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江湖的日子飙风而过。
没有一日淡去过血色,也没有一日平静过波澜。
烽火岭之夜,无星。血月映着长空。空气里弥漫着混沌的雾,带着沉闷的压抑感,迫使四野所有的生命都沉寂。
不祥。
段霆远亲上楼头,远眺。远方黑魆魆起伏的山峦宛若奔腾,又似一场魔舞。满目是神秘不可揣测的黑色未知。段家寨就在这片未知的包围之中,一年年地守着脚下土地的宁静。只祈祷,每一个夜晚都快些过去,让那些只能在黑暗中生存的妖邪力量没有可乘之机。
身后宁静的山寨,只愿它永远宁静下去。
不知为何,近日楚涛连续发来数道鸽书,言说江韶云近日有蠢蠢欲动之势,劝他远离此地,起初以为这贤侄自受伤后便谨小慎微,一笑置之不予理睬。不料后来几封鸽书语气生硬得简直像是命令,一怒,但凡楚涛的消息都不理会了。
类似的消息以往常有,但是从来没出过什么事。他深信,多少年了,这伴虎的日子,江韶云已经遗忘了他。他金盆洗手置身事外,是一道免死金牌。
何况,烽火岭里若有动静,他段霆远会得不到任何风声?江韶云至少要有大规模的人员调动吧!更何况,藏于烽火岭深处的那位故人,也未曾有任何消息。
只是心中的不安却因夜色深沉而更甚。
忽地,远远地,在起伏的山脊背后,幽幽的火光晃动不歇,若隐若现,一会儿又藏进了烟云里。莫不是自己老眼昏花?他糊里糊涂地揉了揉眼睛,火光更加奇诡地聚集成片。
嗖地,电光般迅疾地一道,划破夜空,猛地钉在紧闭的寨门。
一丝微弱的桐油气息缓缓向四周散播。
“不好!”段霆远大声吼喝。所有的不安顷刻间化作现实。
众侍卫惊起,纷乱。
“当!当!当!”笨重的警钟催命似的作响,敲醒了浑浑噩噩中的人们。连片的白影,一霎时从各处涌现,向孤立无援的段家寨飞扑而来。真的是白衣圣使!
兵器鸣声震天,几乎要把段家寨吞没。三位小厮匆匆来报,三扇寨门同时遭到了围攻,后山之路遭巨石封堵,临河之路大火已起,船坞被付之一炬,正门,江韶云亲自带人冲阵!也就是说,水路不通,山路不通,想要往正门出去也是异想天开。
蓄谋已久的屠杀,段霆远算是明白了。手心一用力,多少年没有沾染血光的快刀应声出鞘。既然不允许放下刀,便只有拼死一战了。哪怕当年西域神侠的威名已是过眼云烟。寨门垛口万箭齐发,箭羽却在冰冷的剑光里偏离向四野,毫无威胁。仿佛,有一张牢不可破的巨盾掩护着这群杀戮者。
立刻,雪片似的白影已翻上了木质的寨墙。
然而戍守寨门的诸位只觉得浑身乏力。刀枪盾剑,没有一样能够轻松地举起。更多的人头重脚轻,在被唤醒了之后,又重新埋头于睡梦。稀里糊涂地,倒下了一大半。
段霆远也突然觉得一阵晕眩:“莫非中毒了?”他立刻想到了段家寨前的小溪,原本寒鸦戏水的地方,如今,只漂着星点死鸟死鱼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