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都过去了!”他不得不拢住她的双手,将她的肩膀揽在怀中,轻抚着她的肩臂,以图压制她的惊惶。奇怪的是,她竟似听到了什么,渐渐平静下来:“楚……救……”轻轻的呼唤,夹杂着难辨的私语,而后再无声息。
楚涛只觉骨鲠在喉。白衣圣使这么做,无非为了长河吟曲,沈雁飞这么做是为什么?有什么理由要让这个女人受此大辱!或者,根本就是冲着他?
后背,一只大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牵你的马去!杵着看笑话?”楚涛极力掩饰自己的哽咽之声,却是收不住语调里的颤音。
“我哪敢走?谁知道暗处又会窜出什么东西来?”
“呵,暗处?”楚涛恨然道。
“呃不,我是怕暗处的东西不禁你的打。”一个木块嗖地从脑门上擦过。幸好躲得快。他微微咧了下嘴。楚涛还能跳起来揍他,应不糊涂。“就当沈雁飞送你个人情。此地不可久留,想想对策吧!送她回齐家?”
“哪是什么人情,他是故意报复我……借冷凤仪引发两岸相争,便没人去管白衣圣使之罪了。可是又能怎么办呢?”楚涛叹息,“如今齐家自身难保,谁顾得上她?何况,我把这样的她送回去,不是自投罗网?只怕到时连齐家大火都成了我的杰作。”
谢君和习惯性吐槽道:“虽说你不是个能撂下她不管的人,不过,管闲事好歹有个度吧。要不我把这里交给肖师傅,让他来处理?”
楚涛拒绝道:“别连累他人了,肖师傅本自我门下,若是白衣圣使耳目发现,必再起纠葛。沈雁飞是冲着我来的,就让他尽管出招。走一步算一步吧。”他已将她打横抱起,往佛堂外去。
“带她回南岸?你?”君和诧异得几乎要跳起来。
楚涛半刻也不迟疑:“别与我争辩,此中凶险我自知——沈雁飞许是希望我这么做,许是以为我不敢这么做。但无论如何,南岸要藏个人还容易。她伤得不轻,或许那些人还用了毒……她若死在我手里,明日楚家就是今日齐家。”
谢君和没打算争辩。他明白楚涛别无选择,只是担心一旦卷入北岸的是非,又要受多少牵累。为一个冷凤仪,他所付出的代价和教训已经够多了。
“飞叶渡,若你无事,随我一趟。”楚涛主意已决,飞身带凤仪上马背就径自出发了。
谢君和二话不说就驾马扬起四蹄抄到他的身前:“我带路,北岸你没我熟,别与我争。”
楚涛没有坚持,放慢了速度跟着谢君和,一前一后往飞叶渡方向赶去。有谢君和的掩护,往飞叶渡一路并不曾遇到阻碍。日夜马不停蹄地飞奔,赶到飞叶渡时,驭风重重地喘着粗气,伏地再不愿起。
花草丛中,一叶扁舟一壶茶。青衣葛巾的黎照临一派书生的恬淡悠然。忽见马背上的冷凤仪,惊起飞跑至前,抱至船舱。
楚涛跟上前追问:“可有大碍?”
“你怎么把她带来了?”照临粗粗把脉,不停地摇头。
“照实说!”
“剧毒攻心,虽未必及死,却比死痛苦得多。”照临复又见白氅上血迹斑驳,惊而皱眉叹息道:“什么人能下那么重的手?”
楚涛一边就着河水洗去满手血迹,一边答道:“照顾好她,我与君和告个别便起航。”
黎照临看了眼还在岸上的谢,知道江湖的道道不是他所能解,便只顾低头倒腾药箱。
岸上的谢君和正放马饮水,于花草丛中席地而坐,解了腰间的酒葫芦,酣畅地饮着。春风就够醉人了,何况风里的花草香江水香还酝酿着酒香。
楚涛两步跳下船,顺手夺了他的葫芦,仰头饮了一口。
“这是烈酒!”谢君和不满道。
“又不是没见过我喝酒。”楚涛不以为意。相处得久了,或许连习惯也会相互感染。他沿河岸走出几步,把酒葫芦抛还与君和,君和立即跟上,饮了几口,又扔给前面的楚涛。如此往复,喝着喝着,不知何时也就如同以前一样并肩而行。
“这就放心了?”
“你还在怪我惹事上身。”楚涛自然听得出怨气。
当然,谢君和猜测着楚涛是否需要思量怎么应付南岸即将汹涌起来的流言蜚语。如果这是沈雁飞的计划,那么下一步必然地,流言如刀,南岸不宁。代价明摆着,可他却视而不见。“心甘情愿挨刀子,能不能有一回例外?”
楚涛横扫他一眼:“你当真也以为我能拿整个南岸去争一个女人?”
“也许你想过,但是你不敢。”谢君和故意取笑他道。
楚涛真有些被惹毛了:“没你那胆量,为一个不知生死的姑娘,与整个北岸反目成仇。”
这是楚涛说的?谢君和摸摸脑袋,没搬家是运气。他不敢再说话,他不敢猜测楚涛心中冷凤仪的分量,更不敢去想楚涛刚才匆忙间下的决定到底经过多少沉重的衡量,沉重到连一个普通的玩笑都已不堪承载。空气里的温和瞬间凝滞,已是覆水难收。
花草纷繁而炫目,一河的波光在清晨的雾气中粼粼地闪亮。楚涛缓缓而行,说话声也是缓缓的:“说点正事吧,沈雁飞的事儿。可曾记得我告诉过你,之所以不提沈雁飞,是因为一个我最不想伤害的人。”
谢君和认真道:“你从来最在乎楚雪海,可我想不出楚雪海能和沈雁飞有什么关联。”
楚涛止步,在几乎看不到小舟的地方。流云异彩,霞光普照。只是他的神色却比往日凝重许多。“你的猜测不无道理。有些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谢君和大概明白楚涛刚才为什么喝了酒,有些话只有借着酒劲才可明说,便是说得不合意,就权当是醉话,楚涛这个老江湖,自然深谙其中道理。
“还记得头一回去烽火岭吗?”
“记得,你挨揍的事儿我全记得。”谢君和痞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