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不那么痛恨酒了。”谢君和顺口调侃了一句,却发现,言语竟如此苍白无力。
他依旧闭着眼,嘴角微微上扬,又平静下来:“这是个噩梦,君和。江韶云一手制造的噩梦。我真怕有一天,他在每个人心里都种下这样的噩梦……”
谢君和愣愣地凝视着这具过于消瘦的躯壳,忽地想起十二年前的大街上,那阳光一样热烈的微笑,还有张扬到云天里的自信,着实有些伤怀。似乎还没到感慨岁月不饶人的年纪,可似乎,总有些东西在不经意间老去了。
太多放不下的东西需要他去守护,以至于,原本闯荡四方的雄心,只默默盘踞在狭小的黑石崖,如同折翼的鹰,唯一丝不熄的斗志,守望。
“别苦着脸,陪我推一局沙盘。”楚涛挥挥手振作起精神,从架子上取下一盒算筹,撒在书房的大沙盘上。这沙盘上,依旧是烽火岭——碧莲洲一带的地势图。
大半夜的玩沙盘?谢君和不耐烦道:“风前辈才是高手,找我有什么用?唯一一次在碧莲洲之战前赢你,那是因为你故意让我,好让风前辈放心我。”
“算了吧,在我的手能完整地弹奏下长河吟曲之前,他老人家可不愿见我这个不合格的学生。”
谢君和望着他至今不很灵便的手,有点儿说不出来的味道。如今也就只有沙盘可以让楚涛骄傲了。勉强弄弦,其声惨不忍听,真不知何时才能弹奏下长河吟曲。挂在墙上的龙冥剑也已积灰深重。
楚涛的手哗啦哗啦拨弄着木质的算筹:“与我战一局都推三阻四?谢爷好大的谱!”
谢君和微微苦笑。本该劝他歇息,但见他在这沙盘前双目炯炯的样子,便知这长夜难以消磨。也只好舍命陪君子:“什么谱不谱的,看我怎么收拾你!”
各拾算筹,各领地盘,一片花花绿绿的色彩便在沙盘上铺开。
你争我夺,你攻我防,清冷的屋子突然在炉火前热闹起来,随着炉火的跳动,两个不再年轻的大小孩儿拼杀不止,争论不休。
时间不知不觉流淌而过。
直到楚涛把谢君和的势力逐一清剿,将他困在沙盘的死角,满意地抱着双臂,谢君和才发现,屋门前,窈窕倩影默默端盘而立,苍白的素颜静静地绽放,若一株深谷幽兰。
“咳咳!”谢君和故意清清嗓子,给楚涛递个眼色。楚涛如梦方醒似的抬头,一眼望见了她,愕然之中,柔声道:“兰?”
细目低垂,满面彤云,薇兰羞怯不已:“我做了点儿点心,打算给诗雨雪海送去。正好有剩余,就又熬了碗参汤……”
尴尬的沉默。
“哟!有好吃的!”谢君和两眼放光,快一步接下托盘,端去桌上。各种造型的糕点,颇为痞气地啧了啧嘴,伸出了黑爪子。爪子却僵在半空中不知从何下手。再细瞧,分明这糕点都是成双成对,又是鸳鸯糕又是蝴蝶酥的,唉!左手在右手背上狠狠拍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