无字碑上,定住看了一会儿,摸了摸墓碑,没再说话。
转身与殷彩一起离开。
经此一别。
不知何日再见。
詹负纯本想无情的踢醒那只睡虫,又碍于慕青雪临行前的嘱托,不好太过残暴,于是有些郁闷的盘腿坐下,坐了一会儿,更觉郁闷。
秋夜茫茫。
世事茫茫。
为什么某些猪的睡眠质量就那么好?
到了下半夜时,瑟瑟秋风一吹,丁冉觉得背后生凉,终于醒了过来,抬眼一看,朦胧月光之下,唯一孤坟,一女子而已。
怪吓人的。
他搓了搓凉津津的胳膊,四下一望,看不见慕青雪,于是弱弱的问道:“慕师姐呢?”
“以后没有慕师姐,只有你詹师姐了。”
闻言。
丁冉目光悚然,泫然欲泣。
——
三个月后。
天上搓绵扯絮似的下雪,青云门位置本就偏北,再往北,除了魔教,便再无其他门派了,因而雪下得很大,大雪封山,通往其他正教门派的路,便堵上了。
这没什么大不了。
毕竟年年都如此。
况且今天因为太上长老谢空亭的霸道,青云门比起往年,还额外储存了不少东西,足够欢欢喜喜过年了。
雪花纷飞。
天地间银装素裹。
披着黑色大氅的魏千符,带着一群乌压压的魔教弟子而来时,仿佛一点墨汁滴到白纸上,然后慢慢浸染向青云门。
两个守门弟子揉了揉眼睛。
是魔教吗?
对。
就是魔教!
“快来人啊,魔教进攻啦!”
两人慌慌张张的朝门派内跑去,原本守门的人数不该这么少的,不过青云门今非昔比,门下原本属于徐掌门、慕峰主的两支精锐弟子,早已跑光。
剩下的全是讨好安小蝶的狗腿。
他们两个,就是因为嘴笨讨好得不够,所以才在大雪天里,被打发来守门。
结果没想到这么倒霉。
二十年都难遇上一次的魔教大举进攻,都叫他们遇上了。
跑着跑着。
其中一人忽然直直倒下,已无生息。
没了护山大阵,魔教教主魏千符出手,除了谢空亭以外,没人挡得住,他慢悠悠收回手,一笑,阴柔中带着几分阴森:“一个人报信就够了。”
没多久。
太上长老出来时。
身后跟着的青云门弟子,队形排得乱七八糟,像是被揉乱的棉花,看着还没对面的魔教队形规整。
谢空亭本来也没指望他们。
冷冷扫了一眼,没有任何废话,随手祭出青云剑,竖于半空,风雪随之分开,不敢触其剑威,长剑对准魏千符,向前劈下。
剑风一扫。
厚厚的积雪向两边分开,露出下面黄褐色的地皮,青云门与魔教之间的战场,瞬间就被打扫干净。
魏千符身后。
站于前排的三千名魔教弟子,只觉面颊一凉,像是被冰凌划了一下似的,然后哼都没哼一声,像是黑色的骨诺米牌,仰面倒下。
相隔百里。
太上长老尽是一次出手,对面就死了三千人,这无疑给了青云门弟子很大的信心,甚至有人忍不住欢呼起来,仿佛已经赢了这次大战。
谢空亭却微微皱眉。
那些死去的魔教弟子很快被拉下去,魏千符仍伫立在原地,唇红齿白,披着黑色大氅。
修长的身材还带有一点弱不禁风的意思。
可他为什么没事?
“是不是很奇怪,怎么我这个首当其冲的魔教教主没死呢?”魏千符相貌偏于阴柔,声音也尖细,这会儿尾音上挑,让人联想到戏台上的伶人。
不等回答。
他又自己笑道:“看看你手里的剑吧。”
青云门的镇派之宝有三样,一是谢空亭,前无古人的剑道天才,真正的顶级攻击力,二是护山大阵,防御力更甚于龟壳。
三是青云剑。
在历代青云门掌门手里流传过,是公认的唯一生了灵性的法宝,只有获得青云剑的认可,才能真正使出它的威力。
谢空亭及冠之年获得青云剑认可。
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一个,然后就在他手里待了一百多年,因为徐掌门天赋平庸,青云剑拒绝认他为主。
但现在。
谢空亭低头端详一会儿。
再抬头时,手腕轻轻一抖,青云剑立刻四分五裂,剑柄也在他手里碾灭成尘,对于身后的惊诧之声,他只有四个字的回答:“这是假货。”
是谁偷换了青云剑?
“师傅。”
安小蝶怯生生的从魏千符的大氅钻出来,时值冬日大雪,她仍一身粉色长裙,鹅毛似的雪花落在她的头上、肩上。
她不禁一抖。
似是惧怕严寒的迎春花,看得谢空亭眼中泛起柔情无奈,轻轻叹道:“我该拿你怎么办?”
呕!
詹负纯差点吐出来。
嘴角抽了抽,有些后悔这次过来看戏,戏还没看成呢,先把自己恶心的够呛,仿佛一口气喝了一百三十五斤的猪油。
内心只有三个字:
好油腻!
她揽了揽披着的黑斗篷,又检查了一下隐匿身形的阵法,确定自己隐藏得很好后,心中暗暗下了决定,等安小蝶和谢空亭那俩货死了,自己务必要用去油粉给他们搭座坟,不然恐怕要油漫天下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
她才含泪接着看下去。
安小蝶同样眼含泪花,一脸感动,咬了咬下唇,像是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似的,大声问道:“师傅,在你心里,到底是我更重要,还是青云门更重要。”
果然。
三百斤去油粉是留不住了。
詹负纯心疼的抱了抱自己,同时也有些心疼已经销声匿迹了三个月的慕青雪,不知道对方当初在青云门当师姐时,是怎么忍受这俩货的?
她才看了一会儿。
已经忍不住想用手指甲在雪地里扣出一个三室一厅的冰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