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期再次在昆仑见到戚重的时候,眉头紧锁,恨不得提剑杀了他。
戚重早就知道路西法为他偷了黑灵果,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并没有阻拦。
路明期提着剑冷声问:“你想做什么?杀了他还不够,你要整个昆仑陪葬吗?”
戚重的脚步踯躅,他说:“师叔,你知道我体内血脉的事情吗?”
许久没有听过这个称呼的路明期眼神一顿,挣脱开路西法握住的手。
眉目冷淡,说:“他和我说过。”
他太聪明了,路明期的眼睛宛如一把利剑,直入他的心,道:“你发疯就是因为这件事?”
得到他的确认,戚重现在几乎觉得自己之前建立的整个世界和相信的一切都在自己眼前慢慢崩落。
他声音沙哑,说:“当初……他趁着我金丹刚过,亲手挖出了我的精魄,然后把我推下了万仞崖。”
他现在每一句话都说得无比艰难。
路明期也沉默了很多秒,其中也有震惊,可消弭之后,也只剩无边的沉默和愤怒。
他就说,这俩师徒怎么会到今天这步田地。
他突然起身,带着戚重来到昆仑的藏书殿内,路西法也跟了过去,但戚重并没有在意他。
现在他早就不当他是他的手下。
路明期一言不发,神色冷漠地从书架上召唤出一本卷轴,上面打上了蓝色的封印。
戚重认得,最高的心法和机密都会被打上这个标记。
路明期很想一本书直接砸在他的脸上,让他尝尝被心火魔焰焚烧的滋味,但看到路西法的神情,他还是忍住了。
他冷声说:“你自己看,你会得到答案。”
说罢,他带着路西法走出殿门,并且用灵力把殿门锁上,发了通告告诉所有底子,今天无人能进藏书殿。
戚重在上面翻阅那本卷轴,上面清清楚楚记录了如何剥离魔魂,然后重铸精魄。
可那东西异常危险,被剥离出来的精魄需要有大能一直用精纯的内力温养,然后慢慢吞噬它,用自己的身体做容器,消化那些魔气。
但这过程中,必须寻找一个极度保密的地方,在当事人毫无准备的时候进行,否则,他无法进行抽离。所以他不能告诉他。
他想要瞒着自己先处理好一切,所以他才会设了那么大一个局,可自己根本没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难怪;难怪。
戚重的手都在颤抖了,他几乎不认识上面的字。
他可以接受自己是被抛弃的那个,却不能接受这一切都只是误会,而他毁了那个对自己最好的人。
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宛如走马灯一样在他眼前放映,一幕一幕都是如此清晰让他简直无法逃避。
难怪当时他与自己交手之时似乎虚弱了不少,可他一直没有多想。
可现在似乎所有东西都被串联起来。
他不知道在那藏书殿跪坐了多久,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座寂寥的石像,日升日落反复多次,直到逼得路明期再次亲自来见他。
戚重的眸子里布满了红色的血丝,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他抬头望路明期,露出这么多天唯一一个脆弱表情,“师叔,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路明期承认刚才有一瞬间的不忍心,毕竟这个孩子也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可是……一想到他做的那些事,他的心又狠下来。
冷声说:“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作用?他已经死了。”
锋利的话刺入他的心脏,路明期看着他狰狞崩溃的脸,才觉得原来伤害别人如此有快感。
他就是要让他痛苦,比所有人都痛苦,才能聊以慰藉齐新竹受到的一切屈辱。
戚重捂着脑袋,崩溃大喊:“你别说了,闭嘴,你闭嘴。”
路明期冷冷地看着他,“你现在做这幅样子给谁看,你在装什么?你不仅折辱他,还杀了他。”
“明明当时长老们探查出你体内的魔魂,没有人赞同收下你,可是他做了,顶着所有人的压力,还在你的面前做那个恶人。”
戚重突然暴起,他又掐住路明期的脖子,恶狠狠地看着他的脸,道:“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路明期直直盯着他的脸,即使脸捂得通红,但还是一字一句地说:“你有本事就动手,我下去和他做个伴。”
他牵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残忍又嘲讽至极的笑。
戚重突然跌坐在地上,手里也顿时收了力气。
眼角居然滑落出一滴红色的泪来。
突然间,他想到什么,突然冲出去,雁过无痕。
他一路下到地府,查出来齐新竹的转世投胎,整个阎王殿开始抵死不从,最后被殿门牌匾都快被魔焰烧掉一半。
戚重的脸笼罩着无边阴翳,他手里续着火,道:“我不会为难你们,我只看一眼他转身所到之处。”
阎王爷这才从桌子腿下战战兢兢地爬出来,就看一眼的事为什么要搞这么大阵仗,早说不就行了。
他把那本簿子颤颤巍巍地递上去,书页哗哗自己翻动,很快就找到了齐新竹的那一页。
他死于心火,烧掉了三魂七魄,于是转世之后也是个傻子,不过,好在他出生的地方还算富贵。
“也许不会受到太多苦楚,现在赶去应该也来得及。”那阎王爷小心瞧着他的脸色。
戚重思忖了一下,指使他,“那你给我安排一个身份。”
阎王爷愁眉苦脸,“我只是个管生死的,又不是命盘的掌管人,这……我是真的办不到啊。”
戚重道:“那谁能办到?”
“命盘仙君吧。”
话刚说完,他就看到自己身前的人已经消失不见,能够料想又是怎样一场鸡飞狗跳。
看着大魔王走了,远处的小喽啰们才连忙把阎王爷扶到椅子上,然后开始修缮被损坏的东西。
阎王爷仰躺坐下,深深叹了一口气,“这些人,都是自己作的,结果来我这发疯。”
昔日,命盘仙君和无上仙尊是极好的朋友,但命盘仙君执掌人间命盘,公务繁忙,出府的日子很少。
他见到戚重的时候,脸上并没有太多愤怒,他已经是成了神的人,七情六欲都淡薄许多。
他看着跪在自己面前三天三夜的人,幽幽叹了口气,说:“我说他怎么最近不来找我下棋了。”
“要我帮你这个忙也不是不行,但你知道这是违背规律的,即使是看在你师尊的面子上,你也需得拿些什么东西来换。”
戚重语气迫切,“只要我有,什么都可以。”
——
系统在脑内看着仍旧痴傻的宿主,它也感到深深的无奈。
偏偏齐新竹是被戚重用心火烧傻了投胎过来的,他神智缺失,它也做不了什么。
所以就这么看着他到了十七岁还在拿着一块糕点痴傻傻地笑,有时候它在想,要是那一天,齐新竹突然恢复,他应该会疯吧。
他在人间的身份是闲散富贵齐家的大公子,也是正妻杨夫人所出,按理说应该是身份尊贵无比的,可坏就坏在他是个痴儿。
所有人都知道齐家大公子的智商甚至比不过七岁孩童,一天到晚,只知道傻笑和吃饭。
杨夫人彼时正好经过他的院子,走进来看他。
看着仍然在吃着点心,摇头晃脑看着画本子的儿子,无奈至极地叹口气。
这是他第一个孩子,也是她夫君的第一个,本来是在两人最相爱时候的结晶,可是当时她不慎跌倒了一下,于是孩子被迫早产。
最后,就生出来这样一个结果,她有时候也怨过,也曾经整夜整夜地落泪。
可是现在她倒是看开一些了,而且两年之后她又生下一个男孩,也算是上苍给她的补偿。
她有时候想,也算是自己对不起这个孩子,她尽力把他好好养着就是了。
反正有她在,府里的下人也不会欺辱他,她真正忧心的事情是他再长大些该如何是好。
总不能一直孤独终老吧,可她总会死的,他总要成家的。
齐新竹看见忧心忡忡的杨夫人,露出一个天真无邪地笑,然后把手里的话本子赶快收起来,可他太傻了,他不知道一个词叫做欲盖弥彰。
杨夫人叹口气,什么也没说走出门去,出门的时候吩咐了一下周围的小厮们,让他们好好伺候少爷,别想着偷奸耍滑。
齐新竹愣愣地看着她离开,又露出一个傻笑,以为自己瞒天过海了。
过了不多时,齐新竹突然被齐父唤了过去,以往他们是不太会管束这个孩子的。
毕竟他的痴傻,已经不知道看过多少大夫,甚至托人找了宫里的太医,他们都无力回天,只说是娘胎里落下的毛病,估计是很难用药物做到痊愈。
这么多年,他们早就不对这个儿子抱有期望了,好在,上天对他们夫妇不薄,两年之后赐给他们这个嫡次子不仅孝顺懂事,甚至智勇双全。
前几年就靠着自己的本事考取了功名,博得了个官职,一年前也跟着镇南王殿下去了沙场,如今战事大捷,他也是带着军功回来的人了。
这样大喜的日子,他们当然要全家出动出去迎接齐修的。
齐新竹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水光潋滟,不得不说,他这幅皮囊生的确实好,他问杨夫人:“是三弟弟要回来了吗?他去干什么了?”
这话他每隔一段时间就要问一次,齐修在的时候是最护着他的,两兄弟的感情也是极好。
她眼里难得带着激动,摸了摸他的头发,道:“你弟弟出去打了胜仗回来了,我们现在去迎他,现在赶过去,还能见到他骑着大马回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