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那日,戚重把一切打点得极尽奢华,三天三夜的流水席,日夜不绝的红灯笼,几乎一切都是按照最高标准。
要不是在座所有人都面如土色,目如寒冰,这应该是最完美的一场婚礼。
魔族没有太多礼制,他们信奉绝对的实力,所以戚重甚至让人仿造了民间的礼仪,三书六聘,一个不差,浩浩荡荡送回了昆仑墟。
齐新竹素白的手被媒人用红绸子牵着,头上戴着的红盖头隐约能看见外面的样子。
他还有些感叹,以往那么多个世界都没完成的婚礼,在这个世界这么快就达到了,不愧是他对象,他们现在明明在吵架倒也没有在婚礼上委屈他。
所有人都在为齐新竹鸣不平的时候,他自己一个人却还挺满意,毕竟他知道这是嫁给自己的爱人。
系统:“你管你们俩这种生死大仇叫做吵架?”
齐新竹:“嗯……怎么不算呢?”
路明期坐在堂下,前面都是他魔族的精兵强将们,裸着臂膀坐在那,自他成名之后,他还没有坐过这么靠后的位置。
但现在这些都不算什么,他真正心疼的是站在大殿中间的自己的师弟,那个人,明明一身傲骨,却被自己亲手养大的弟子如此折辱,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忍耐下来的。
戚重这个魔头,肯定是以他们的安危要挟他,否则,他就算是死也不会以一个女人的身份嫁给一个男人,况且,那人还是自己的曾经的徒弟。
可是,可是,让他如何去忍,如何在知道一切之后还苟且偷生?
他立即就想要站起来,却看到齐新竹的脸对着他,直直看着,然后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似是让他不要妄为,这样会伤及太多无辜。
路明期眼睛都要红了,他脖子涨得通红,从来没有感受过自己这么的无力,明明自己才是师兄,才是整个昆仑的掌门,却要让自己的师弟用这种方式来换取他们的苟且偷生。
林斯斯坐在后头,看着自己曾经的师尊和师兄的这一场荒诞的婚礼,眼睛里已经淌满了泪水,她不明白,怎么会变成这样。
齐新竹暗自催促那个司仪,再不快点开始,他真担心这仪式走不下去了,毕竟他的爱慕者实在太多。
戚重站在血色地毯尽头,一错不错地瞧着那个朝着自己走过来的人,他被人扶着,出乎意料地乖巧。
但他知道,这里的每一刻,对他都是一种别样的折磨。
可是对他并不一样,现在可是他的大婚之日,无论是谁,都不可以扰乱它。
齐新竹倒也配合,无论司仪说什么,有人带着他做,他倒是就做,只是高堂对拜的时候,他的腰背挺直,无论如何都不愿弯腰。
戚重压着声音轻声威胁:“如果王后还是现在这个态度,那就别怪我杀掉昆仑今日前来做客的所有人了。”
齐新竹听完才微微一弯,妥协般地拜了下去。
戚重在余光中看见,满意地勾了勾嘴角,他几乎能想象自家师尊满脸不甘,但还是必须为之的样子。
不得不说,今天的他极美,比上次他换嫁衣给他看的时候更美,刚才看到他走出来的时候,他内心几乎都有一种冲动,不想办这劳什子的大婚,不想让这些人看见他。
他们需要做的就只是最后一步,洞房即可。
可是,看到他那副强硬不可屈的样子,他又想让他彻彻底底清清楚楚地明白,他现在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无上仙尊,而只是自己的魔后。
想让九月的冰雪在自己的操纵下换成一摊温热的水。
随着司仪高声的“礼成”,新人被送入洞房。
下面坐着的除了魔界的人,所有人脸色都极差,所有人都知道,这不仅仅是羞辱昆仑一派,羞辱得更是他们整个修仙界。
但他们却什么都做不了。
戚重反而像是很高兴,并不在乎他们的想法,举着酒杯,高声道:“今日是本座与魔后成婚的日子,多谢大家的捧场,今天就在此处吃好喝好,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话毕,堂下一片寂静,只有少数魔族的人喝彩迎合。
戚重启唇笑了笑,并不在意,只和身边的魔尊右使路西法道:“既然如此,那你在此好好招待他们,但如果有人有一丁点不配合,你全权处置,本尊不会过问。”
路西法抱拳领命,戚重便直接甩袖进去了。
他还未曾走近,齐新竹就已经感受到了铺天盖地的威压,像是野兽在宣告自己的地盘一样,很快,自己的盖头被人用秤杆挑起,他的视线再无遮挡。
戚重看着这个样乖巧的他,心中居然产生了一丝莫名的满足感,有一瞬间,他想,就这样也挺好的,如果齐新竹不要再想着逃跑,他也愿意这么养着他。
不过,他还是勾起嘴角,脸上仍旧挂着那一副恶劣的笑。
他道:“师尊现在真正成了我的魔后了,所有人都知道,你开心吗?”
齐新竹眉心一跳,生来淡漠的眉眼抬起来看他,他的嘴被抹上了一些口脂,显得更红了。
“开心。”他说的沉静又淡漠,似乎一切都与他无所谓。
戚重以为他在嘲讽他,于是说假话来敷衍自己,他更生气了。
他嗤笑一声,“你还等着谁来救你吗?你那个永远冠冕堂皇的师兄还是我的小师妹?”
齐新竹眉眼淡淡,他其实说的真话,但戚重不信,“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你不要牵扯别人。”
他的脸像冰块一样,让人觉得这人就如寒夜春雪,没有一丝温度,甚至被掠来这么久了,他都很少有表情。
当然,除了他们欢好的时候,戚重喜欢看那张冰雪似的脸蛋染上绯红。
可今天他却不急了,多了一丝笃定,毕竟现在这个人再也逃不掉了。
他说:“他们算局外人吗?他们无辜吗?那师尊要取我的精魄之时,我不也无辜吗?直到在万刃涯摔落的那几瞬中,血从胸中的洞口流出,我都不愿相信,那是师尊下的手?我难道不无辜吗?”
他说话间,眼睛变得血红,就像他在比武大典上第一次见他,像是从无边的煞气中走出来,皮肤虽然白,但莫名让人觉得害怕。
应声而落的是新房中本该整整齐齐的摆设,和喜气洋洋的窗帘红绸。
提到那件事,齐新竹刚刚满脸厌恶的表情却也消失了,他任由戚重发泄,反而痛苦地偏头闭上了眼。
戚重心中怒气正盛,他扭过齐新竹的脖子,对着他呐喊:“你闭眼干什么?我现在很难看吗?这都是你害的,你难道还不敢看了吗?”
齐新竹的眼瞳带些隐约的银白色,两个人的脸凑得很近。
戚重凶神恶煞地看着对面的人,手上却又没加重力气,他在发泄,可他也想从齐新竹这得到一个答案,到底为什么?他不相信就仅仅是因为他想突破修炼瓶颈。
只要他说,可是哪怕是骗骗他。可齐新竹就是一言不发,眸子里闪烁的是他看不懂的东西。
两个穿着喜袍的男人在满是狼藉的喜房里,不知道对峙了多久,戚重居然看见那双银白色的眸子里划出一滴泪来,他手指猛的一松。
表情微变,他看着那滴泪从他的右脸缓缓滑落,他有些错愕。
齐新竹怎么会流泪呢?无上仙尊从来骄傲,无论在哪种情况,他都不可能低头,这是他再清楚不过的。
曾经,他还小的时候,进入万兽密林里修炼,误伤了一头半神级妖兽,是他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抗下了那对他来说毁灭性的一击。
他毫发无伤,可他看得清楚,齐新竹的整个后背都被贯穿,血滴滴答答流了整个大殿,比林斯斯从小到大流的泪还要多,可那时候他都没流过泪。
现在,他怎么就哭了呢?戚重并不愿意面对自己心里那点子看不清的手足无措,只在面皮之上维持之前的样子。
一时间,他竟然也不知该说什么,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然后他看到齐新竹主动凑上前来,吻了吻他的唇角,那个吻是他第一次主动,带着主人的清冽气息,让人感觉刚从火炉里出来就又进入一场冰雪世界。
戚重睁着眼睛,垂目看他,齐新竹闭着眼,靠自己很近,慢慢探索着,他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明明他们之间是最亲密的关系,但彼此之间并不了解。
齐新竹一言不发,吻完之后睁开眼睛,深深看了一眼他,然后翻身把他压回床上。
在纤细手指的拨弄下,红色的帷幔落下,盖住了两个起伏的身影。
戚重其实并不知道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也没发现主动权轻而易举就又被人夺取了。
他沉浸于翻覆的红浪中,无法分心思考。
最清楚的应该是目睹了一切的系统,别人不清楚,自己难道还不清楚自己的宿主吗?他肯定就是觉得戚重实在太啰嗦,不想听他废话浪费时间而已。
毕竟,连它都知道春宵一刻值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