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家的庭院,宁静淡然。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书房里飘出女子婉转的歌声,如莺啼燕语,如淙淙流泉,干净纯粹不染纤尘的空灵,与世无争。窗明几净,佳人独立。青兰的裙,恰似弱花风舞。楚涛不在的日子,史薇兰每日都会来此清扫,也会把刘前辈与汪鸿送来的各方书信分门别类,不太重要的应酬之言则代为处理。纤纤玉手拂过每一卷书册,每一件什物,每一个角落,就如照看她的花一般呵护着每一处。
不知道楚涛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知道做这些究竟有没有用,只是在有他气息的屋子里燃一段香,让青烟绕成思念。
一阵风灌进屋子,身后的纱帘突然松开,飘散成雾。诧异地抬头张望,却惊见一道白影坐在楚涛用来会客的桌前,翘着二郎腿,冷冽地笑。特别魁梧的身板,方阔坚硬的脸,还有刀刻似的浓眉。来者不善。
恐惧顷刻间攫取了她的心。
她瞪着他,不觉手中拭尘的布已落地。
那人很随意地倒了点桌上的茶水,兀自喝着,亵意地斜眼瞟她。
“你是谁?”薇兰问道。
“楚涛不在么?呵,正好!”白袍的汉子冷笑。“你又是什么人?楚涛的女人?他可真是风流的命,连个打扫屋子的侍女都那么有姿色!”
薇兰被他说得双颊绯红,刚欲辩解,却发现将错就错或许更好。“你不是楚家的客人!你如何进来的?”
“有趣啊!还不曾有女人敢这么问我。这世上除了上天入地,没有我去不了的地方。呸!”半口苦茶唾地。“楚涛爱喝这玩意儿?真够土的!”他随即起身晃荡了起来。一边踱步一边浏览了一圈书架上各种藏书,信手乱翻着。好像他才是主人。
“不愧是楚家书房,果然有不少好东西。”他的视线飘忽游移着。薇兰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匆匆上前拦:“别动,不可以!”
“你?拦我?”充满亵意的眼神再次打量薇兰,“楚家莫非个个都是高手?哈!”
但是史薇兰瘦弱的身躯已挡在书桌前面,再也不动了,哪怕手无寸铁。她的身后,是一只古朴的书信匣。她不知道这是否重要,但楚涛既然交给了她钥匙,就一定为他看好。
可,寒剑在前,她不由自主地战栗。在这隔绝了刀光剑影的庭院里住了那么久,却从未离剑的寒冷那么近,仿佛死神的舔舐。她大概明白,来人应是大家口中的白衣圣使吧!那么信匣更不能让人夺去了。这其中有多少重要的商议啊!
她死死地抱住信匣,大声疾呼:“来人!快来人!”
“不会有人来的!侍卫早已被放倒了!”白衣人双目凛然,一挥手臂就将她挟持于利刃之下。薇兰尚未看清,就觉自己分明被提离了地面。脖下的寒意钻心,她想这大概是死亡的滋味。但她始终没有松手,指甲深深扣着那匣子,嵌进缝隙。不能,绝不能让他夺去!
“麻烦的女人。”白衣人失去了耐性。胳膊的力气猛地加重,脖子下嗖嗖地冰冷,是肌肤贴着刀锋的冷。
生死关头,忽听院中呼啦啦的声响,惊见四面飞鸽狂舞。迎面白色的一片凌空飞旋,如云似雾地将她笼罩。
也在白衣人的料想之外。他不得不撤剑与这突如其来的威胁相斗。惊恐中的薇兰脚下一软跌倒在地。剑刃匆匆破开这片白色的瞬间,她看到紫色的身影鹞鹰般从檐角俯冲而下。
他!史薇兰莫名地喜极。
他回来了,与白衣圣使狭路相逢。
她正要撑起身子,却发现浑身失了力气,联想起刚才屋子里不紧不慢奇诡的香,好似明白了些许。便下定决心死抱着木匣挪出两步。玉颈上被刮开的血痕正悄悄地蔓延成血线,奇异在不觉痛,唯觉难言的伤感。
“方夕。”他的目光里只有对手的剑,没有她一丝的影子,就仿佛不曾看见她。生硬的冷漠似乎在提醒着她,何必总是飞蛾扑火空自欢喜?
她总是那么多余。
“老交情了,楚掌门!”对面嘿嘿地笑。
“再老的交情,也不能随便动后院的女人吧?”楚涛也冷笑。
“谁让楚掌门风流名声在外,那么漂亮的女人……”
“此地姓楚,若要寻有姿色的,且去凝香阁!”楚涛愤然骂了回去。薇兰羞红了整张脸。
“莫要恁大火气,我只关心一件事,冷凤仪那女人,你把她藏哪儿了?”方夕依旧皮笑肉不笑。原来是因为冷凤仪吗?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她的心狠狠地痛了一下。只觉自己的满腔痴情,实在太过可笑。值得吗?她问自己,居然不知该如何作答!
楚涛却装起了傻:“她没在北岸?白衣圣使神通广大,找个人还需要问楚某?”
“谁不知道你和她情意缠绵,藕断丝连……”他悄悄用余光扫视四周,白鸽起,自然不久后援纷至沓来,会将此处合围。而他手边仅有一个没那么重要又特别倔强的女人。可是这些话轻易落在这个倔强女人的心头,却是莫大的侮辱。
“若她不在我这儿,我自无从告知,若在我这儿,又如你所言,怎敢告知?”楚涛戏谑一笑,“方夕,你来错了。”
方夕恨然剑指薇兰:“你若不说,这个女人必死无疑!”
楚涛也扫一眼薇兰,目光里尽是冷漠与不屑,没等他说完就撂下了狠话:“梨花剑之迅疾,楚某佩服。不过你或许来得及杀她,但一定来不及同时挡住我的剑。这下等女人一命抵你英雄一世的方夕一命,这买卖对你而言似乎有点亏。”
方夕加紧了手臂上的力道,却一时居然不敢轻动。有没有把握一击制胜,他说不准。
“怎么?敢在黑石崖我的地头上伏击我,却要拿个女人做挡箭牌不敢跟我过招?”
方夕慨然大笑:“真是什么也瞒不过楚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