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不然呢?”安夫人继续笑道,淡淡的,似乎有些忧伤又似乎不过是自嘲,“身受皇家恩宠,清高自傲的安夫人如何能咽下这口气?便是无法找私人泄恨,总不会轻饶了活着的人。”话顿了一下,声音显得有些艰难,“她也是这么认为。”
长生蹙眉。
“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仿佛天都要塌了一般。”安夫人继续,仿佛陷入了对往昔的回忆之中,神色有些迷离,“或许是那几年过得太好了,都忘了我有什么没有承受过。”
“安夫人,本宫很忙。”长生道,不习惯于当日那个冷静优雅的女子成了如今这般模样,更不想她在这里继续与她绕圈子,“只需要一个理由而已,即便是随意编造的也可以,安夫人无需在这里将伤口挖开来给本宫看。”
“她当着我的面自尽了。”安夫人看着她,“没有怨恨也没有咒骂,当着我的面用簪子刺进了自己的心口。”
长生一愣。
“她本是最有资格谴责我的人!”安夫人继续道:“可她没有,甚至连让我增加罪孽……”
“你根本便无需出手。”长生打断了她的话,“你的身份足以让很多人选择自行了断,或是因为恐惧,或许是因为绝望,安夫人,这便是权力!”
“是啊,权力多可怕。”
“可你之所以安稳至今也便是因为它!”长生继续道。
安夫人笑了笑,不置可否,“她是用自己的命来换她儿子的命,或许如你所说的一半,她深信我不会放过他们母子,骄傲清高的安夫人怎么会容许自己丈夫另有家室?她用她的命求我放过她的儿子,可我从未想过要他们死。”
长生皱紧了眉头。
“公主不信?”安夫人道。
长生摇头:“不,我信。”女人的怨恨很可怕,但是爱也可以很伟大,她做不到并不代表安夫人不可以,“杨家拿这个孩子来威胁你?”
“为了亡夫的名声与安家的荣耀,我不能让那孩子光明正大地认祖归宗。”安夫人继续道:“我只能另外安置他,甚至不敢告诉他真相,我只是说我是她母亲的朋友,给予他最优越的生活条件,他也很上进,子承父业,从一名普通的小兵一步一步在军中站稳脚跟……”
“他卷进了军需一案?”长生打断了她的话,这便可以解释杨家为何能威胁到她了,她心中的愧疚会让她不惜一切代价救人,但是——即便将大周安危置之不顾也在所不惜吗?“不,安将军的女儿岂会将大周安危置之不顾?”
“谢谢你还信任我。”安夫人笑道,“不是燕州的事,但他的确犯了错,还记得当年汉州侵地案吗?他牵涉其中。”
长生松了口气,当年汉州侵地案虽然闹得很大,甚至爆发了民乱,但是比起燕州城一案便算是小事了,“谁?”
安夫人道:“我会亲自带着他向陛下请罪。”
“好。”长生点头,“可既然如此,杨婉儿如何便不重要了。”
“我必须保住亡夫名声!”
长生冷笑:“看来杨家是抓住了夫人的命脉了,难怪敢如此放肆!”
安夫人苦笑不语。
“成了,既然理由给出了,本宫也不会出尔反尔。”长生继续道:“杨婉儿的命我可以留着,不过仅此一次。”
安夫人起身:“谢公主殿下。”
在安夫人走了之后没多久,长生便得到了消息她去了太极殿,“还真的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公主相信安夫人所说的?”
“她不会拿安家的名声冒险的。”长生道,随即眯起了眼,“不过杨家的本事可真的不小!”
“奴婢吩咐下去让人彻查一下杨家!”
“无需我们动手。”长生笑道,“有人不是想要递投名状吗?本宫倒不妨给他这般一个机会!”
……
这一届翰林院庶吉士要提前结束观政,而且若是照长生公主的意思,都没有机会留在京城,虽然若是要历练的话,外放地方是最好的,可是这般一来便是远离了朝廷中枢了,若是朝中有人帮着打点,外放几年便可以回京来谋一个实缺,可若是朝中没有人脉,怕是政绩再好也无法进入朝廷中枢,一辈子只能在地方熬了。
这样的例子数不尽数。
所以,若是有条件便都会想尽办法留在京城,直接进入六部便更好了,家里有人脉的自然便是使劲地用力了,没有的话,那便只能努力地在朝中的大人物面前露脸,希望得到赏识看重了,当然了,若是入了陛下的眼的话,那便更好了。
因而便是有了长生公主的所谓选调方案,也仍是有人不肯放过之后一丝希望,上下活动着。
“焕之,你是王氏的少主,又是本朝第一个三元及第,定然可以留下的。”也有的人不管是家族的人脉还是自己的努力都没有希望的,便显得有些郁郁了。
“这自然了!”
这一日,一下衙,王驰便被几位前途不明的同僚给拉去了酒楼了,名为提前饯别,实际就是发发牢骚!
“也不知道陛下到底为什么这般纵着长生公主,观政三年本就是国政,岂能说改就改?”若是可以留在翰林院多些时间,他们这些家族没有人脉的便可以多些时间努力博得几位阁老的喜欢,从而增加进入六部的机会了,现在好了,根本便不用想进六部了,便是连打点一下为自己谋一个好的外放之地也来不及了!
“黄兄慎言,圣意岂是我等可以随意议论的?”另一个已过而立之年的男子正色道。
那被唤作黄兄的年轻男子听了这话,脸上也闪过了一抹不安,忙道:“喝多了喝多了,失言失言,各位见谅见谅!”
“来来,喝酒喝酒!”
“对!好好喝酒就是了,今日只谈风月不谈其他!”
“来来来!”
其他的人见状便纷纷道,便想将这事给掩盖了过去了。
“外放地方历练,不管是对我们自身还是对朝堂将来,都是好事。”可却仍有人似乎不打算揭过去一般,那是一个年轻的少年,也不过是十七八岁罢了,容貌俊朗,“我等十年寒窗苦读最终的目的便是以自身所学报效朝廷,京城人才济济,用到我们所学的地方并不多,与其留在京中蝇营狗苟,不如出去为百姓谋一丝福祉。”
“齐浩,你说谁蝇营狗苟了?!”方才那被称为黄兄的男子大怒,这不是打他的脸是什么?
齐浩笑了,“小弟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
“你——”
“黄兄!”其余的人忙劝道,“阿浩的性子一向如此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没有恶意的!”
“你这般清高便不要一个劲地讨好院士大人!”那被称为黄兄的男子怒声讽刺,说他蝇营狗苟,可他若是这般视名利如粪土,怎么会进了院士大人的眼?“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我呸!”
“黄兄不但要慎言,还要重新学一些礼仪规矩!”齐浩也怒了,说完,随后起身,“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诸位都一心想要留在京城,那小弟便不打扰诸位集思广益了,告辞!”说完,便拂袖离去。
“齐浩你——”
“黄兄!黄兄!”众人拉住了他,免得他真的气不过追上去闹起来,众人心里虽然也都有了不满,但若是真的将事情给闹大了,对大家都不好!
众人好不容易将人给摁住了,但之前的和谐氛围也没了。
齐浩是这届进入翰林院的新科进士中年纪最小的,虽然会试的时候他的名次不算高,但是他这般年纪便可以考上已经是极为的难得了。
“人家可是安州齐家的嫡孙,自然有资格清高!”
为何可以不在乎?
不就是因为唾手可得吗?!
若他齐浩不是以诗书传家的曾经出过首辅出过好几个朝中重臣的齐家,他还能说得这般的轻松自在?还能如此清高地嘲笑他们?!
“齐家也不及从前了。”
“烂船还有三根钉!”
“阿浩所说的未必就不是出自内心的。”倒也有人说了句公道话,“当年先帝一朝,齐家因为卷进了夺嫡一事,以致齐氏子孙不得不退出安州,如今齐家在朝中已经没有什么势力了,阿浩不会比我们机会大的,况且,为百姓谋福祉,一向都是他的志向!”
“哼!”
有人冷哼,便是没有说出反驳的话,但意思也已经很明显,什么味百姓谋福祉是志向?十年寒窗苦读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位居高位光宗门楣,为子孙积累下一份基业吗?也便是他齐家没落了,他方才会更加的汲汲营营都对!
装什么装!
“好了好了!便不要说这个了,来,都喝酒!”
黄家兴狠狠地喝了两杯,却还是压不下心里的怒火,齐浩那小子总有一日他一定要好生教训他一下!齐家便还在文人中留有一丝的威望,可他们当年卷进了夺嫡之中,如今的皇帝岂会再重用他们齐家人?没灭了他们的族已经算是皇恩浩荡了!他齐浩居然还敢跑来京城?!
“焕之,你说句公道话,我们为自己的家族,为自己的子女经营有何错?”
三元及第,江南王氏少主,在他们这些人当中是最风光的,可或许是因为他平易近人的性情,又或许是因为谁都知道他在翰林院不好过,将来的仕途也不会很顺畅,便没有受到排挤,反而跟谁都能说得来。
黄家兴也就是想找一个同仇敌忾的,却忘了这里所有人当中最有希望留下的还是王焕之。
“不管如何,焕之十有八九留不下,既然知道留不下了,与其浪费时间,的确不如好好地准备外放一事。”王驰道。
黄家兴这次显然是找错人了,没能找到共同话题,好同仇敌忾宣泄一场,“焕之,你也……”
“焕之说的没错。”另一个人也开口,语气有些颓然,“既然留不下,不如好生准备,当今陛下是明君,只要我们在地方做出政绩,定然可以实现心中抱负的!”
“的确如此。”
“没错!十年寒窗都走过来了,难道还会走不下去吗?”
“对!”
低迷的气氛似乎一下子又起来了,颓废转为了斗志昂扬,男儿都该如此才是。
黄家兴脸色有些阴郁,不过也看清楚了状况,没有再说什么。
最终大多数人还都是尽兴而归的。
……
王驰方才进了家门,便被良伯给请去了书房。
“出什么事了?”
良伯神色凝重地将一份书信奉给了主子,“这是下午长生公主命人送来的。”
王驰微挑眉梢,伸手接了过来。
良伯看着主子的神色,以此来揣测心中的内容,自从上回主子见过了长生公主之后,那长生公主便没有任何动静了,如今突然派人给少爷送来了信,意欲何为?
问题军需一案基本结束、六皇弟跟丽妃更是可以说再无翻身之地,这次填补空缺一事,陛下也采取了她的建议,也便是说,她有了机会在朝堂安插上自己的人,经营自己的势力!
她已经是最大的赢家了,却在这时候还想起了少爷?
“少爷,信上说什么?”
王驰勾起了嘴角,“看来杨家是真的惹到了这位公主殿下了。”
良伯一愣。
“传我命令,将杨家所有见不得人的事情都查清楚送来。”王驰沉声下令,“公主殿下既然开口了,王驰自然要鞠躬尽瘁了。”
良伯似乎明白了过来,“少爷,真的要与长生公主交好?她分明对少爷……”
“这世上从来便没有永远的敌人。”王驰笑道,“良伯,这是你教我的。”
良伯脸色一僵,“老奴总是觉得这长生公主是个祸害!”
将来会祸害少爷!
“她可从来不是良善之人。”王驰勾着嘴角,“你家主子我更不是!”
“可是……”
“照我的命令做便是!”王驰打断了他的话,不容违逆,“无需多说!”
良伯只好低头,“是。”
便是祸害又如何?
不过是一个女子罢了,少爷岂会败在一个小小女子手里?!
……
长生已经晾了秦恪很长一段时间了,便是安夫人都做出了抉择了,她也没去见秦瑞,比起秦瑞,她觉得该先处理处理好秦韶。
即便不能一并解决了,但是,二皇子殿下被关进了大牢这般好的机会若是不利用,岂不是浪费了?秦瑞其身不正,秦韶也不会太干净,不过这一查下来,却是一无所获,别说与秦恪勾结这般大的罪名,便是一些小问题也找不到,他比皇帝陛下都还要干净!
作为第一个入朝任职的皇子,这般多年来他居然连一个桐板都没有贪过!
长生有些后悔当日给他的巴豆下少了!
该多下一倍的剂量,让他连床也下不了才是!
怎么可能会真的全然干净?
便是她自己没有贪过一个铜板,可若是查她,她也一大堆的事情!
他秦韶怎么可能干净到这个地步?!
长生不得不更为忌惮。
“公主可要继续查下去?”顾长远心里其实早便已经明白了,这一次公主殿下不但是要为燕州城的将士报仇,更是在排除异己!而且还是在陛下允许支持的情况之下排除异己!
长生冷笑:“既然查不到了,还查什么?
”
“是。”顾长远低头道,一直不愿卷进这储位争斗之中,可最终还是卷进来了。
长生看着他,“顾大人放心,本宫不至于让你去诬陷一个皇子!”
“臣不敢!”
长生吸了口气,“既然查不到问题,便放了他吧。”说完,又道:“对了,他不是一直很担心六皇子吗?给他个机会让他去探望探望一下六皇子,免得二皇子的这份友爱之情无处宣泄!”
“臣遵命。”
……
经查,二皇子秦韶与胡人勾结实属构陷,裕明帝下旨将他释出天牢,不过朝中居然又林氏余孽任要职,军需的转运官员出问题,这些吏部或多或少都有责任,二皇子吏部的差事保不住了,直接丢了官回皇子府闭门思过去了。
随后,便是六皇子秦瑞了。
贪渎、构陷八皇子,还有联合丽妃谋害荣贵妃,陷害七皇子,这些罪名虽然比不上跟胡人勾结和谋逆,但也不轻!
该如何处置?
朝堂上的声音可大致分为两派,一是严惩以儆效尤,二是毕竟是皇子,而且并未造成不可收拾的后果,而且这些年六皇子也是兢兢业业,惩处是要有,但也该给他一个机会。
两派争争吵吵,裕明帝态度不明,倒是给悬住了。
很多人都知道二皇子在离开刑部大牢之前去见过了六皇子,本是要去安慰六皇子的,可六皇子却不领情,怨恨咒骂,甚至动了手,差一点伤了二皇子,虽说二皇子不介意,还为六皇子辩解,说他这是激动过度,但当时在场的人说,六皇子状若癫狂,已然是疯了。
疯了。
有些意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六皇子完了。
……
“让秦长生来见我——让秦长生来见我——”不断的叫嚣,狰狞疯狂,仿佛永远也不会停息一般。
长生终于来了,在秦瑞处在了崩溃的边缘时来了。
秦瑞停下了嘶吼,双目猩红地盯着她,不过是几日不见罢了,如今的六皇子哪里还有当日那个意气风发的样子?
“听说你要见本宫。”长生走了过去,与他跟着牢房的栏杆对望,似乎并不害怕他会如之前对付秦韶一般拔了发簪刺向她的心口,不过现在他便是想,也没有簪子可以用了。
披头散发的六皇子如同被逼到绝境陷入疯狂的野兽一般,他冲向了她,极快的速度,双手握着牢房的栏杆,青筋暴涨。
“公主!”凌光忙上前,欲将主子拉开。
长生却阻扰了她,“没事的。”
凌光只得小心盯着秦瑞,防止他出手伤害主子。
“我来了,你想如何?”长生继续道。
秦瑞死死地盯着她,似乎寄托于视线可以将她千刀万剐了一般,“你——来——了——”一字一字,从他的嘴边挤了出来。
长生神色不动,“嗯,我来了。”
秦瑞又死死地盯着她,没有再说话。
长生也不着急,便让他盯着。
不知过了许久,似乎博弈已经有了结果一般,秦瑞认输,压下了心头的血认输,“我没有陷害秦阳——”
“所有证据都指向你。”长生道,“我也没有陷害你。”
“是秦韶——”
“你有证据吗?”长生问道。
秦瑞咬着牙,面容狰狞:“他比我更恨你,更想你死——当年他母妃的死,你以为他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吗?!你以为他相信他的母妃真的是自尽的吗?!秦长生,连我都知道跟许昭脱不了干系,他怎么会不知道?!你以为父皇当年真的做的很干净吗?!孟淑妃死了,父皇就将许昭给扔去了燕州,你被赶出京城,谁都能想到这两件事有关系!孟淑妃的死你们脱不了干系——”
“那又如何?”长生继续问道,神色还是平静。
“他不会放过你的!”秦瑞喝道。
长生道:“你便会了?”
“我是恨你!”秦瑞继续道:“从你出生开始我便恨你!你不过是个小丫头罢了,就算是嫡出又如何?也不过是个赔钱货,还是一个奴婢生的赔钱货,你有什么资格嚣张跋扈,有什么资格不将我们这些皇子放在眼里,你凭什么占据了父皇所有的宠爱!你母后死了,父皇将你扔给了嘉嫔,那高高在上的小公主从此以后不过是一个没有娘的野孩子了,你知道当时我有多开心吗?!父皇不愿见你,再也不会宠你了!父皇的眼睛终于可以看到他的其他孩子了,我们才是他该重视该宠爱的,你一个小片丫头算什么?!可即便是这样,你居然也不安分!你为什么不安安分分地当你的嫡公主?等及笄了就嫁出去?!你居然离宫出走,还居然能活下来,完好无损地活着回来?!秦长生,你哪里来的运气居然还能活着回来,还让父皇为了你,不再冷落我母妃,将她禁足,让她本来伸手便能够着的皇后之位再一次离的远远的!你哪里来的本事跟福气让父皇为了你一次又一次地破例,甚至不惜将江山置之不顾!父皇又将你扔出去了,我有觉得我又有希望了,只要你不在父皇的面前,父皇便可以看到我的努力,看到母妃对他的一心一意,可即便你不在了,父皇的眼里还是只有你!还是只有你——”
长生并未被他狰狞的表情给吓着,反而是笑了,“你找我来便是为了告诉我你有多妒忌我这个妹妹,有多恨我这个妹妹抢了父皇的宠爱?”
“我也是父皇的儿子——”
“没有人说不是。”长生却是平静,“父皇有很多个儿子,他从未忘记,所有人也都知道,可是,你知道父皇那般多儿子当中,为何就单单看重一个秦靖?”
秦瑞双眸睁大。
“当然了,有我的缘故。”长生继续道:“但绝对不全然是因为我!六皇子殿下,你恨我夺去了本该属于你的那份父爱,可你在渴望父皇的关爱,憎恨我夺去了父皇所有的注意力的时候,可曾付出过?父亲给予孩子关爱,的确是一种责任,不过很可惜,在这里,没有这个规矩,在皇家尤甚,严父慈母,所谓严父便是如此,父皇待你不辞颜色,但是该给你的从来没有少给一样,该尽到的责任也从来没有缺失过,可你呢?你在怨恨之余,所有的一切都是冲着那皇帝的位子而去!秦瑞,你想要的不是父亲的关爱,而是那高高在上的皇帝位!而要得到这个,父皇的宠爱便是不可缺少的因素,所以你恨我,恨我夺去了父皇所有的关注与宠爱,秦瑞,别把自己的卑劣推到别人的身上,错在于你而不在于其他人!”
“你——”
“秦靖之所以入了父皇的眼,那是因为他心里有这个父亲,如同你对皇帝的位子锲而不舍一般,他对这个父亲亦是如此,他不求任何回报,一心一意地做着一个儿子该做的一切!”长生厉色道:“他只是将父皇当成了父亲,而不是一个可以给予利益跟好处的宝库!”
秦瑞浑身颤抖,盯着她的目光更是癫狂。
“你以为他不想跟寻常的父亲一般去关爱每一个孩子?”长生冷笑道:“他很想,可是他的这些儿子却只想从他身上啃出一些血肉来,只想着如何从他的身上扒下一块皮!他们的眼里最重要的是自己,其次,便是那些可以帮助到他们的人,如四国公府,如你的外祖忠勇侯府!哦对了,在你们眼里也还是有单纯的孺慕之情的,那便是你们的母亲!在你们的心里,她们便是唯一一个会全心全意为了你们的人!当然了,她们也是如此,所以,秦恪可以为了她母妃丧心病狂,秦韶为了她的母妃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而现在你这般发疯将我叫来,跟我宣泄了这般多,指责了这般多,其中一个原因也是为了你的母妃吧?那你们的父皇呢?那个不知道被你们啃咬了多少血肉的父亲呢?他在你们的心里到底在哪里到底算什么?!你居然还敢在这里控诉你的委屈?!混账——”怒不可遏。
“你闭嘴——”秦韶嘶吼道,“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些?你有什么资格——”
“我是你们最小的妹妹,我嚣张跋扈怎么了?我目中无人怎么了?我便是没有教养,但我是最小的,百姓之家最年幼的孩子最受宠的比比皆是,为了到了你们这里就这般难以忍受?”长生继续喝道:“是你们内心过于的狭隘还是这不过是你们用来攻击对付,用来毫无顾忌地伤害你们的父亲的借口?因为他有错在先,所以你们便可以肆无忌惮,便可以占据道德的制高点,便可以心安理得?!皇位是他千辛万苦争来的,这个江山是他牺牲了一切保住的,交给谁,只有他一个人有资格做主,你们凭什么不甘心凭什么指手画脚?!就凭你们是他的儿子?!”
“他当年可以争我们为什么不可以?”
“是啊。”长生笑了,“所以你输了也没有好什么好怨的!”
秦瑞脸几乎扭曲的不成形。
“既然撕开了那张伪善的皮,便信守胜者为王败者寇这个真理!”长生继续道:“你输了,不管是被谁陷害的,输了便是输了,再多的指责与怨恨只会显得你连承认输了的勇气都没有!秦瑞,大周的六皇子,父皇的亲儿子,你若是还留着皇族的那份骨气便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你——”
长生没有再继续下去,转身离开。
“秦长生——”
长生置之不理。
“我母妃是无辜的——”便在她就要走出去的那一刻,秦瑞终究是吼了出来,“我输给了你们我无话可说,但是我母妃是无辜的!她没有……”
“你怎么知道没有?”长生停下脚步转过身,打断了他的话,“你母妃都认了,你又如何知道没有?”
“不!她是无辜的!”秦瑞狰狞的脸上多了急切,“秦长生,是我做的,一切都是我做的!我上了秦韶的当,是我做的,与我母妃没有关系!秦长生,我输了你要杀要剐随便,但我母妃她是无辜的,你若是敢动她一根头发,我便是做了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你活着我都不怕,成了厉鬼又能奈我何?”长生冷笑,没有受的威胁的影响,转身起步继续离开。
“秦长生——秦长生你敢——秦长生——四皇妹我求你——”
声音那几乎撕破了声带的话持续地传来。
四皇妹我求你……
终究还是低头了吗?
为了自己的母亲,终究还是低头了。
可是为何能为母亲低头,却要与父亲残杀到底?
这就是权势的可怕吗?
长生抬头看着天上的烈日,突然间觉得遍体生寒,是不是有朝一日她也会如此?
“公主?”凌光觉察到了主子的不对劲,忙道:“怎么了?”
“没事。”长生摇头笑了笑,不会的,不会有这一日的,她比他们幸运多了,她想要的,便是父皇想要给予的,所以,她绝对不会有这一日。
……
“还是被他给逃了?”
秦恪一直没有消息,不久前终于露出马脚了,不过可惜,最终还是没将他给逮住,可青龙带去的人已经是身手最好的人,是皇帝秘密培养的人,可即便如此,也还是让秦恪给逃了?
这些年他在外边到底学了什么?
还是林氏留下的残余势力这般的可怕?
“林氏百年积淀,不足为奇。”裕明帝对此似乎并不奇怪,“当年四大国公府便以林氏为首,孟氏留下来的这些年都为秦韶所用,底子也差不多就是那样子,余氏随着当年秦钰谋反,也清扫的差不多了。”
“张氏呢?”
裕明帝道:“张氏本最弱,一直以来都依附着其余三家生存,否则当年便不会只送了一个庶女进府了。”
“不是说因为没有正经的嫡女,便只能送一个记名的?”长生想了想,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张贤妃便是这般进宫的。
裕明帝笑了笑:“依附他人生存,自然便要受制于他们,信阳侯府尚且想要换了不听话的嫡女,何况是区区一个庶出。”
“也是。”长生点头,随后脑中闪过了一个念头,“父皇,张贤妃这人如何?”
裕明帝蹙眉。
“儿臣总觉得余婕妤想不出那样的法子来。”长生正色道,“冷宫中的人不多,那几个宫人崔公公都查过也审过,并无问题,那便剩下一个张贤妃了。”
“你怀疑她?”
长生沉思了一下:“的确有这个可能,不过张贤妃是庶出,既然当初送她进府是受迫于怕也没有对她太过上心,自然不会给她什么人脉势力,她便是给了余婕妤出了主意,可如何与外边互通消息?”说完,便又道:“或许是我多想了,张贤妃若是有这个本事,怎么会安安分分地在冷宫中呆了那般多年?更不可能对四皇子置之不理那般多年的。”
裕明帝看了看她,对她的评论不置可否。
“父皇,儿臣有件事一直想问你。”长生继续道。
“说吧。”裕明帝道。
“秦钰真的死了?”长生正色问道。
裕明帝神色不动:“为何突然间问起这个?”
“父皇并未明旨下诏赐死,内务府亦无办任何丧礼。”长生继续道,“便是秦钰罪大恶极,可终究还是……”
“阿熹。”裕明帝打断了她的话,“这重要吗?”
长生看着他,却无法从他的神色之中得到什么,摇了摇头,“不重要,儿臣只是想说,秦瑞罪不至死。”
“朕跟你说过,太过心软会让你万劫不复!”裕明帝沉下了脸。
长生道:“我不想父皇再伤心。”
裕明帝一愣。
“秦瑞死或不死,对我已然不再重要了。”长生继续道:“可是,儿臣不想让父皇再伤心。”
“阿熹……”
“父皇,儿臣一直在想,便是有些事情不得不做,却也还是可以两全的。”长生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父皇这两年似乎老了许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