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总有些人是真正惦念这件事的。
虽然慕云轻有过交待,可消息还是传进了平南王府,本就在孕中百般不适的诰命夫人直接给吓得病倒了,皇帝陛下二话不说便把那位救醒了贤亲王的太医拨了过去,至此那位倒霉的太医整日两头奔波,劳累得不行,偏又无法生出一句怨言。
李然倒不会真的给慕云轻几分面子,只是这四天,慕云轻那越发克制不住,近乎癫狂的他都看在眼里,实在是没法冲他发什么脾气。
归根到底都是因为太在意了,而萧月熹的行踪,也是在是太难寻了。
第五日下午,自城外归来的慕云轻刚到贤王府,就收到一条消息——让一众人找破了头的萧夫人,被发现独自一人昏睡在平南侯府的后门外,现已被抬进侯府安置了下来。
慕云轻登时喜出望外,连日来仿若被一块巨石堵住的胸口,此时才终于好受了些。
“人没事吧?”慕云轻问道。
何通忙答:“李太医派回来的人说,萧夫人除了有中过迷|药的症状外,并无大碍。”
人没事!慕云轻心中欢呼着,再顾不上其他,翻身上马便往平南侯府赶去。
一路上,他紧绷着的那根弦丝毫不见松懈——以萧月熹的本事,本不该中迷|药这种低劣的招数,这五天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她轻而易举的中招,怕是要等见到人才得以能解答了。
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到平南侯府,惊动得侯府上下一片人仰马翻也顾不上,慕云轻直接冲进了萧月熹的房间。
“臣妇见过皇上。”季冰心大着肚子,脸颊却越发消瘦苍白,她见到慕云轻,动作笨拙地起身便要行礼。
慕云轻连忙拦住,客气地开口:“诰命夫人身子不便,不必多礼!月熹如何了?”
季冰心恭敬道:“萧夫人还未醒,不过李太医说没事,皇上不必太过忧心。”
慕云轻看着榻上双眸紧闭的萧月熹,仔仔细细地看了一圈,确定她照五日前并无甚变化,这才放下了心。转头问道:“什么时候发现的?谁发现的?侯府的后门应该很偏僻吧?如何发现的?”
他一口气问出一大堆问题,急躁得不行,季冰心却依旧从容,低眉缓声道:“半个时辰前,也就是未时末,送菜的每天都是这个时候过来,后门到厨房距离最近,送菜的进门也方便。”
慕云轻点了点头,又转头去看萧月熹。
李然在旁道:“皇上,微臣已为萧夫人解了毒,再过个把时辰便可醒来了,您有什么话,还是直接问她的好。”
慕云轻这才想起,季冰心本就病着无法用药,实在不宜留下来看顾萧月熹,也不宜再站在这里等着自己问东问西。慕云轻看了眼季冰心道:“这里有朕守着,诰命夫人去休息吧。”
季冰心慌乱道:“这怎么行?臣妇……”
慕云轻不由分说打断道:“月熹最是看重诰命夫人,若你为照顾她病倒了,你让她日后如何自处?”
季冰心一怔,仿佛是第一次听人说这个只会令自己头痛的小姑居然是看重自己的。
李然也劝道:“诰命夫人还是歇一歇吧,皇上找了萧夫人多日也累得很,您就别让他说那么多了。”
季冰心迟疑一下,还是退了出去,李然嘱咐几个侍女小心照看,这才折了回来,屋内还留了几名侍女,说话实在不方便,李然只得找几个由头把人都支了出去,才对慕云轻道:“这是不是太古怪了?”
慕云轻沉声道:“的确古怪。”失踪古怪、无踪古怪、如今突然出现更是古怪。
李然踟蹰片刻,才压低了声音道:“你说,这跟之前那些人是一伙的吗?”
慕云轻道:“难说。”
“我倒觉得是两伙人。”李然笃定道。“若是一伙的,都能神不知鬼不觉把人偷走再送回来了,期间岂不是有太多的机会能够直接下杀手?怎么会毫发无损地把人给你送回来?这也太多此一举了吧!”
慕云轻摇头:“可你别忘了,月熹在滨州那一个多月,那群人对她已经没有杀心了。”
“啧!”这么一想,李然只觉一个头两个大,左思右想都想不通其中关节。
却听慕云轻忽然说:“行了!这些事本就不是你该想的,让你想你也想不通。”
李然无视了他对自己的轻蔑,顿了一下才愕然问道:“你,你想在京城启用藏……”
一串脚步声打断了李然没说完的话,两人感官都算得上敏锐,瞬时听出那脚步轻快却没什么威胁,是哪个麻利的侍女做完了李然的差事回来复命的。
果然,不一会儿就有个轻柔的声音道:“李太医,您之前开的药已经煎好了。”
李然上前仔细查验过确定没问题,才对慕云轻说:“皇上,萧夫人体虚,需用药进补。”
慕云轻点点头,扶起萧月熹靠在自己身上,侍女跪在榻前小心却有条不紊地把一碗药都喂了下去,这才收拾好退了出去。
半晌没再听到什么声响,慕云轻倏然开口:“我已经吩咐下去了,月熹知道的,不知道的,我都要查个明白。”
李然叹了口气,终是没再多说什么。藏锋阁是人家的,愿意怎么用,什么时候用,又干他什么事?说多了他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再说了,他也很好奇,这群人究竟想干什么。
良久,慕云轻喃喃补了句:“也许,我应该查一查月熹……”
“什么?”李然以为自己听错了。
慕云轻却显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摆摆手示意他滚蛋。
李然带着满肚子的疑问,滚蛋了。
李太医断言很准,一个时辰后,萧夫人果然悠悠转醒。
抬眼是陌生又熟悉的纱帐,让萧月熹有些恍惚,仿佛自己在监国司又接了什么案子,受了点小伤回来倒头就睡,睁眼总能看见季冰心冷着一张脸守在一旁。思及此,萧月熹脱口便问了句:“大嫂,我睡了多久了?”
问完,萧月熹才反应过来自己在侯府自己的房间,身旁那个人影也不是她的大嫂。
慕云轻的声线有些抖,不知是不是萧月熹的错觉,他似乎快要哭了:“月熹,你醒了啊?”
萧月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人就被揽进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感受着他怀抱的温暖,萧月熹安下了心,静静地享受着这一切。
良久,谁也没有吭声,似乎都在珍惜这一刻,恨不得时间都停在这一刻。
五日的奔波寻找,于慕云轻而言是格外漫长,可于萧月熹而言又何尝不是?等她彻底清醒过来,五日来发生的一切就走马灯似的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她没忘记这五日都发生了什么,可正是因为没忘,才觉得格外的古怪。
是漫长的,漫长又黑暗……除了昏倒前听到那个人的声音,之后的日子她都处在一个漆黑的屋子里,手脚被缚,动弹不得。虽无法计算时间,却也凭着直觉推算出过了好几天。
“月熹,你还记得这些天都发生了什么吗?”慕云轻沉声问道。
萧月熹点了点头,却没急着答:“先来杯水,我渴死了。”
慕云轻依依不舍地放开她,起身去倒水。
萧月熹望着他的背影,不太放心地问道:“我怎么回到侯府了?我出事我大嫂知道吗?她没事吧?”
慕云轻有些愧疚地答:“诰命夫人没有大碍,李然已经在帮忙安胎了……对不起,是我疏忽没能瞒过她。”
“呃……你也不用跟我道歉。”她虽刚醒,却也能看出慕云轻脸上的憔悴,眼底的乌青,还有……萧月熹倏地失声低呼道:“你的腿又是怎么回事?别以为你强撑着我就看不出来了!”
“没什么。”皇帝陛下轻描淡写道。“头两天摔了一下,已经好了。”
好了你还跛?!萧月熹又惊又气,比起自己,她倒更想知道慕云轻这些日子都干了什么蠢事!
水温适中,萧月熹灌了大半杯下去,嗓子终于好受了些,便迫不及待地开始质问:“怎么摔的?你又不傻又不老,无缘无故怎么会把腿摔断了?”
慕云轻解释道:“没有断,有李然在,真要断了他会放我四处乱走么?”
“切!”萧月熹满脸鄙夷。“那谁说得准?他连我都拦不住,能拦得住你?”
慕云轻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说:“好了!凡事都有个先后吧?是我先问你的,怎么你反倒质问起我来了?”
萧月熹撇了撇嘴,决定暂时不与他计较了。她问:“别的先不管,我是怎么到侯府来的?”
慕云轻将先前从季冰心那里听到的经过原封不动地叙述了一番,听完,萧月熹很久都没有说话,整个人木呆呆地靠在那里,视线游离出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她半晌没有反应,慕云轻不放心地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唤了句:“月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