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特一声令下,所有士兵拿着手里面的尖刀刺了过来,他们人太多了,齐新竹拉着亚迪拉的手闪避也有些吃力。
一个不注意,他的手臂就已经被划破了,血液从褐色的布料之中渗透出来。
他忍着痛,慢慢地向门口撤退,可是还没有等他走到,所有人都已经赶了出来。
他们刚才来的时候走的那一段木桥也被完全撤掉了,现在他们就是完全被孤立在一方。
刚来到这里的时候,齐新竹还在沉吟,为什么要建一坐这样的房子,看起来并不实用,原来这就是库特为他们准备的最后一招,这座房子就是请君入瓮的瓮。
库特面对着他们,而他们后面是一望无际的海,深沉碧蓝,他笑的阴险,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了。
齐新竹在脑海中疯狂敲系统的门,它现在也急得团团转。
“我只是一个辅助工具,又不能帮你上山下海,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啊?”
他倒是没和库特再多说话,现在这局势,说什么都是无用的,之前说的那东西肯定也是个幌子罢了,而且,和他想象得完全没错,库特手下的人不仅带着冷兵器,甚至他手上还拿着枪。
其实齐新竹并不意外,在这种地方,即使有枪支限管令也没什么用,实力才是硬道理,所以他们都会想办法的强大自己的武装力量,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这样的。
他举起枪,黑洞洞的枪眼朝着齐新竹的心口,他狰狞地笑:“对不住——齐先生了。”
亚迪拉看见之后瘦弱的身体死死挡在他的面前,在他心里,一切都是因他而起,要不是他无意中带上了那个袖标,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明明一切都在齐先生意料之中,他们本可以全身而退。
像他们这样的人,即使未曾读过很多书,但最是热血意气,而且他并不是是非不分,他辨得清是非善恶,在他心里,不管怎样,他都要保护齐先生,哪怕是自己一命换一命。
但齐新竹却把他死死拦住,即使那颗子弹真的射入他的心脏,系统也回天乏术,他也不算死,只是又变回灵魂体的模样,被这个世界强制驱逐罢了,当然任务失败不是没有惩罚,但于他而言,比一个孩子的命轻得多。
亚迪拉感受到他的想法,眼神坚毅地含着泪看他,无论怎样就是不愿意后退。
他的身体素质再怎么都比他要好,齐新竹看情况危机,也想不了太多,直接一个手刀劈到他的脖子上,他下手有轻重,只是让人晕一会而已,亚迪拉也马上就失去了意识,在即将要软软地倒下去的时候被旁边的铭然一把抱住。
库特没有再多说废话,一道划破寂静的枪响突然出现,齐新竹看着一颗金色的子弹朝着自己面门飞速飞来,那一刻,时间却被拉得很长。
他当然能躲过这一颗子弹,可是,没有人能有自信躲过枪林弹雨。
齐新竹无法选择,突然回头看见一片蔚蓝色的大海,他来不及想太多,和铭然使了个眼色,两人极其细微地点点头,纵身一跃,跳到了海中,铭然带着亚迪拉,还好这个时候亚迪拉被海水猛然一冰,神智也清醒过来。
他的身边是同在逃命的朋友,耳边落的是最激烈的枪响,在这种地方待了这么多年,他当然知道这是枪响,子弹穿过水幕,仍旧发出刺耳的声音。
平心而论,他有些害怕,但他没有办法,也没有时间多想,他只能游的快点再快点,努力跟上齐先生和那个大哥的的步伐,他才能博得一线生机,也不能再给他们拖后腿。
库特看到他们跳进去之后也有些惊诧,这片海域是出了名的凶险,不单是因为气温过高,里面生长着太多奇异的动植物,更因为这里的气候实在太过于多变,是海啸风暴的最常发生地,连出海的渔民们都很少选择在这片海域过夜捕鱼,更不要说,他们只身三个人跳了进去。
况且,凭一个人能游到的最极限位置也没有可以栖身的岛屿,更何况他们并不知道方向,所以说,他们下去必死无疑。
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朝着水下补了好几枪,毕竟斩草除根他才能放心,最好是看着他们的尸体躺在自己面前,他才最能放心。
齐新竹体力当然好一些,铭然这种整天奔波于生死边界的也不错,但亚迪拉毕竟是个孩子,即使相比普通人已经不错了,但还是很快就体力不支。
齐新竹也感受到了如同潮水一般的疲惫,他的五感像是被无边无际的海水封住了,变得迟钝又缓慢,手脚像绑上了铅块一样变得无力,但他必须保持清醒,他强制让系统给他启动激活程序。
这个程序通俗来说就是系统会让细细的电流通过你的脑海,用刺激让马上陷入混沌的人保持清醒,当然这种东西后遗症也非常明显,但现在对他来说,没有选择余地。
他看了一眼早已经无力的亚迪拉,抱住他的腰,给力带着他一起游过去。
气氛凝滞得可怕,所有人都像是半截身体陷入泥沙里面的怪物。
或许真的到了绝境?
那一刻,齐新竹心里突然想到梁恪,那个和自己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孩子,他如果死在这里,连一句遗言都不能让人带到他的手里,况且,他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如果死在这,那么就意味着任务失败,他会永远被这个世界排斥在外。
脑中思绪纷飞,他整个人似乎被抽空了,只剩身体在僵硬的摆动,他已经虚脱了,但意志支撑着他。
忽然之间,不知怎么,他又想到他曾经在录像里看到的那个吻,梁恪当时捧着他的脸,吻得小心翼翼,仿佛突然偷到王冠试着带到头上的孩子,担着随时被卫兵发现的危险,可心里是掩藏不住的高兴。
思维浮沉之间,他的嘴唇上突然又多了一种奇异的触感,他的眼睛早就已经无力睁开,可是太真实了,仿佛还有一个什么东西撬开他的牙齿在用力给他渡气。
齐新竹费力很大力气,才终于拖着沉重的眼皮睁开了眼睛,在即将失去意识之前,却看到真的有人抱着他闭眼给他嘴对嘴渡气。
他的眼睛被含盐的海水刺得锥痛,却真真切切看见那个人就是梁恪。
撇弃一切正当或者不正当的理由,他现在在和他亲吻。
和小自己近十岁的男孩。
即使现在思维已经迟钝得要死,但他仍然能感受到惊诧,只是思维和似乎被人为剥离开来了。
现在他和当时在录像里面看到的不一样,不是他偷偷吻他,那样子轻盈一点而过,而是他们真的在唇齿交融。
齐新竹知道自己应该怎么样做,他应该把他推开,可是这个时候的他对于氧气的渴望和身体的疲惫在疯狂的叫嚣着收回那双手。
齐新竹内心挣扎,最终还是推开了他,梁恪后移了一点,他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可现在他无异于是毫无退路了,他早就准备好接受所有的结果了。
他不知道齐先生会怎样想他,是嘲笑他的不自量力,还是痴人说梦,竟敢肖想天上的月亮。
他也不知道自己远远看到齐新竹跳下海里的那一霎那自己心里是怎么样的感觉,窒息般的疼痛让他觉得自己仿佛才是那个即将要溺水而亡的人。
那一刻,他几乎失去了齐先生教他的所有自持和冷静,命令船长以最快的速度前进,无论什么代价。
而即使是这样,等他赶到的时候,齐新竹也已经如此了,他不敢想象如果自己再晚一秒将会怎样,如果齐新竹死了,自己会疯的。
还好,还好。
老天爷对他不薄,如果每个人的运气都是恒定的,那么他一点点也不要,他希望他的齐先生永远平安健康,即使……也许以后他不需要自己陪在他身边。
三个人都被救上了船,另外两个得救稍微迟一点,现在已经虚脱得昏过去了,不过随行医生经过检查之后发现倒是没有太大的生命危险,毕竟他们体质不错,只是可能需要修养和好的治疗。
齐新竹现在看起来还保持着清醒,但其实脑子已经有些麻木了,混沌一片,原始如初。
他身上的衣服已经完全浸了,还有些绿色的海藻,黏糊糊的粘在他的身上,他屈着腿,努力让自己不露声色,绝大多数人也确实被瞒了过去。除了梁恪,他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但看他们的发色和瞳色,不像是亚洲人。
齐新竹现在的脑子迟钝得几乎只能进行单维思考,但他应该可以判断,这些人没有恶意。
他们救了他们,给他送了干净的毛巾和水,只是也没有人和他搭话,他们彼此之间都保持着一种奇妙的平衡感。
梁恪走过来,他拿着一块浴巾回来,齐新竹脸上还是一片默然,但梁恪还是静静地走了过去,把浴巾围在他身上。
低声说:“齐先生先跟我来吧。”
梁恪把他带到了船舱内的一个房间,里面没有华丽的装饰,但房间显得很整洁。
齐新竹从里面潦草几件东西看出梁恪生活的痕迹。
他没说话,梁恪帮他拿了一套衣服递给他,眼中像是藏着千山万水和日月星辰。
齐新竹想起刚刚那个海里的吻,他那时候,也是这样的表情,决绝中又带着一丝孤注一掷,但又像是被大海一样沉静的潮水深深淹没,显得状似平静。