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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将的话让底下的士兵恍然。当然他们未必理解了其中关键，但既然主将信心十足，那多半是真的吧。更何况，只要等上一段时间就能证明的事，犯不着用命去证明。

城外的白狮将领又说了一阵，见城头的士兵逐渐平静下来，知道他们已经不相信了，于是留下几句场面话退回了营地。

正当众人以为识破了白狮国的奸计的时候，让小将脸色阴沉的事发生了。

白狮国开始生火造饭，而城墙上肉眼可见使用的炉灶数目，恰恰只够三四千人一顿的伙食。

城头上的士兵开始动摇了，将军说的话似乎出了问题，敌人真的只剩下这么点人了吗？小将的心里也有些不确定，如果对方在做戏，难不成是听到了自己对士兵说的话，立刻来针对自己？为将者就是这样，不能够模棱两可，必须要向下属展现出充分的自信，才能让下属信服。在他用炉灶的事来论证之后马上被推翻，即使他自己能找到很多理由，比如对方其他士兵窝在帐篷里啃干粮，其他士兵在附近的地方隐藏，一等他们出城就会冲出，乃至奇幻一点的挖了地洞藏起来。但如果他真的这么说了，在士兵们看来就是找借口。

可是，他身为主将，要对手下的士兵负责，他是绝对不愿意看到自己的部下掉进陷进里的。

“诸位听我说，敌人太过狡诈，必然是见之前不能取信我等，因此故意只做数千人早饭，大家若是上当突围，那就完了。”

真的是这样吗？尽管很多人心中生疑，但小将之前已经展现过他出色的指挥能力，大家选择了再相信他一次。

城外的军营里，将士们稀稀拉拉地聚在一起吃着早饭，时不时指着城墙上的守军指指点点，爆发超出一阵哄笑声，似乎在嘲笑他们的胆小。等到早饭吃完，始终没有多余的士兵出现，但小将始终坚信，对方一大早就到城下挑衅，一定是想引诱他们出城击破，面前所看到的都是对方的阴谋。

“我就不信你们能一直躲着。”小将暗暗给自己打气，这是他第一次独立指挥部队作战，如果能够完美守住这座小城，以后一定能够得到重用，毕竟那些靠关系上位的将军们的遮羞布已经被白狮国狠狠地扯了下来。

时至中午，城外的白狮国军队很奢侈地吃起了午饭。在这个时代，人们往往是上午一顿傍晚一顿，一日三餐只是有钱人才有的生活。当然，如果是一支精锐军队，这样的伙食也正常，随时可以保证战斗力嘛。城头的守军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们不仅算不上精锐，甚至连正常的伙食都没办法保证，谁也不知道还要在这里坚持多久，城中的存粮不就不多，哪里禁得起浪费。

眼看太阳下山，城外的白狮国军队再次燃起了炊烟，还炫耀似的将一块块肉铺拿到营门处向守军展示。这时候营寨里所升的炉灶仍旧只是数千人的规模，守军终于有人开始质疑了，他们认为白狮国很可能只是留下了本国的精锐在这里，虽然战斗力强，数量终究不足以完全封堵这座城，此时不突围，等到后方陷落，这里成了孤城就晚了。这样的声音并不是一个两个人，很多士兵都开始在私底下议论。虽然说是这么说，其实很多人想的是如果不突围，迟早死在这里，之前大军被牵制在这里，他们死守还有可能获得援兵，何况那时候也没机会突围，到了现在，白狮国大军离开很可能是直接袭击后方，他们继续守在这里只能是等死，而且守得没有任何意义。

“将军，下决定吧。现在不走以后可能就没机会了。”在城墙的一角，副将也在劝说这员小将。“你就算不为弟兄们想想，也该替苍鹰王国想想，你若是死在了这里，抱负没办法施展，凭苍鹰王国那些腐朽的将官，怎么抵挡白狮国的虎狼？”

小将咬了咬嘴唇道：“我又何尝想送命于此，但......我始终觉得这是敌人的阴谋。贸然突围恐怕会有灭顶之灾啊。”

副将道：“将军，你还在犹豫什么？难道你一定要等白狮国攻破大鹄城，将兵力重新抽回来才满意？趁着对方精锐在这里，将军突围而出，说不定还能帮上大鹄城一点忙。况且这松平城又不是苍鹰王国的城池，你即便守住了又有什么用？”

小将默默看向城外，灯火通明的营帐里，稀稀拉拉的白狮国军队在闲聊，在喧哗，仿佛在嘲弄他们一般。尽管小将有一万分的怀疑，但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证明，城外的确就只有这么一点人。终于，小将重重地点了下头：“传令，趁夜色自北门方向分批突围，一旦遭遇埋伏，不可恋战，立刻撤回城中，本将亲自为你们殿后！”

“得令！”

三千余守军分成三波，从北门方向出城，最后一波仍旧在城墙上巡视，迷惑敌军，这一批部队基本是小将最信任的，也是最信任他的，否则不会愿意承担断后的责任。毕竟目前来看敌人留下的是精锐，一旦前面的开始突围，必然会来堵截，他们最后这一波是最危险的，因为很可能遭到四个方向的白狮国精锐联合攻击。

第一波守军自北门出，北门外的敌人见城门开，纷纷操起武器列队出营，但明显有些拖沓，第一波出城的守军见状，根本不与接触，斜向狂奔，很快就没影了。见到这种情况，第二波守军也不等待，直接冲了出去，这时候城外军队总算是赶了过来，和突围军队混战在了一起。这一交手，他们才发现，这些敌人哪里是什么白狮国精锐？分明就是那些属国派来的协从军，没有经过白狮国的训练，虽然不至于多弱，但和如狼似虎的白狮国正规军相比还是差多了。他们见识过一次白狮国的正规军投入攻城，和这些军队完全不一样。

当然，这不代表这些协从军就好欺负，苍鹰王国这些也不是什么百战精锐，训练什么的也不尽心，其中又有一半是松平城所属小国自己的军队，在国主提前一步逃到苍鹰王国避难后更是士气不足。

这时候他们想的是突围要容易得多，根本不会去想把对方击败，他们也没有那个实力。因此简单纠缠后抓住机会就逃。白狮国这边却不追击，反而朝着洞开的城门冲了过去。此时城中的小将脸色阴沉，原来敌军真的早就撤走了大部队，不仅如此，留下的也不是战斗力惊人的精锐，根本就没打算继续围死他们。此时对方借机进城，小将就算不想走也不能不走了，招呼一声，余下部队避开北门进入的敌人，向西门方向突出。

敌军似乎特别在意他，不仅西门外的敌人追击他们，东门和南门的敌军也赶了了过来，一直追击十几里路，杀死落后的五六百人才放弃。这时小将已经人困马乏，全凭着一股子逃生欲支撑着又跑了几里，才算放下心来。

一松下来，人就会开始胡思乱想。最后这一波是三波突围里损失最大的，单一方向的敌军数量并不比他们少很多，他们又不敢拖到其他几处援军赶到，因此不敢纠缠，被追着杀付出了很大的代价。这时候人们就开始抱怨，如果不是小将担心有埋伏选择分批突围，所有人一起杀出，单一方向的敌军在数量劣势面前根本不敢多做阻拦，他们也不至于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再联系到白天小将信誓旦旦的话语，人们开始质疑小将。胆小鬼和自大狂两个有些相冲的词语同时出现在了对小将的指责中。

小将和几个亲兵坐在一旁休息，隐约能听到士兵们的议论声，心里感觉很是委屈，很是失落。这一刻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傻瓜，被人玩得团团转。

远处，一阵杂乱的马蹄声传来，让逃亡的守军再次绷紧了神经。

“列阵！迎敌！”小将在这一刻做出了身为统帅应该做出的反应，但士兵们响应的却寥寥无几，更多的士兵选择了丢弃兵器，拔腿就跑。他们当然知道人腿是跑不过马腿的，但只要脱掉甲衣丢掉兵器，远离大队，谁又能知道他们是逃出来的士兵？至少现在，他们已经不相信主将的判断了，与其将命运交给他，不如自己掌握。

小将颓然看着丢盔弃甲的部下，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副将在身边道：“将军，趁着骑兵还没到，赶快逃吧。找个地方躲起来，黑灯瞎火的未必能被抓到。”

小将惨然一笑：“逃？往哪里逃？我已经彻底失败，连自己的部下都不再信任我了。你走吧，我要去看看，是谁这么狡诈，把我跟三岁小孩一样玩在手里。”

“将军......”

“我意已决，不用再劝。你走吧，这一战过失在我，没人会追究你的。”

罗寒带着一队三百人的骑兵赶到的时候，就只有小将一个人背对着骑兵坐在原地，背影显得很是凄凉。罗寒之所以能精准找到小将，是因为一开始他就派了一名骑兵悄悄跟随。

罗寒看了眼丢得满地都是的兵器和盔甲，挥挥手道：“一队二队，四散追杀。凡在路上行走的男子一个不留。”

“是。”两百骑兵分散开去，他们是城外军营里仅有的真正的白狮国精锐，以他们的战斗力，又是骑兵，就算小将能组织起反击，也很难抵挡。从这一方面讲，士兵们逃走也算是明智之举。

罗寒催动战马走到小将身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能够靠着四千杂兵，挡住我白狮国三万大军，你值得敬重，我不想让你名字都留不下。”

小将转头，惨然一笑道：“败军之将，有何颜面自报家门？我只想知道，我是输给了谁？”

罗寒此时用的是大将军的亲信身份，他本来的身份现在还在东都，自然不能说出来，于是说道：“自然是我白狮国柯蒙大将军。我是他的亲卫，大将军让我转告你，若是你肯降，他保举你在白狮国一展拳脚，若是不降，他不想在看到敌方有你这样的人出现。”

小将苦笑：“我被耍得这么狼狈，也入得了大将军的眼吗？”

罗寒笑道：“你会上当，是因为你足够聪明，但还不够聪明。”

小将愣了愣，摇头：“什么意思？”

“因为你够聪明，你才会去想为什么我们要故意露出大军已撤的样子，你会联想到很多可能。因为正常情况下，我们确实没必要故意这么表露出来。当一件事出现一个疑点的时候，聪明人往往会看到更多。说你不够聪明，是你的格局太小了，你只是着眼在这座小城的得失，没有去想更深层的事情。你最不理解的，应该是我们为什么猛攻了三天却突然放弃攻城，对吧？”

小将点头。罗寒解释道：“目前苍鹰王国正在和我们谈判，其根本原因是他们在春季那一败之后觉得没办法阻挡我们。而如他们所想，我们的大军这一路势如破竹，所到之处一攻即下，这让我们在谈判的时候占尽优势。这时候我们在你这里碰了颗钉子，打不下来。所以一开始我们有些心急，连续猛攻，希望延续势头。毕竟如果让苍鹰王国的使臣知道有人能阻挡我们的攻势，那他们的底气就会充足很多。不过在三天后，大将军发现你确实守得很好，短期内除非付出惨重代价，否则拿不下来，于是他决定绕开这里。有一件事是真的，你们的镇西将军已经被击败，大鹄城已经陷落，不过那是白天的事，早上那面旗确实是假的，也是故意那么弄的。虽然绕了过去，这里已经无关紧要，但大将军不希望你被苍鹰王国重用，所以故意设计了这个局，让你在部下面前威信尽失，这样就算我们没抓到你，你也很难在苍鹰王国出头。”

“最后，大将军确实很欣赏你，希望你认真考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