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湛并没有和卫阶一起回将军府，二人就在街口处又再闲聊了一会后，袁湛就告辞离开，他这新晋御史中郎将，还需要赶去上朝，满朝文武，除了谢安，谢玄和卫阶可以随意上朝之外，其他人都没有这个权利，点卯之时是必须要到位的

从袁湛处得知，这两年来，逃往海上的天师道孙恩等人，并不安分，虽然此前一役，他们元气大伤，但是原本的八千子弟兵还是有大半逃回了海上，这两年天师道虽然没再像以前那般嚣张，大举上岸犯境，然而小规模的滋扰却从未断过，这也是袁湛不得不一直留在会稽镇守的原因。

孙恩，徐道覆，还有一个卢遁，这三人终究都是大晋朝的祸患，只是这一切都用不着他卫阶去担心了，自然有人会把他们当成是立功的好对象

卫阶心中真正盘算的是谢安的想法，在谢安心中，袁湛究竟扮演着怎样的一个角色

袁湛在加入北府兵之前，虽然不过只是朝堂上的一个黄门侍郎，而他的父亲袁质也不过只是一个内史的身份，官职可谓稀松平常，在朝堂之上连大声说话的资格都欠奉，然而无论是袁质，还是袁湛的爷爷，都是忠厚老实的老好人，朝堂之上虽无过人的威信，但是人缘之佳，却也不做二想

谢安会否是顾及到袁湛的父亲还有他的爷爷在朝堂之中的人缘，故而起了拉拢之心，这才有了将谢钟灵这个谢家后辈之中最优秀的女子许配给他的想法，要知道，也许袁氏爷孙三代，对于谢安的大计帮不上什么忙，但是在他大事既成之后，若是能得这三人认可和推崇，后续的计划无疑会顺当很多

然而卫阶也没有排除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谢安的九品观人术，谢安并非孤注一掷的性格，凡事思虑周全，未雨绸缪才是他的风格，纵然他有十足的信心最终会得偿所愿，然而一日马文才不除，一日他没有登上帝位，他就一定会给他自己，给谢家留一条后路。

谢钟灵和袁湛，极有可能是他给谢家还有他自己留下的一条后路

无论怎样都好，至少有一点让卫阶觉得欣慰，那就是他很有可能不用因为谢安而与袁湛反目成仇，袁湛和卫噪不同，很大程度上，他对袁湛的感情，更在卫噪这个名义上的大哥之上

卫阶并没有回将军府，而是登上了朱雀桥，朝着乌衣巷方向走去，袁湛临走之前留下了一句话，谢道韫让他有空去谢府找她一趟，相对于上朝或是回到空荡荡的将军府，卫阶更愿意去谢府见谢道韫。

谢安和谢玄都不在府内，二人虽然都有不上朝的特权，然而却也是满朝文武的表率，这个时间点自然去上朝了，卫阶对此也早有预期，他想见谢玄，却不想与谢安碰面。

让卫阶略感意外的是，谢鲲竟然已经回到了谢家，此刻正在院内舞剑，不过卫阶直接将其无视，径直入内去找谢道韫，而谢鲲也只是在看了一眼卫阶后，便自顾接着舞剑，同样对卫阶也来了一个无视。

此前谢鲲接近司马道子和王恭，果然都是谢安以防万一的安排，如今无论是王恭还是司马道子，在朝堂之上就连喘气都害怕引起谢安的针对，谢鲲自然已经没有再留在二人身边的必要。

卫阶赶到谢家的时候，也不过刚过卯时一刻，原本他还担心谢道韫有否已经起床，而等他进到谢道韫在谢府内独居的院子的时候，谢道韫已经在凌晨不无寒意的冷风之中吟诗作赋了。

“白雪纷纷何所似，未若柳絮因风起”

谢道韫背对拱门，垂首低吟，不知卫阶已然造访，此刻正在拱门之外等她吟完诗赋，

卫阶这才留意到，不知何时，天空之中竟然已经开始飘了淡若柳絮的雪花，好一个谢道韫，好一个两晋第一才女，这分才情，已不在任何青史留名的诗人之下了。

“大姐好雅兴，更是好才情”

眼看着谢道韫似是陷入沉思，卫阶轻咳几声，鼓掌说道。

“小阶来了”谢道韫惊喜转头。

“怎么来得这么快哩，你不用上朝的吗”

“上朝怎及得大姐传唤重要”在谢道韫请的手势之中，卫阶迈步走进别院，微笑着说道。

“卫阶还未曾问过大姐，这几月在建康过得如何，桓玄可有为难大姐之处”

此前离开建康的时候，卫阶就向谢道韫提议过，让她与司马曜一起去石头城暂避，却给谢道韫回绝了，期间卫阶虽然来过建康两次，却也未曾有过闲暇去见谢道韫。

谢道韫白了一眼卫阶，似是在说：“还知道关心你这大姐吗”

嘴上说道：“小阶是自己人，告诉你也无妨，大姐年轻时曾与桓玄有过几分交情，想来冲着当年的这几分交情，他也不会对大姐有所为难”

“与桓玄有过交情”

卫阶有点难以理解地看了一眼谢道韫，谢道韫年近三十，既然说是年轻的时候，时间起码也要往前推个八九十年吧，那时候桓玄才多大充其量不过十三四岁，二人之间能有何交情可言

“当年桓温有替桓玄向大伯提亲”面对卫阶质疑的眼神，谢道韫毫不做作地淡然说道。

谢道韫如此一说，卫阶顿时明白过来，这个桓玄果然是个色胚，十年前就已经看上了比他大足七八岁的谢道韫，搞不好谢道韫还是桓玄的初恋也说不定，难怪乎谢道韫如此自信有她在谢家坐镇，桓玄不敢放肆了

想来谢安应该也是考虑到这一点，这才放心将谢家大院交到谢道韫的手上

“小阶你在笑什么”谢道韫再次白了一眼卫阶，嗔怪地说道。

“卫阶只是在感叹大姐的魅力罢了”卫阶笑着摇头说道。

“对了大姐，不知找卫阶前来，有何训示”

谢道韫闻言神色一黯，沉默许久之后才略显幽怨地开口说道：“大姐心里很乱”

“此番大伯和大哥回来后，他二人都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这让大姐的心中很是担心，故而想找小阶你来商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