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意识后退一步，马鸣从旁边小鼎中一抓，一把燃烧殆尽的香灰扑面撒出，于我们来说是寻常的香灰，撒在她身上却犹如点点星火，叫她痛苦地叫了一声。

马鸣秉持趁鬼病要鬼命的原则，攻击一刻不停，我见他又从背包中掏出一截绳索来，而马雯受到攻击，也凶相毕露，连忙挺身上前一步，拦在了他们两个中间。

我冲马鸣道：“我看她不像是要捣乱，反倒像是有话要说，你先停一停，别误杀好鬼……”这话下意识脱口而出，看马鸣表情，我就知道我智障了。

我转向马雯，道：“你……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马雯看见我，那厉鬼般的严厉神情转换，脸色稍缓，道：“少爷……”

她眼波流转，眼中流露恳求，显出几分楚楚可怜，她道：“这孩子已成怨鬼，转生无门，它也伤害了很多无辜的人，我不为它求饶，但是少爷，我希望你能给我最后一点时间，让我给这孩子喂一口奶……”

马鸣眉头一皱，显然不打算答应，我忙趁他脱口而出前把他拉到一边，说道：“这女鬼不是好对付的，我们答应她的请求还好，要是不答应，你难道不怕她发狂……”

马鸣道：“那你又怎么保证，她不是趁机耍手段救她儿子？”

我无语凝噎。的确，我没有办法保证。我只好说：“她不是那样的人……”

“她都是厉鬼了。”马鸣意味深长地拍拍我的肩膀：“小子，你懂什么是厉鬼吗？不能以正常人的道德伦理来揣测它们。”

我辩驳不过马鸣，只拦住他，然后回头对马雯道：“可以了，你去吧。”

还没等马鸣发怒，马雯就窸窸窣窣脱下了衣服，背对着我们从摇篮椅里抱出那鬼婴，这便喂起奶来。鬼婴的哭声削弱下去，虽说是喂奶，但是厉鬼却并没有母乳可喂，鬼婴吞噬的她本身积攒的阴德。马鸣如是解释道。

过了一会儿，马雯摇摇晃晃，形体几乎透明时，这才把鬼婴放了下来。那鬼婴正像喂饱了的婴儿一般显出无限的活力，哭声越发嘹亮起来，摇篮椅摇摇晃晃，连符箓都压制不住。

马鸣催促我赶快动作，我也不敢耽搁，连忙上前两步，将瓶塞拔出，打火机点燃沾湿汽油的布料。随着燃烧的熊熊烈火，那无处不在的婴儿哭腔忽然变了音调，尖锐刺耳，摇篮椅在剧烈的摇晃中翻出浓烟滚滚。最后尖叫衰弱下去，摇篮椅彻底化为残骸。厉鬼是流不出眼泪的，可我分明看见了马雯眼中隐隐闪烁的泪光。

我道：“这算是解决了？”

马鸣回答：“小的解决了。”说完，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绳索套于马雯身上，在对方的惨叫声中收紧绳索，叫道：“沈毅，快！烧了那个稻草人偶！”

我傻眼了，问马鸣：“你这是要干什么？”

马鸣道：“你傻的吗？小的对付完了，当然要来对付大的了！她在这世间滞留太久，已经无法转世投胎了，为了防止厉鬼作恶，后来的人再被她所戕害，现在只能让她魂飞魄散了！”

我有点接受不能，道：“可是马雯她并没有伤害过人……至少没有伤害过咱们吧？”

“不要把例外当普遍，她现在没害人，难道能保证永远不害人吗？收收你无用的善心，搞快点！”

我挣扎万分地捡起稻草人偶，但按在打火机上的手指颤抖着，根本按不下去。我隐隐感到马雯的目光投向我，但我根本不敢去看她的眼睛。我下不了手，把打火机和稻草人偶都扔到一边，转向马鸣道：“马经理，求你了。这是我第一次求你，看在我的份上，放她一条生路行吗？”

马雯低低念了一声：“少爷……”

马鸣脸色铁青，道：“她现在不害人，你能保证她永远不害人？放出去死人了怎么办，你负责？”

我注视着他的双眼道：“对！我负责！让她跟着我，我管教她，我对她负责，要是她杀了人，你就怪在我身上，行吗？”

“真是疯了……”马鸣骂骂咧咧一句，但看着我坚定的目光，终还是妥协。他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瓶子扔给我，语气勉强道：“原本她算地缚灵的……但这东西能带她离开这里。收人钱财替人办事，这庄园还要开发的，她不能留在这里，喏，你自己试试，看她愿不愿意跟你走。”

我摩挲着瓶身，那是一个不知什么年代、看起来格外陈旧的瓷瓶，掐丝珐琅工艺，看起来价值不菲。我拔开瓶塞，转身对着马雯道：“你愿意进去吗？”

马雯被绳索缚着躺在地上，闻言抬起头来看我，我迎着她的目光，滞了片刻，心中还在为前因后果想出个好理解的解释，马雯却已经轻轻点头，甚至没问这瓶子的作用是什么，表现了对我无条件的信任。

说不感动是假的，我心下因为这一只厉鬼的信任而变得暖呼呼的。马鸣松开套在她身上的绳子，马雯便化成一股青烟钻入了瓶中。我盖上瓶塞，问马鸣：“这样可以了吗？”

马鸣点头：“行了。”

事情到此便告一段落，之后清潼庄园的改建顺利进行，再没有出现过什么怪事。影视基地落成在半年后，后来还陆陆续续出过好几部知名电视作品，拍摄背景都是清潼庄园。房地产商为表谢意，后来还带着小明星携重礼登门拜访过，而小小与我对坐尴尬，那就是后事了。

耽搁在清潼庄园的四天我对小雅撒谎说是公司派我出差，小雅听了还很高兴，说这可不是公司愿意拔擢我的标志吗，让我好好干。只有我心下苦笑，什么好好干，如果她知道我现在究竟在干些什么，怕不是立刻就和我分手。

回到C市，当我拿钥匙打开房门时，被黑暗中沙发上的人影吓了一跳。等我打开灯，才发现那是小雅，她为了庆祝我出差回家，给我准备了一桌子的好酒好菜，自己等在沙发上睡着了。

我心中被爱意填满，忍不住低下头亲了一下她的额头，然后含住那两片诱人的红唇吮吻起来。小雅嘤咛一声，推开我含糊地嘀咕了一声：“谭飞别闹了……”

我满心疑惑：“谭飞是谁？”

小雅睁开眼，这才看清我是谁，慌乱了一瞬，然后笑道：“沈毅是你啊，我还以为是菲菲呢。”

小雅的确有个大学室友叫菲菲，不过是不是姓谭我就不知道了，听她这样一解释，我便也没怀疑什么。小雅揭开桌上倒扣着的纱罩，色香味俱全的菜品和白米饭看起来诱人极了。

我大快朵颐之后，就扶着吃撑的肚子去了浴室洗澡，小雅便在客厅里帮我整理起行囊来。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幸运的是我背包里的东西虽然很乱，但驱邪除鬼的东西基本都交给了马鸣，所以身上没有带什么，小雅除了抱怨两声我背包的脏乱发现不了什么端倪，只除了一样东西——

“这是什么？”

我洗完澡出来时，小雅正拿着装着马雯的那个小瓶子左右摇晃，似乎还想打开瓶塞看看里面装着什么东西。因为瓶身很漂亮，大概是当成我带回来给她的礼物了吧。

可把我吓的，连忙上前两步一把夺过那瓶子，慌慌张张地塞回背包里：“咳，这个没什么好看的。”

小雅还从来没见过我这样惊慌的样子，从来我的东西就是她的，还从来没有她看不得的道理，当下撅起小嘴不满道：“里面到底是什么，人家看一下也不行嗦？”她是四川人，说话时不自觉就带出点娇嗔的嗲音。我是真吃她这一套，但是这次不能妥协。于是拿出一只盒子，里面躺着只水色透亮的镯子，一看就是上等货色，这就是我带给小雅的礼物。

清潼庄园的事情解决之后，马鸣大赚了一笔，按照之前说好的分成比例，我也得了不少奖金。虽然还称不上富翁，但可以毫不脸大的说一句，我现在算得上一众大学同学里混得最好的人之一了。

小雅一见镯子，果然立马就被吸引了注意力，拿着镯子跑到灯光下欢天喜地试戴去了，我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老公，你怎么这么好呀。”小雅高兴地捧着镯子亲了几口，兴奋过后察觉出端倪：“不过这镯子成色这么好，应该挺贵的吧？你哪来的钱啊？”

我看着她为我担忧的神色，不自在地咳嗽两声，扯谎道：“因为这次任务完成得好，公司给发的奖金……加上之前买房剩下的点钱，想起你跟我这么多年了，我没送你什么礼物，就狠下心买了。”

小雅高兴极了，跑过来抱着我送吻。亲着亲着就去了床上，二人兴至浓时，我剥下小雅的裤子，正要提枪挺入，忽然听到客厅里传来一声异响，好似什么玻璃制品掉在了地上的声音。我侧耳细听，问小雅：“你听见什么没？”

小雅抱着我的肩膀：“杯子没放稳摔下来了吧……别管这些了，搞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