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江湖起风波 第二十九章 恶客(1 / 1)

笑御清锋 千江花火 3247 字 2个月前

屠诗和武止戈坐马车回来,一路平安。忆北城南边妖怪、魔荆猖獗,并没有对北边驿路造成影响。一抵达目的地,武止戈便急不可耐地要见识一下魔荆,屠诗赶紧跟他说明自己家的位置,让他晚饭时分过来。玩家虽然不用在游戏里睡觉,但总得有个安全区上下线吧?

紧接着屠诗火速将“玄铁”送到同学们手上,拔腿要走的当口,又被兰萌萌扯住:“别走,我先给你量尺寸!”

“量尺寸?你们还准备了衣服啊?”屠诗随口道,张开双臂让萌萌量胸围:“动作快点,我还没给老师请安呢。”

应付完琐事,屠诗一路飞跑回家,饶是他有深厚内力打底,此时也上气不接下气。他推开门一看,左师傅易无涯就坐在中庭,以肘撑头,腰背松软,一副闲散无聊的样子,肘边是一副摆好的双陆棋。

“赶紧坐过来,你不在的时候我手痒。”

“师傅你知道我要回来?”屠诗上前坐好。“要不然怎么会摆好棋子等我?”

易无涯轻蔑地哼了一声,屁股扭了一下,直起身子,正对棋盘:“怎么不知道,你气喘得和老牛耕田一样,三条街之外就听见了。你【龙息】还是练得不到家啊。”

“噢,说到【龙息】,师傅,你是不是提前教了我内功啊?”

左师傅正准备扔骰子,狐疑地盯着屠诗:“你这次出行见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

屠诗便把今天的遭遇原原本本地说了。

左师傅听后,道:“佛山赞先生,我也听说过他,实为南拳泰斗,不输‘十虎’——”

“啊?广东十虎?!”屠诗失声叫道。他很兴奋。他小时候看过香港亚视拍的一部叫《英雄广东十虎》的电视剧,对此非常有印象。“十虎”,这十位就是代表南拳最高造诣的一群大师。

左师傅不高兴了:“师傅说话你还插嘴,找打?”

“您继续,继续。”见老师端着架子,屠诗赶紧赔笑,心想还是有时间再问问吧。

“武术杀伤力极大,品行不端的人学了,便容易恃强凌弱,因此武者收徒首重心性。你说的那武止戈脾气暴躁、性烈如火,分明是涵养还没到家;而赞先生肯收他为徒,一定是想用咏春的小念头将其磨练一番,也算得上是因材施教。我收你为徒,是因为你脚踏实地、说一不二,能沉得下心学武;可惜你这种人太过耿直,不知变通,因此我不教你具体剑招,只教你‘九口八法’,盼你的剑能千变万化。”

左师傅掷了骰子(果不其然又是个6点),话锋一转:“咏春这门拳术我之前也和你介绍过,短桥窄马,以快打慢,在狭窄环境更显灵活,你当时在巷子里难以应付,很正常。也幸亏你们两个都没有和武者交手的经验,打得稀里糊涂,最后被你捡了便宜。”

屠诗不好意思地笑笑。他又问:“师傅,你知道【标指】吗?”

“怎么不知道?百家门收录的诸多武学里,【标指】只是其中之一,是禅理的‘标月指’,要穿越手指看月亮,即被人打时要眼光放远。学这招有两难,一是要寻摸出这种玄之又玄的意味,二是掌握【寸劲】。”易无涯屈伸一下手指:“千万不要小瞧这一节小小的手指,【寸劲】之下照样能爆发强大力量,一旦击中敌人要害,效果不会比你的剑差。正如我说过高手摘叶飞花都可伤人,练拳的人,全身上下都是武器。”

“师傅你真厉害,我以前一直以为你说‘精通天下武学’是开玩笑的。”

易无涯眼皮直跳:“混小子,也就你敢这么和我说话。我还没教训你呢,你说,你是不是在黐手时觉得咏春很牛、你打不过?”

“呃,有点。”黐手时脸被打得啪啪响,屠诗感觉非常丢人。

“你是不是觉得若没有内力,你就打不过武止戈?”

“这确实啊,我感觉我好像作弊一样,拿着转职后的技能去欺负别人。”

易无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摇头:“我真想把六剑收回来,然后废了你武功,再一脚将你踢出门去,从此断绝师生恩义。”

屠诗吓一跳:“不是吧!师傅你别吓我啊,有这么严重吗?”

左师傅继续走动棋子:“唉,拿自己短处和别人长处去比的,也就你一个了。我们讲究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要不断提升自己;你取长补短固然是好,但万万不能因此走错了路。咏春是拳术,你练的是剑术,若你轻剑术而重拳术,你学什么都不可能有前途。”

屠诗尴尬:“我也没有觉得剑术不好啊……就是觉得人家有听劲、寻桥、入马的本事,觉得很厉害而已。”

“武功厉害不厉害,要看使用者是谁。纸上得来终觉浅,我也不必和你多说,等你日后闯荡江湖,在生死一线中,自然明白武术的真谛。大浪淘沙,胜者为王,能活下来的就是好武者,能传承下来的就是好武术。”

屠诗似懂非懂地点头。

正这时,吱呀一声,右厢房门打开,海青真人步出,看向屠诗:“你回来了。下完棋来我房里一趟。”

“右师傅,原来你一直在房间里清修啊。”屠诗对海青真人打招呼。

海青真人忽然眉头一皱,瞟向棋盘,抬起右手掐指一算,脸色陡然阴沉。屠诗第一次见右师傅露出这种神色,立即竖起耳朵准备听八卦。

片刻后,海青真人对屠诗说:“等会若有人找我,你先问他‘学舌千遍,鹦鹉终究是鸟’。若他能答得出下联,你便请他进来;若他答不出,你就说我刚好外出访友。”

访友……师傅不是我小瞧你,就你这性子也有朋友吗?

“快去。”

被右师傅催促,屠诗起身,来到大门前一打开门,恰好看见有一人站门外抬手准备敲门,吓了一跳,差点又把门摔上了。无他,只因这人戴了个尖嘴猴腮的滑稽面具,乍一看简直是个妖怪。光天化日戴面具,是不是长得太丑怕影响市容啊?

对方放下右手,面具下发出几声不咸不淡的笑声:“我特意来拜访高人,烦请通报一声。”

屠诗心想右师傅真是料事如神,有这本事,完全可以当算命先生嘛,莫非也和左师傅一样听力敏锐、能听见远处的呼吸声?定定心神,他便开口:“学舌千遍,鹦鹉终究是鸟。”

对方一愣,道:“我非文人雅士,不擅吟诗作对。”

屠诗耸肩:“对不住,我师傅刚刚外出访友了。”他心想,这么生硬的转进,不是摆明了闭门谢客嘛,就不怕得罪人?

“原来如此。”对方抬头,似是想从门缝中看见些什么,面具眼洞里两道精光一闪,随即转身:“那便有缘再见吧。”

对方说走就走,毫不拖泥带水,屠诗反而有点好奇了,喊道:“阁下可留个姓名,我报与师傅听!”

“鄙姓丁,你可叫我丁大师。”那人走得极快,倏忽间便离开巷子,但观其姿态又走得云淡风轻、不着痕迹,有点像用了【缩地成寸】之类的道术,可见是个异人。只不过自称“大师”,也太不谦虚了吧?

屠诗关好大门,回禀海青真人。真人垂眉,略有不悦:“他既走了,你何必问他姓名,白白多惹一笔因果。”

问个名字又有什么关系,难不成对方名字是丁书积、丁投垂之类不能说的秘密,一问就会因此记恨自己?师傅的逻辑越来越莫名其妙了,最近是不是体内雌性-激素过多了啊?不过师傅这掐指一算还是挺厉害的,得问问。

“师傅啊,你不是不沾因果的吗?同样是来拜访的,为什么你不接见他,却接见了王越南道长?”

“种善因得善果,种恶因得恶果。王道长是善人,纵然拒其请求也无妨;而这丁大师却是恶客,即便你无甚得罪他之处,也随时可能被其祸及。”

“是这样啊。那师傅你又如何判断他是善是恶呢?靠卜卦吗?”

“确是卜卦,但与你所学无关,你知之无用。”

屠诗哪里肯依,死缠着海青真人要追根究底。真人无法,道:“你且看这棋盘。四颗白子在上,七颗黑子在下。”

屠诗心想:还不是左师傅作弊、骰子连扔了无数个6点,才害得自己剩下这么多棋子?

“我心血来潮,便以这棋子起了一卦。四是震卦,七是乾卦,震上乾下,是为无妄,象曰:飞鸟失机落笼中,纵然奋飞不能腾,目下只宜守本分,妄想扒高万不能。此卦象不祥,主不测之灾祸,乃是下下卦,‘无妄之灾’一说就是从此引申而来。由此可知来者是恶客,这等因果勿沾为妙。无妄无妄,不要妄动,正如笼中鸟,因此你不该问他姓名。”

屠诗听得似懂非懂,问:“师傅,随便几颗棋子也能起卦?灵不灵的?”

“心诚则灵。若内心存疑,反复起卦,怎可能灵验。”

“这样啊……”起卦占卜太玄乎了,学不来。屠诗问最后一个问题:“师傅,你那下联是什么?”

海青真人目光闪动,道一声“我也不知”便回房清修去了,只留下屠诗发呆:什么,居然没有标准答案?

学舌千遍,鹦鹉终究是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