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〇一 阴魂不散(二)(1 / 1)

长河惊涛 清月冰蓝 2175 字 3个月前

林立果没了辙,只好亲自给他取了一小坛美酒,低声道:是有几个熟面孔。偶尔看见沈爷。夜间也有几个白衣圣使出没于此。其实,三教九流,找到这个地方来的江湖人实在多——谢爷您不也来了吗?

“秦爷的令,我敢不来?”君和搪塞道。

林立果眼底一亮,低声一笑而已:“心知肚明,您不漏我的底,我也不敢胡说。楚家第一剑客,那么容易替秦家做事?”

君和知道自己看低了这夜枭的心计,不由谨慎起来:“人总得找地方吃饭喝酒不是?说正经的,沈雁飞来这儿作甚?又不是他家地盘!”

“他和棚屋里几个少年有些渊源,听说都是齐家武师的遗孤。沈爷和这些武师素有交情,不能不关照他们的后人——大家都说他心善。我看他给的施舍也不少。”

沈雁飞,又是沈雁飞!谢君和与林立果又闲聊几句,到天亮,向他道了谢就径向棚屋深处去。或许会会那几个少年才能挖出此人底细。

君和遵循指点,拐回巷子里,七绕八弯地行了数百步,才在一扇低矮的木门前止步。院墙里灿烂的嬉笑声鲜活异常。可以预见孩童们穿梭不止,那该是个纤尘不染的世界吧!

君和正欲叩门,又收回了手。透过门缝,可以看见一张张稚气未脱的面容,几岁到十多岁的孩子们,衣着整洁简朴,沉浸在他们的游戏里。还有女人的声音。这让他想起了烽火岭里的末儿和那一村人。他的闯入会给这些少年带来什么?犹疑间,身后微弱的气息已随风传来。能将自己的脚步行动敛至几乎难以察觉,应是个高手。他暗自握紧了剑柄。

“你看到了。”身后的人说道。

“我看到了。”

“这里不欢迎你。”

“我没指望你欢迎。”

“对待不欢迎的人,应该用我手里的长枪。”

“对待看不惯的人,差不多。”

电光火石的一瞬,残剑的剑刃顶上了银叶枪的枪杆,炸出砰然脆响。

“沈雁飞!”

“是我又如何?”沈雁飞眼中透着阴郁的笑,一身的冷峻孤傲。

“沈叔?”院门洞开,一群持棍少年蜂涌而出,把谢君和堵在巷子里。

有人问:“他是谁?”

“别管是谁,和沈叔对着干的总不是好人!”

“看他这模样也不是啥好东西。”

一时棍棒飞舞,卷起簌簌风声。其中一个少年接连几个鱼跃,飞棍扑面砸来。谢君和刚刚抡臂挡开,身后就来了一记横扫。正跳脱开,先前站得很远的少年一眨眼已瞬移至眼前,与他缠斗。

斜眼正瞥见沈雁飞抱着双臂冷笑。

和孩子打架?他谢君和再没谱也不至如此掉价。但这些少年并非等闲,无论棍术也好轻功也罢,都显然受过高人指点。相持之间,只听一声长喝:“够了!”少年们立时听话地撤棍退守。沈雁飞满意地点头,顺带着嘲笑谢君和灰头土脸的窘相。

呵!谢君和恨恨地吐了口怨气。

“我向来讨厌管闲事的人。”

“老子偏爱管闲事!”

“这里的闲事你最好别管,你也管不起!”沈雁飞讪讪地笑。

“为何?”

“楚涛的闲事,你敢管?”

“胡说!”

“呵,我有什么能耐照看这些小鬼?靠在齐家的收入?没楚涛暗中支持,我能做成什么事?”

谢君和有些发懵。

少年却插嘴:“沈叔说的可是您经常提起的资助我们的那个人?他是南岸楚掌门?”

雁飞点头。

另有少年道:“难怪他总不肯露面。真该多谢他,没有他和沈叔,我们只怕早已饿死街头。”

君和更加吃惊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几乎是脱口而出。

“哈!还说是好兄弟,连他想做什么都不知道?齐家,当然是冲着齐家去的。杀父之仇在先,夺爱之恨在后,另有废手之辱,难道你还看不出来他对齐家的憎恨?”

“不可能!”君和斩钉截铁道。

“呵,有何不可?他是南北两岸最恨齐家的人。他当然不惜一切代价要摧毁敌人。”

君和楞楞地望着少年们,从一张张因贫苦而瘦削的脸上,射着仇恨的凶光。“我们与齐家有不共戴天之仇。楚掌门若要扫除这江湖败类,我等愿效犬马之劳。”

沈雁飞冷笑道:“所以这里的事你就别管了。我会帮他布置好,只待齐家有一日灰飞烟灭。”

谢君和的思维停滞了,只感到后背嗖嗖的寒凉。而后,他忘了沈雁飞是如何离开的,自己又是怎么离开棚屋的。再次抬头回过神,自己已经置身于花月楼的牌匾下。棚屋里目睹的一切都已如烟云散去了无痕迹。

眼前正车马喧嚣,燃了一夜的灯笼余火未熄,在黎明的初照里诡异地挣扎,富贵人一掷千金的日子向来不分昼夜。江湖的恩怨也从来不管明枪还是暗箭。

此刻谢君和丝毫不怀疑北岸前些日子发生的事必有楚涛居其幕后,他更深信北岸齐家已如深阱中的猎物,迟早成了他人的盘中餐。

如果这真是楚涛所为,江韶云岂不仰天大笑?楚涛借机把他赶到北岸秦家,莫非只是不希望他碍手碍脚?

莫非,南岸的十年相知,不过另一场镜花水月?

呵呵,他把冷笑抛进风里,一头躲进了花月楼的笙歌里。管他个鸟,江湖人有几个干干净净的?所谓替天行道,伤的永远是些无辜的人。倒不如换一壶酒,图一场醉。

清澈的杯,倒影出一抹苦笑,怪自己把义气看得太重,把承诺看得太真。

苦笑的背后,陡然折射出一缕剑光寒。

杯惊,风破,洒落一地的晶莹。剑刃已入桌。

没有血色,只有沉寂。酒客们似乎对这样的事习以为常。

谢君和并不意外,更不担心——对手的剑已不在手边,而他毫发未伤,剑还未出鞘,这点胜算足够了。兀自换杯斟酒,目中无人地饮着。

却显然,对面的愤怒愈加浓烈。“当年北岸闻风丧胆的血鬼,南岸的黑煞之称,莫非已是老迈?”

君和嗤笑而不答。挑事儿的,心情好便不用理,心情不好,便把酒喝完等他人头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