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齐新竹被带回昆仑墟的当天晚上,戚重就带着浩浩荡荡的魔族士兵登上山顶。
而他被封存在以往昆仑大能修炼闭关的地方。
路明期尽量温声安慰他:“你现在此处待一会,我先去处理点事情。”
齐新竹拉住他的手,他的嘴被封住了,着实狼狈。
路明期身边一个男人却突然自作主张出手撤掉了他的封印。
齐新竹瞧着他的样子,总觉得有些熟悉,但那张脸他也确实不认识,时间紧急,他还未多想。
他问路明期:“戚重来了是吗?你一个人处理不了的。”
路明期满脸愤恨,道:“即使他现在修为接近半神,但我昆仑也不是好惹的,我会开启开山长老设下的阵法,任凭是大罗神仙来了,他也闯不进来。”
齐新竹面色凝重,他知道这开山大阵的威力,那是最早一批成神大能们留下来的,可是现在时代久远,不清楚阵法的力量到底有没有减弱,到时候,戚重狠下心来,也只是一个两败俱伤的结局。
更何况,这件事,他不是没有办法解决。
可路明期并不给他再说话的机会,他飞速出门,无比沉重门口的石门也应声落下。
路明期去得一往无前,倒是刚才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那个男人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回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模熟悉的笑。
虽然他身上穿着昆仑长老的袍子,绣着风林草木,但齐新竹可以确定他不是昆仑的人,自己的脑海中完全没有这张脸的映像。
可是,他刚才那个笑容又是如此熟悉。
他皱眉想了许久,突然在电光火石之中想到一个人。
一个比戚重还要疯狂不要命的人,他的右使,路西法。
可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穿着昆仑长老的衣衫跟在路明期身边。
无数个问题环绕着他,他不知道原因,也来不及想。
现在最重要的问题就是如何出去,他必须保证事情的发展还没有完全不可控。
他在石壁中摩挲出路,敲击墙壁试探最薄弱的地方。
可是就算他找到了,用尽全身气力也无法将它击碎打破。
试了很多次之后,他精疲力竭地瘫坐在地上,脑子却渐渐变得明晰,他突然想到刚才路西法走出去时,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那时候,他似乎还用食指点了点石门右侧的墙壁。
齐新竹眼睛一亮,用尽力气突然爬起来,摸到那块凸起,他用了巧劲,用力一按,突然,石门出现了一道一道蜘蛛网般的裂缝。
他再随着裂缝用力,很快,刚才坚强牢固的石门一下子在他眼前碎裂。
齐新竹欣喜若狂,赶快御风奔出去,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形到底如何,但希望没有到完全无法收场的地步。
另外一边,路明期带着所有弟子站在昆仑阵盘之上,每个人居一点,催动法力维持着阵法运行。
可和齐新竹想得没错,阵法毕竟经过了那么多年,力量有所减弱,更何况在戚重不要命的撞击之下,淡蓝色的光幕上面已经出现了细小的碎裂。
而且,它在以一种极其快速的速度飞快扩大。
戚重当然也看到了这一点,他蓄起能量,疯狂往那个裂缝之上砸,原来的裂缝就轻易破裂成洞。
被驱动阵法耗尽心力的长老们根本无法抵御魔族人群的攻击。
戚重在瞬闪之间就握住了路明期的脖子。
现在的路明期几乎没有一敌之力,本来只在身边看戏的路西法看到魔尊赤红的眼。
他看到路明期马上就要气绝身亡的样子。
心中突然多了一丝异样的感觉,某种不清楚的情绪驱动着他,他走到戚重身边,他想至少为这个老好人求个情。
其实他不明白,明明这一切和他都没什么关系,为什么他那么执著于踏进这趟浑水。
路明期目眦欲裂地看着他,即使血液已经从他的嘴角慢慢流下来,身体也虚弱极了。
“你有……咳咳……本事就杀了我。”
戚重嘴边勾起一道阴翳的笑,道:“师叔给我准备的这么一场厚礼,让我损失了那么多魔族兵将们,你以为我会那么轻易杀了你吗?”
说着他的手里燃起黑红色的火焰,烧的极烈,在高空的风中还发出烈烈声响。
路西法想要去拦,他和戚重过手无数次,当然知道那团火焰只要打在他身上,他马上就会遭受蚀骨之刑,然后火焰会一直附着在人的骨头上,直到把人烧成灰烬。
但戚重在察觉到他的意图之后一把把他推开,甚至用缚魂锁将他辖制住,不得移动。
“你也别想逃,我会一个一个来。”戚重咬着牙对着路西法说,手里的火焰也马上扔到路明期身上。
路明期几乎已经闭上了眼,他即使死,也不能给宗门丢脸。可过了很久,臆想之中的伤痛却没有到来,只有脖子上残留着刚才戚重掐过的隐痛。
路明期睁开眼睛,就看到自己身前还挡着一个人,他的脸是那样熟悉,那人青白色的衣衫上附着满了黑色的火焰,它们熊熊燃烧着。
他看到那个人的脸,表情依旧,他还在对着自己笑,但从他颤抖的眉峰就能看出他的忍耐,齐新竹用口型和自己说:“别哭,没关系。”
路明期口中突然爆发一声呐喊,想要走过去抱住齐新竹,可是却被好不容易挣脱束缚的路西法死死抱住。
戚重也这才发现在火中燃烧的人是齐新竹,刚才还满脸暴戾的人,突然愣了一下,他慌了,然后想要施法救他。
可他忘了,之前他是抱着必杀的决心下的手,这一团火焰中包含着他的心火,剧烈无比,且焚烧极快。
他无法扑灭它们,他救不了他,他觉得,他的耳边忽然听不见声音了。
他看着崩溃大哭的路明期,还有满身是伤却死死抱着他的路西法,两个人跪坐在地上。
用一种似乎同情的眼光看着他。
他抬头看齐新竹,他的身体已经即将完全被火焰吞噬,这样的火焰是死刑,不仅仅是,连灵魂也会被焚烧殆尽。
天边的云霞红的艳丽,也似乎在焚烧云层。
他救不了他。
这一刻,他清楚的明白这个事实。
并且,
他知道,这是自己杀死的,他亲自动的手,他第一次露出一点无措的表情,茫然地抬手看了看。
然后,
他突然对着天空暴呵一声,连远在千里之外的飞禽都被这声音振落倒地,然后一倒不起。
在齐新竹的灵魂毁灭殆尽的最后一刻,戚重走上前去想要触摸一下他,可是,太迟了,也就在那么一瞬间,火焰消失,那个人也完完全全消失在了天地之间。
他甚至没来得及和他说一句话。
戚重呆愣愣地看着面前的空气,一切已经回归平静了,静得似乎什么也不曾发生过,平得让他都差点误以为这真的是一场梦。
可他还记得,刚才齐新竹在自己面前皱眉的样子。
他穿着他常穿的那件青白色衣袍,衣玦飘飘,和他记忆里的一样,他很久没穿过那个颜色了。
因为他不让。
他不想把他当作自己的师尊,也刻意遗忘那一段过去。
可是,他已经放过他了啊,他为什么还要逃呢?
明明是他亏欠的自己啊,明明是他该补偿自己的啊。
戚重僵硬地转动脖子,看着眼前的众人,他带来的兵将和昆仑弟子的打斗还在继续,可他却似乎听不到任何东西。
他的世界里,万籁俱寂。
眼前是恶狠狠地盯着他,想要杀了他给齐新竹陪葬的路明期。
还有死死抱住他的人。
可是,那个本来属于他的人,不见了,他用尽一切想要夺回来的王后,被他自己烧死了。
齐新竹在最后一丝意识消失之前还在对着系统骂骂咧咧,当时系统催他什么也别想赶快去挡住,但它可没说这么疼,跟有无数刀子割他的骨头一样,让他一点准备都没有。
戚重的手中落下了一片透明树叶,那是刚刚从齐新竹的身体里凝练出来的,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也许是三魂七魄,也许是未焚烧的丹田修为。
可是,这都不重要了,人都没了。
不知道为什么,戚重也觉得自己的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搅弄,让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像个透风的玻璃,他默默想,不是说那种心火十分痛苦吗?
以往少数几个被他用心火烧死的魔族藩王被焚烧的时候都是一副极端痛苦的表情,怎么,他刚刚还在笑呢?
他想不出回答。
知道路明期的声音刺穿一切传过来,他声嘶力竭,“你现在满意了吗?他死了,你成全了他,在你身边待着本比杀了他还要痛苦。”
戚重刚才迷茫的神色突然一凝,一道罡风劈了过去,却被翻身过来的路西法挡住。
带着火焰的罡风在他身体上划出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路明期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他当然知道他的身份,可他们做了交易,路西法把身份牌给他,帮他进入魔宫救出齐新竹,他把他带在身边,无时无刻陪他比试。
这个人的嘴恶劣得要死,而且丝毫没有同情心。
可是他现在为什么会帮自己挡这么一招,明明他也伤痕累累。
路西法嘴角又勾起笑,呛出一口血,道:“我挨得住。”
戚重看着跪坐在远方的人,声音粗粝,“是他自己闯上来的,况且,违背誓言的人,就该是这个下场。”
大婚的时候,齐新竹答应过他不会再离开的,他离开了,也就不算自己的王后了。
他不过是亲手处理了一个和自己上过床的逃犯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