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林宝茹招呼着一家人泡过脚之后,才找了几块破布头分着把灶膛里掏出的石子儿包起来。
那石子儿这会儿被烤的烫呼呼的,不过就只是隔着布摸了一会儿,冷冰冰的手慢慢热乎起来。
采茹跟采荷都是一脸稀罕跟期待的围在她边上,等摸到暖呼呼的卵石袋子了,都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大姐,好暖和啊。”
“恩恩,比奶奶用的汤婆子摸着还舒服里。”采荷抱着大姐塞过来的卵石包,兴奋的都要蹦跳起来了。
林宝茹戳了戳她有些发红的脸蛋,一边继续包石子儿,一边说道:“去给娘跟小山送俩,再给大哥送过去俩。让他们塞到脚底下,可别贴着身子用,免得半宿石头冷了,再让人着凉。”
虽说这个法子能暂时代替暖水袋用,可关键是,石头上的温度能持续多久,她也不清楚。眼下她就想着应应急,先熬过没新被子的这几日再说。
一夜无眠,哪怕外头冷风凛然,被窝里有了暖袋子的几个,都觉得暖和和的。往日里一到夜里就手脚冰冷的几人,也是头一次伸直了腿脚,尤其是小山,还热的踢了几回被子。
大概是踏踏实实暖暖和和的睡了一场饱觉,第二日一早几人起来,气色都好了许多。而还犯着迷糊的小山,还小心抱着暖袋包包,打着瞌睡。
林宝茹摸了摸布包里的石子儿,隔了一整宿,竟然还温热的。不过这样,她也就不担心小山抱着受凉了。
接下来几日,琐事儿并不多,就是隔了两日,鲁大娘跟马婶子来帮着做了几床被褥。第二次来,鲁大娘还把家里的小狼狗崽子给捉了来,可是把采茹跟采荷稀罕坏了,俩人围着鲁大娘说了半天好听话,直叫一屋子人乐不可支起来。
做好了被褥,林宝茹瞧着棉花还多了些,就给俩人一人塞了一捧。鲁大娘跟马婶子本来还推辞,毕竟这年头,白花花的棉花可是金贵物件。她们要是拿了,心里还真是不落忍。
不过林宝茹却说,那棉花是让她们给家里孙子做福气肚兜用的,可不敢推辞。
这般,俩人才高高兴兴欢喜的接了物件。连带着林满仓,也给两家一人送了一小捆柴禾,虽然不算起眼,可也够俩人在村里唠嗑时候,说几句林家二房实诚,当然也会夸几句宝茹跟满仓会做来事儿。
这么一来二去的,刚到腊月二十四五,村里人就都知道,林家二房的林满仓可不傻,那脑袋瓜清亮着呢,就是不爱言语。
当然也有人不信,可等瞧见那小伙子精神劲儿后,又念起了林满仓小时候的机灵模样。
林宝茹对外面的这些变化,也是乐见其成的。
家里有了新被褥保暖,林宝茹的心事也就解决了一大半。
眼下她除了做猪胰皂,就是想办法让猪胰皂变得更好用更好看些。最后,倒是让她借着年节家家户户蒸干粮后点花馒头的法子,把猪胰制成了各种喜庆讨喜的形状。
当然,她也清楚,若用的次数多了,那形状也是保持不了几日的。不过她捏出那些形状来,也就是个噱头,她只想着让人用过后,发现猪胰皂的好处。
转眼就到了腊月二十七,这也是柳林镇年前最后一个集了。一大早的时候,王氏几个就张罗着赶集的事儿了。
趁着采茹带着小山去洗手脸的工夫,林宝茹给采荷梳了俩麻花辫儿。许是这几天能吃饱了,而且再不用受气了,所以原先那个面黄肌瘦一遇到人上门,就惊的不知所措的丫头,如今也长开了许多,性子也活泼了不少。
家里没有镜子,不过却并不妨碍林采荷左右甩着俩辫子,一个劲儿的问自家大姐好看不好看。
“好看好看,我家采荷穿着粉粉的新棉袄,梳着麻花辫儿,往外一走,那就是最漂亮的了。”林宝茹笑着让人下了炕,她自个又简单收拾了一下,才去寻了篮子装上自个的猪胰皂。
忙活完这些,她才晚了挽袖子去灶台那了。如今天儿寒,她们又要走叙旧的道儿,若是不吃饭,怕是后半天的光景难熬。所以,甭管怎么着,一家人也得吃点东西垫吧垫吧再走。
“宝茹,娘已经烧过水了,你跟几个小的直接洗就行。”王氏一边帮林满仓刹捆着柴禾的绳子,一边扭头对着要添火的林宝茹说道。
林宝茹把热水舀出来一些,回头道:“我熬点热饭,咱们先吃点再走。”
王氏听了这话,才想起往日里都是她跟满仓俩人去赶集,为着省时间,她俩从来都是空着肚子走。不过今儿不一样,三闺女跟还要抱着的小山也跟着去集上看热闹,也的确不能饿着。
她收了手上的力道,心里有些愧疚的说道:“娘差点就忘了这茬了,你别光熬粥了,再温点干粮切点腌菜。咱今儿去卖了柴禾,也有一笔进项,所以不差那么几口吃食。”
如今她同林宝茹呆的久了,竟也受了影响。要是放在以前,别说腌菜了,便是苞米面她都得算计着吃。
可现在,她算是想清楚了,要省着过日子的前提,是一家人得吃饱了。不然,她纵然省下了一两二两的银子,那又有什么用?
王氏不想当闺女故事里的那个守财奴,她现在就一门心思的,想同几个儿女把日子经营好。日后走出门去,不会让人看低了轻贱了去。
院子里很大一块地方,被灶膛里的火光照的昏黄发暖,而锅里见见溢出的香味儿,也冲淡了屋外的寒气。
采茹给小山擦了脸后,就哄了他跟采荷在边上玩,而自己则去帮着大姐烧火去。
采荷跟小山瞧见大姐开始做饭了,也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围着自家大家看起锅里散着氤氲热气儿的苞米粥来。
“大姐,我闻着好香啊。”采荷抱着小山围着自家大姐,小小的俩人,还都抽了抽鼻子,笑的一个比一个灿烂。
林宝茹掰了两小口饼子塞进俩人嘴里,笑道:“鲁大娘还是我嘴巴抹了蜜,我瞧着你这小嘴巴说的才是甜呢,就会哄了我高兴。”
林采荷忙不迭的把饼子咽下去,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林宝茹,笑嘻嘻的蹭到大姐身边,“我没有哄大姐高兴,我说的是真的。二姐也说,大姐做的饭更好吃。”
说着,她就求证一样的看向自家二姐。
当然,她怀里的小山也想说话,奈何他嘴巴小力气小,嚼了好几下也没把饼子咽下去,所以只能一个劲儿的点着头。
虽然知道几个小的大概就是太依赖她了,所以总觉得她哪里都好。不过听着她们真心实意的夸赞自个,林宝茹心里还是美滋滋软乎乎的。
因为桃溪村离镇上远,要想寻个好位子卖柴禾,她们也只能摸着黑出发。所以就算做好了饭,这会儿天儿也依旧是黑咕隆咚的。
林宝茹寻了两个板凳并到一块放在灶膛前头暖和的地方,然后招呼了王氏跟林满仓过来吃饭。
恰好这会儿,王氏跟林满仓也把提前一天借来的独轮车上捆满柴禾,俩人一听林宝茹开口,就过去一块蹲在了灶膛前头。
早饭也就是简单苞米粥,还有几个饼子跟腌菜。不过因着采茹跟采荷兴高采烈的劲儿,还有小山懵懂的说着童言无忌的话,院子里的气氛倒是好的很。
几人一人捧着个碗呼噜噜的喝着热气腾腾的粥,心情都是难得的轻松跟欢快。
虽然几人谁都没再旧事重提,旧话重说,可单从表情上就能看出,如今天她们一家才是真正的觉得日子有盼头了。哪怕那盼头,只是集上多卖两捆柴,或者是往后多洗几件脏衣裳......
吃过饭后,采茹跟采荷先去把锅里剩下的苞米粥,混着萝卜缨喂给鲁大娘送来的狗崽子。也亏得山里的狗都皮实,哪怕就吃这些剩饭菜,小狼狗都长得越来越壮实了。
“小黑,你在家好好看着家,我们赶集完了就回来。”采茹摸着小狗的脑袋叮嘱起来,那神情,还真有点老母亲的模样。当然,边上的采荷,也像模像样的同小黑说了好半天话。
林宝茹笑着揉了揉俩人的头顶,乐道:“行了,咱们该走了,大哥跟娘都在外头等着了。”
临出门的时候,林宝茹琢磨了片刻,又跑回屋去把自家洗脸用的盆子拿了出来。
林满仓虽然不明白她好端端的拿什么盆子,可瞧着她抱着木盆还要拉着来妹子的模样,还是心疼的把盆子捆到了独轮车上。
“抱着它,路上难走。”他言简意赅,不过却让林宝茹心里软了一下。
前世她的几个兄弟姐妹,全都是父母再婚后生的,所以并不亲近。甭说给她撑腰出头了,就是见了面,多半也是明刀暗剑的闹腾一番,所以她从没有享受过被兄长或是弟弟妹妹护着的感觉。
有时候,她也会想,大概老天爷觉得她亲情太匮乏了,才会让她穿越过来,让她享受一把亲情的温馨。
出发前,王氏担心几个小的路上饿,还特地装了几块捂好的干粮带上。出门时候,她看着依偎在一块并排走在前头的三闺女,并着穿着新棉袄搂着大闺女脖子的小山的后背时,面上的笑就更深了,甚至暗地里还又念叨了一会儿他爹保佑呢。
她以前可从来没想过,自家孩子竟能出落得这么好看。往日里,她瞧着自家儿子就是干活儿的命,自家闺女又一个比一个瘦弱就跟纸片儿人似得,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有孩子熬不过去。
但如今看来,自家孩子哪里那么弱了?这么一收拾打扮,一个个的就跟年画里走出来的姑娘似得。
林宝茹隐约瞧着王氏的情绪好似有些低落,不由问道:“娘,怎么了?是哪里不对吗?”
她打穿越来,也就上次跟着里正去改地契的时候,赶过一次集。那次还是有人带着她,而且她们也不像今儿这般兴师动众,所以她自然有些拿捏不准。
王氏回过神来,欣慰的笑了笑,摆手感慨道:“挺好的挺好的,我就是想着,咱们还是头一回全家一块去赶集呢。”
这会儿刚过寅时,天儿还黑的厉害,所以林宝茹是一手拉着一个妹子。而年纪最小的小山,则被王氏抱着,省的他磕碰着。
几个人后头,才是一直听着前头妹子们叽叽喳喳说话,只管沉默着推着独轮车的林满仓。夜色里,他时不时的看着前头走着的家人,听着那些小小的欢声笑语传来,也忍不住咧开了嘴。
谁都没看到,一向罕言寡语的林满仓,抿着嘴眼红了的模样。他想着,以后一定要砍更多柴,干更多活儿,让娘跟妹子弟弟日日都这般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